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摆渡】中环的流星(组诗)
1、香水瓶
都有芳香扑鼻的气味,都爱美,
都喜欢把时尚的字母向人炫耀;
从它最初蹲在商场的展示柜里
香水瓶就一直没有停止美的传播。
高端大气的女人随身携带着它,
手提包记录着她的迷恋与窒息,
复古式牛仔裤被香水味所萦绕,
高跟鞋影射出生活的迷茫与哀痛。
香水弥漫于美女的上衣和发梢,
空空的瓶子仅留气味在倾诉;
火烧火燎的味觉患了感冒,
徒留一张商标在诉说着往事。
我把瓶子丢弃在阴森的角落,
它幽灵般的魔力复活了小巷
死气沉沉的光阴,闭上眼睛,
我走入了一片黑暗孤寂的沼泽地。
回忆的旧情人在岁月里衰老,
我在路边的报刊亭重拾童年时
丢弃的小石块,那些发黑变丑的
石块铭刻了人间仇恨的最初痕迹。
等到某天我在记忆里将你遗忘,
悲哀的香水瓶也许你早就进了
垃圾中转站的一个角落,蓬勃地
滋生出来的蛆虫和瘟疫沾满了你,
你的青春在她残酷的爱情里溃败。
愿我离开时不再对人间充满沮丧,
愿你消失时不再为友情暗自落泪,
世间的烦恼无论对谁,都是一个样。
2、假发商店
少女时期拥有的美丽
时间会让它成为永恒麽
这是欢快的爱情在舞蹈
爱情把挂钟的时针
永远固定在十二点
肌肤会在岁月的河流中衰老
她迷人的眼睛会变得黯淡
有一天枯燥的婚姻
扯下了她染得彩色的头发
她明白青春已经不再回来
糊里糊涂地领了结婚证
无奈地和男人睡了一辈子
她年轻时扎成麻花的头发
一根根地从脑门上脱落
回忆渐渐地取代了理想
早已经丧失了骄傲的青春
麻木将她领进了假发商店
脱下为了满足虚荣心的皮大衣
用纸巾擦去了殷红的唇彩
她站在镜子前与老板谈心
还想去挑选一款漂亮的长发套
发尾挑染着紫色的虹霓
长长的刘海遮住她的鱼尾纹
她努力为了虚荣再活一次
谁也没有资格嘲笑她的
虚情掩饰下的高贵与风骚
3、明代嫔妃
由于出众的美貌
她被皇帝招进了后宫
集万千宠幸于一身的她
令童年时的闺蜜与伙伴
也伤心地洒下了嫉妒的红粉
虽说是皇上的御用宫女
她深知自己在宫廷的职责
陪着皇上同饮一杯酒
把压抑的青春交给他的愤怒
推脱掉人生所有的理想
夜夜笙歌之后
她只为守着那张空寂的床
灵魂早已在被蹂躏中腐蚀
她知道活着仅是为了个名分
抽干了乳房的油脂青春的壳
她只想用剩下的岁月
给自己造一具红木棺材
宫廷的勾心斗角
加速了她容颜的衰老
夜夜流淌的泪雨
浸湿了宫女的丝绸纱裙
当一位年长的嫔妃
“因言获刑”而被处以斩首时
她仿佛也看到了自己
悲惨而无奈的处境
某年某月皇帝大病
为争夺皇权朝廷大乱
她深知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摆脱了恶魔无情的蹂躏
每晚她在后宫给自己纺织玉衣
这是儿时妈妈教的传世手艺
她没来得及给心上人献上一手
皇帝驾崩那天
她的玉衣已纺织完毕
她要骄傲地穿上那紧身的外衣
以便将没有燃尽的青春重新点燃
她从容地面对死神的召唤
黄泉路上她还想做个美梦
但梦里的主角却不是
那支配了她一生的皇上
4、中环的流星
诗赠1906年在香港中环参加护卫的革命勇士
亲爱的莲儿明天我就要参加革命
今夜我想和伙伴们一醉方休
我要将心底里痛苦的思念
借着酒桌向我的朋友倾诉
革命的战场就是我脚下的路
每天起早摸黑我来到那里
我给满清的贵族子弟拉二轮车
以我的血汗换取他们的欢乐
我听惯了公子哥的辱骂与嘲笑
却从来没觉得世界有什么扭曲
直到李老板走进了我的生活
他待我如同他的亲生儿子
他兢兢业业地经营着那家报社
用铜板养活了几十个粗壮的汉子
你哟亲爱的莲儿我的玫瑰花
是他用诚挚的话语将爱情
从你的心间灌输到我的怀里
我爱你就如同爱我的生命哟
我向来才疏学浅
不懂得革命的真正意义
不知道革命需要流血和牺牲
需要在洒满黄金的土地上奉献青春
我只听从老板的教导
以我应有的武功和绝活
保护清政府眼中的无耻贼寇
那些黄头发高鼻梁的英国佬
举着殖民地的米字旗
飞扬跋扈地从咱们老百姓身边走过
香港当地的警察局长被他们收买
也穿着制服压榨穷苦的人们
之前从来没学过民主与平等的我
也用愤怒点燃了灵魂深处的良知
为这地狱般的世道唱起了哀歌
亲爱的莲儿明天我就要奔赴战场
今晚再让我看看天上的月亮
它曾经是我们爱情的守护者
多么痛苦的思念哟
我想走出门走向这条大街
我每天拉着满清的王室从这里走过
却只能远远地隔着窗玻璃
与你临街观望
你哟亲爱的莲儿我的玫瑰花
你知道我们已经订下了婚约麽
你知道革命结束后的第三天
我们就要在老板的见证下举行婚礼麽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夜晚啊
这是多么值得怀念的星空哟
明天我还要做个勇敢的车夫
从你的照相馆门前经过
莲儿你可要出来给我欢呼
那是我正在参加伟大的革命
那是我正以一个中国人的身份
去接受自由的新世界的洗礼
5、抛锚的“圣何塞”号
已有两百多年
它被大海的青丝缠绕,
已有两百多年
它与海底的白鲨共眠,
海藻和章鱼常来此嬉戏,
海水洗尽了它船身的污秽。
它把青春的胴体定格在瞬间,
时间躲在暗处纺她的纱线;
碌碌无为的水手们四处奔逃,
死前高唱着英雄的凯歌;
默默无闻的船长在甲板祈祷,
甲板腐蚀了他草绿色的制服。
已有两百多年
他们的尸体在海中漂浮,
已有两百多年
黄金珠宝在墓碑下啜泣。
“圣何塞”号初出茅庐,
她青春的胴体
就遭遇了英帝国礼炮的侵袭,
在行将覆没的短暂时辰里
她委屈得比祖国的军乐更无奈。
它羞愧地隐藏起了荣誉的头衔,
它把耻辱的故事交给了
活着的渔夫;它在哭,
因为两百多年的历史
躲在教堂里耻笑它,
因为二十世纪的曙光
仍旧把它变质的船帆
当成海底一道看不见的胶卷。
已有两百多年
“圣何塞”号在希望中死去,
已有两百多年
英格兰在侵略中成为世界霸主。
两百多年的光阴
你世界的历史
向前翻了多少页,
两百多年的煎熬
你殖民地的人民呀
懂得了多少主宰命运的常识,
是否仍在同情者的目光中生存?
诗人语言流畅,明白易懂。期待新作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