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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浪花】那年月(一)(散文)


作者:独钓清波 白丁,84.2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53发表时间:2022-05-26 17:56:23
摘要:这人啊,要是上了年龄,经常会丢三落四地忘记昨天的事儿,却又总能想起几十年前儿时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并且还能记得一清二楚。

【浪花】那年月(一)(散文) 这人啊,要是上了年龄,经常会丢三落四地忘记昨天的事儿,却又总能想起几十年前儿时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并且还能记得一清二楚。
  
   1.弹琴人
  
   在一间小小的收藏室,我发现了一把娱乐琴。
   我抚摸着四根钢丝琴弦,耳畔仿佛响起了当年那清脆的琴音,似乎看见在琴键上游动的那只手,还有那全神贯注的弹琴人。
   我并不认识弹琴的人,虽然当时他把我当做小朋友。
   那一年我大约十三岁。
   记得在摩电道(西大直街)与和兴路的交叉口,有一座黄色三层楼,大门是冲着东北角开的,门楣上有一块牌匾,好像是写着“和兴日用百货商店”。
   夏日一天的中午时分,我放了学,一个人偷偷地离开家,走了大约三四公里路来到西大直街,想体验一下坐有轨摩电车的感觉。说实在的,从小到大还没有坐过摩电车呢,所以对在两根铁轨上跑的大铁家伙充满了好奇。我来回坐了两趟觉得没啥意思,哐当哐当的还挺闹心。
   我在和兴路站下了车,一头扎进和兴百货商店里,从一楼卖农副产品的地方开始,挨个柜台观看商品。
   在二楼卖图书的柜台前,我装作要买书的样子,让营业员给我拿几本图书翻看。可能营业员看我是个孩子,就怀疑地问我带钱了吗,到底是买还是不买。正当我不知如何回答时,忽然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这是什么声音?太好听了!
   我把图书往柜台上一扔说不买了撒腿就跑,营业员在后面说什么我也没听见。
   我追寻着那好听的声音,慢慢地爬上了三楼,拐过一个弯儿,绕过卖玩具的柜台,来到卖文艺体育用品的区域。
   一个身穿深蓝色大褂,戴深蓝色帽子,胳膊带着灰色套袖,鼻梁上卡着一副眼睛的老头儿,正在柜台上拨弄着一个不大的,天蓝色长条形状的盒子。
   我生怕惊跑了那好听的声音,于是便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又忍不住急着小跑过去。我翘起脚尖,扒着玻璃柜台,使劲儿地伸长脖子看,我那时身高也就刚刚超过柜台。
   那个老头儿用手捏着一片透明的,好像是从写字的塑料垫板上剪下来的薄片,拨弄着四根粗细不等的钢丝;另一只手灵活地按着像豆芽一样的琴键。随着他两只手灵活地配合,一串串悠扬的曲调,好似叮咚的泉水一样,从琴盒里汩汩地喷洒出来,敲击着我的耳鼓;又如同一股清澈的溪流,在我心里激起层层浪花。
   记不起过了多长时间,也不记得他弹的是什么曲子,反正他好像是弹得入迷了,我这唯一的小听众也听得入迷了。突然,琴声戛然而止,就像是疾驰的无轨电车猛然掉线了一样。我踉跄一下,赶紧使劲儿地扒着柜台看着老头儿,问咋不弹了。老头儿这时才发现我,记得当时他扶了一下眼镜说,“呵,这还有一个听众呢!不弹了,来人买货了。”他把琴放到玻璃柜台里。我不甘心地问他一会儿还弹不,他说不弹了,一天就能弹这一会儿,想听明天再来。
   老头儿的一句话,让我足足地跑了好几天,为的就是听那好听的琴音。
   去的次数多了,和老头儿也就混熟了,每次去他都给我单独开“演奏会”。一天他对我说,过两天他就要调到别的柜台了,不能再弹琴了。要是我喜欢,就把琴买回家去自己学习弹吧。他还偷着告诉我说,要是我想买琴,他和领导说说,可以把这把琴按处理品卖给我,就十块钱。新的卖十五块钱呢。我听了激动地说,“明天就让我爸带我来买。”
   回到家里我连哭带闹,软磨硬泡。没办法啊,家里只有我一个男丁,多少受到一点宠爱,爸妈无奈地同意了。
   第二天,我爸请了半天假,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去买琴。
   我对老头儿恋恋不舍,那时也不会说什么感谢话,倒是他对我爸说了好多话,大意是好好培养这孩子吧,这孩子喜欢音乐。
   琴是买回来了,但是没有人教,只能自己瞎捣鼓,最后也没学会,时间一长也就扔在一边不管了,偶尔心血来潮,翻出来瞎拨弄一会儿,最后不了了之。
   那时母亲时常嘟囔不该买那破琴,十块钱啊!那可是全家人一个多星期的生活费啊!
   眼前这把蓝色的娱乐琴,一尺多长的木制琴身,蓝色的漆皮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用手抚摸,甚至感觉到有点儿粗糙。但我的脑海里依然闪现出它昔日的雍容华丽。
   我虽然没有学会弹奏娱乐琴,可它却给我短暂的少年时光带来过最大的欢乐;如今这把娱乐琴又把我带回到过去,也让我想起那位不知姓名的弹琴人。
  
