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小丑(小说)
一
公园里又来了一个小丑,红色的头发,离奇的装扮,那个大红鼻子显得很是耀眼;手里拿着一堆气球,被一群孩子簇拥在中间。
忙碌之余,还不忘挤眉弄眼,用怪异的嗓门说着夸张的语言,一双大大的鞋子,支撑着小丑的身体。
有些孩子被吓得只能远远地看着,而更多的孩子则是饶有兴趣的近距离观摩;小丑重复做着那些在他看来早已厌恶的动作,还要不停地哗众取宠。
不远处的大人们,冷冷地看着小丑,很是不屑一顾。
等到很晚了,人们逐渐散尽,这个小丑默默走到不远处的一个长凳前,一屁股坐下,显得很是疲惫。
他摘下假发,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看四下无人,然后又悄悄地摸出一支烟来,准备点上。
我也默默走过去。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赶紧把烟藏起来,重新戴上假发,拿出气球,又要开始表演。
看到是我,他长舒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男子,厚厚的妆粉遮住了他本来的面容,看不清原有的样子,但是能够显出他的沧桑。
“你休息吧,我不要气球!”我打趣道。
“嗯,好!”他腼腆地重新摸出那支烟,刚才下意识的隐藏动作,让这支烟有些褶皱。
“快该下班了吧!”我也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
“还不行,晚上有个夜场,需要加班!”他无奈地摇摇头。
“累吗?”
“累,但是没有办法,生活嘛,总让人又爱又恨!况且,老板也给加班费。”他回答着,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凝重。
这个时候,我们身后传来一个孩童的声音:“哇,小丑原来在这里!”
回头一看,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孩,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小丑。
这个小丑立刻像是变了一个人,脸上的悲凉情绪一扫而光,又开始卖力地表演;尽管我知道,他很累,不过是在强撑着。
我无奈地摇摇头,离开了。
二
第二天,我又早早地来到公司,回到了小小的办公室里。笔直的西装,洁白的衬衣,整洁的领带,锃亮的公文包,面前的荧光屏显得很是耀眼;手里拿着一堆文案,被一群同事簇拥在中间。
忙碌之余,还不忘接听电话,用唯唯诺诺的语气汇报着最新的工作进展,一双极其普通的皮鞋,支撑着我不算挺拔的身体。
有些同事见状,排队等着我的回复;而更多的人,则是迫不及待地索取他们需要的资料。我重复做着那些在我看来很是幼稚的工作,还要不停地陪着笑脸。
不远处的领导,静静地看着我,稍微点点头,算是认可。
等到很晚了,同事们相继离开,我默默走到茶水间,冲了一杯速溶咖啡,而后一屁股坐下,感觉很是疲惫。
我松了松领带,稍微洗了一把脸,看四下无人,然后又悄悄地摸出一支烟来,准备点上。
好友阿武见状,默默走过来,今晚他来找我喝酒。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我赶紧把烟藏起来,一口喝完了稍微有些烫的咖啡,站起身来,想要回到我自己的办公桌前。
看到是阿武,我长舒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整日的忙碌遮住了我本来的面容,看不清原有的样子,但是能够显出我的沧桑。
“你歇会儿吧,我不要有文案!”他打趣道。
“嗯,好!”我腼腆地重新摸出那支烟,刚才下意识的隐藏动作,让这支烟有些褶皱。
“快该下班了吧!”阿武也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
“还不行,明天一早有个会议,今晚需要加班!”我无奈地摇摇头。
“累吗?”
“累,但是没有办法,生活嘛,总让人又爱又恨!况且,经理也给加班费。”我回答着,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凝重。
这个时候,我们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现在把文案送到我的办公室!”
