府东路，路过
　　 好几家店面，都贴出了
　　 寻租启示。我在一两家
　　 吃过酒，感慨不免有些度数
　　 其中一家叫兴隆海鲜，曾经
　　 包厢要提前一天，预约
　　 那家云南风味的餐馆，也常是
　　 人满为患。“以前啊，
　　 这里都是人哪！”一个声音飘过：
　　 一些呼朋唤友的脸，一些
　　 携家带口的脸，一些
　　 脚步追赶的脸，一些
　　 面具沉重的脸，一些
　　 被生活晒黑的脸，一些
　　 被酒精烧红的脸，一些
　　 浮于灯光的脸，一些
　　 沉入深夜的脸，一瞬间
　　 都涌现在我脸前
　　 来来，往往
　　
　　 逢人，总有花开在脸上的
　　 老板娘，打烊之前
　　 习惯要看一下当天账单流水
　　 入夏以来，她的脸色一天天
　　 变凉。读书时
　　 她考数学的右手，拧不开
　　 矿泉水的瓶盖。如今
　　 两个孩子的母亲，她
　　 能速算一个饭店，全年的利润
　　 她的脸，就是这家饭店的天气
　　 在暴雨之前，关停
　　 是把损失降到最低
　　 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那个开着大奔的老板，他的脸
　　 能霸屏前挡风玻璃，生猛海鲜
　　 是他这个店的招牌。据说
　　 这只是他属下产业的一小部分
　　 小的，就像这块招牌在他脸上
　　 格格不入。他很少出现在
　　 这家店里，正如很少有人知道
　　 他比谁都关心这家店的营业收入
　　 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豪车油费
　　 全靠这里支出，但房租到期
　　 续约，这一笔费用
　　 他再也无法承受
　　
　　 而追逐梦想的脸，除了诗
　　 还有远方，从千里之外
　　 来到这个城市，十年汗滴
　　 完成了第一笔积蓄。他承接了
　　 这家饭店，想再用十年
　　 完成对爱人的承诺。但
　　 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几乎
　　 耗尽了他的所有。生意的变化
　　 比老婆的脸色还难预料，打败他的
　　 不是他的烹饪手艺，而是
　　 愈来愈少的外地人客
　　
　　 一些过往的脸
　　 一些传说的脸
　　 一些真实的脸
　　 一些虚构的脸
　　 面对这些脸，走进
　　 这些脸，穿过这些脸
　　 告别这些脸，当有寻租启示
　　 贴出，是一些脸歇业了
　　 一些脸，失业了
　　 而那些店面的脸，就会写在
　　 这个城市的脸上，连同
　　 某个电话号码。车来人往
　　 一些脸，被一些脸
　　 撞得变形，变态
　　
　　 一些试图逃离的脸
　　 一些企图进入的脸
　　 一些伪装崇高的脸
　　 一些沉迷堕落的脸
　　 一些与欲望纵情声色的脸
　　 一些和利益把酒言欢的脸
　　 一些被酒精挥发虚无的脸
　　 这些脸，像极了一些店面的脸
　　 最终，都在这个城市的脸上
　　 写下，店面寻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