回头一看,原来是部门主管小海经理,正很焦急地看着我。
我立刻像是变了一个人,脸上的疲惫情绪一扫而光,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尽管我知道,自己很累,不过是在强撑着。
阿武无奈地摇摇头,离开了。
三
小丑有个很漂亮的女友,叫Anni。披肩长发,高挑身材,笑容纯洁而明媚。
小丑告诉我,他们两个在一次嘉年华的活动中相遇,Anni被他滑稽的动作和诙谐的语言深深吸引;那时的她看他,就像是乌云密布时的一缕阳光,干净而耀眼。
起初的时候,Anni还会来公园,在一旁为小丑站台,惹人羡慕。很多人说,小丑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被观众簇拥,鲜花和掌声的背后,还有佳人相伴。尤其是赢得阵阵喝彩声之后,Anni的目光中总是带着满满的崇拜。
但是后来,很多事情都变了。因为,Anni发现,生活是很残酷的,社会是现实的。滑稽动作可以让她开怀大笑,但是不能为她遮风挡雨;诙谐语言可以让她在朋友面前倍有面子,但是依旧比不过闺蜜手上男友送的钻戒。
小丑和Anni之间的争吵也越来越多,两个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淡。他们甚至会为一些看上去无所谓的事情而发生争执,比如这个菜应该咸一点还是淡一点。后来,因为小丑始终无法给予Anni承诺,终于在某个傍晚,Anni哭着离开了。
Anni离开他后,很快就如愿以偿地有了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房子和汽车,很快就戴上了新男友为自己买的钻戒。
小丑依旧在这个公园卖力地表演着,还是强颜欢笑,用自己的悲剧人生,换来观众一句“把欢乐带给人间”的谎言。
Anni有时也会陪新的男友来公园漫步,在不远处看着小丑。滑稽的动作和诙谐的语言依旧会让Anni忍俊不禁,但是Anni也知道,小丑的这些东西,只是灵魂的升华,不是生活的必须。
“其实,他还是很幽默的!”Anni说完,挽着男友的手,离开了。
四
我有个很漂亮的女友,叫Andy。长发及腰,面容姣好,性格温顺而腼腆。
我们两个在一次商务洽谈中认识,Andy被我渊博的学识和缜密的思维深深打动;那时的她看我,就像是农场久旱时的一场春雨,纯粹而热烈。
起初的时候,Andy时常来我公司,陪我加班到深夜,羡煞周围所有人。同事们都说,我的生活才叫生活。被领导关注,被同事认可,即使加班晚归,还有佳人相伴。尤其是常常被委以重任,Andy的目光中总是带着暖暖的爱意。
但是后来,很多事情都变了。因为,Andy发现,理想是美好的,但是无法照进现实。渊博的学识可以为她解读很多难题,但是满足不了她对米其林餐厅的好奇;缜密的思维可以让她经常有所感悟,但是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买不起那个漂亮的包包。
我和Andy之间的争吵也逐渐增多,两个人的感情也愈发淡薄。我们甚至会为一些看上去无所谓的事情而冷战,比如今天买老李家的西瓜还是买小张家的西瓜。后来,因为我始终无法让Andy感到踏实,终于在某个清晨,Andy不辞而别。
Andy离开我后,不久便习惯了米其林餐厅的味道,也时常挎着新男友为她买的包包。
我依旧在这个公司努力地工作着,还是强打精神,用自己的任劳任怨,换来老板一句“你是中流砥柱”的认可。
Andy有时也会陪新的老板兼男友来我公司谈业务,然后偷偷地看我一眼。渊博的学识和缜密的思维依旧会让Andy由衷赞赏,但是Andy也知道,我的这些能耐,只能算作底层的亮点,绝对谈不上顶层的进阶。
“其实,他还是很努力的!”Andy说完,陪着男友离开了。
五
小丑依旧在那个公园孤独地表演着,我依旧在这个公司卖力地工作着。我也时常会去那个公园里散心,尤其是节假日举办活动的时候。尽管我们始终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是总是很有默契的遇见,一起默默地抽支烟,或者是闲聊。
他曾经说:自嘲喜剧的尽头是悲剧,所以每段自嘲喜剧,都是悲剧谢幕。
我曾经说:拼尽全力的终点是孤独,所以每次拼尽全力,都是孤独收场。
我和这位小丑先生,我们都曾经那么努力,努力地证明自己,努力地留下爱人,努力地丢掉遗憾;终究,还是不过如此。
后记
不久之后,小丑先生离开了这座城市,自然也就离开了这个公园;而我则是因为身体原因,不再就职于那家公司。我再也没有见过Andy,小丑也没再见过Anni。
我和那位小丑先生已经不再生活在一个城市了,但是我坚信我还会遇见他;因为,他是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我!
(编者注: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