   2.摩电车
  
   第一次认识摩电车,是一九六八年的秋天,那时我刚上小学二年级。
   一天,我跟着两个比我大点儿的邻居伙伴儿,从安乐街顺着和兴路溜达到现在的西大直街。
   忽然有个伙伴用手指着前方喊道:“哎,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我伸着脖子往他指的方向看,看见一个红色的,有三个门,还带着窗户,有棱有角的怪家伙,摇摇晃晃,咣当咣当地跑着,上面还有一个大圈子,一闪一闪地冒着蓝色火花。
   我们不约而同地喊道:“哎,这是什么东西?”
   “摩电车,连这都没见过,一看就是‘屯迷糊’。”一个看上去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子撇着嘴,一脸不屑地说。
   “你说谁是‘屯迷糊’?”我们生气地喊道。
   他看我们几个生气了,赶紧溜了。
   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那时“屯迷糊”仨字,可是带有悔辱性的,我们不是“屯迷糊”,只不过是没见过摩电车。
   我们几个人傻傻地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来来往往,红的绿的摩电车,瞎猜它为什么叫摩电车,为什么它要在两根铁道上跑,为什么它的门是伸缩的,为什么摩电车敲铃铛而不按喇叭,我们没弄明白。
   一个伙伴比我大两三岁,见过的世面也比我多。他见我们议论,就装作大明白地说道:“摩电车和“大辫子”车一样,都是用电不用油的,只不过“大辫子”头上有两根儿电线,摩电车只有一根儿,用那个大圈子和电线摩擦,然后发出电,车有电就能走了,要不怎么叫摩电车呢,是和“大辫子”车一个道理,除了比“大辫子”车多两根轨道,没啥稀奇的。”
   “你咋知道的?”我欠儿欠儿地问。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追上那个说咱们是‘屯迷糊’的小子问的,是他告诉我的。”
   后来我一个人偷偷地去体验了一下坐摩电车的感觉,觉得摩电车哐当哐当地左摇右晃,没有“大辫子”车稳当。不过那司机有点儿好玩儿,他不像开“大辫子”车那样坐着手把方向盘;他是站着开,也没有方向盘,只有一根铁把儿,咔拉咔啦地左掰一下,右掰一下,看见前面有人,就赶紧拉绳敲铃铛,也不和坐车的分开。
   后来我渐渐地长大了,才知道摩电车的学名叫有轨电车,大辫子车叫无轨电车,正像他们说的那样用电不用油,司机也是坐着开车。因为那时我个子矮,竟傻呵呵地以为人家站着开呢。
   我住的地方没有摩电车,所以不经常坐,再后来参加了工作,除非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到街里去,或许能坐一次摩电车。
   忽然有一天我发现有轨电车没了踪影,地上也没了轨道,就连石头道都变成柏油路了;再后来大辫子无轨电车也没有了,半空悬挂着的蜘蛛网一样的电线也消失了。
   如今宽阔的街路跑着电动空调车,人们再也不用坐咣当咣当,摇摇晃晃的摩电车了,摩电车也成了一个永远的过去,成了一个永远的印记,成了一个远去的故事。
  
   3.学游泳
  
   在黑龙江省森林植物园边上的东面和北面,有一条半环绕的河沟子,我曾经在这条河沟子里学游泳。
   那时候不知道这条河沟子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我们都管它叫小河沟,直到长大以后才知道,原来它是有名有姓的,叫马家沟河,是从东南方向流经这里,最终汇入松花江,但从没有打听过它的发源地在哪儿。
   每当人们把松花江比作这座城市的母亲河时,我却在心里默默地认为,我的母亲河应该是马家沟河,因为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她的身边或者说怀里渡过的,我甚至怀疑过,我倔强又奔放的性格,是不是马家沟河赋予我的,因为五十多年前,我就是在这条河沟子里学会游泳的。
   所谓学游泳不过是在河沟子里瞎扑腾,扑腾的时间久了,沟子里的水喝了吐,吐了喝,折腾得差不多了,也就能在水面上漂起来了。不过这得需要勇气,尤其是要做好回家被罚跪挨揍的准备。
   也许现在有的人一听说“马家沟”三个字就恶心得想吐,那他一定是市里人,他对马家沟河真是太不了解了。
   早在七十年代以前,马家沟河还不全是一条臭河沟子,那时还有人在马家沟河里钓鱼,我和爸爸就曾在植物园坡下的河沟里钓过鲫鱼,只不过钓上来的鱼不太大,有时还有一股“66粉”的味道,那是农人往庄稼上喷洒农药时飘落到河里的。
   那时我也就十岁左右,只知道马家沟河水是从朝阳屯经过薛家屯流到这里的,在那座通向市第二工人医院(现市五院)的小木桥下游不远处,拐了个直角弯,又画了一个弧,经过安乐二队紧贴植物园北面,蜿蜿蜒蜒地向西北方向流去。
   这一段的马家沟河面宽窄均匀,大约都在二十米左右,水深在一米左右。有的岸边是缓坡,有的地方垂直陡峭。泥底河段,水质比较混浊,沙底河段,水质很清澈。
   流经植物园的马家沟河南岸,都是遮云蔽日的杨柳树和碗口粗细的黄玻璃树,还有看不到顶的核桃树等等。北岸和东岸是三合屯与安乐二队的农田。
   在没有大雨的季节,河水温顺地静静流淌,蜻蜓飞舞,紫燕点水,蛙鸣悠长。沿着河沿的阡陌小径,在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野草中间穿过,没有一点儿人工斧凿的痕迹,只有原始的幽静和乡土气息。
   每年春夏秋的季节,在安乐二队那一段还有一帮子淘金人,他们在河沟里挖出沙子后用筛子筛,阳光下,沙子里面金光点点,他们说那就是金子。
   顺带说一下,那时的马家沟河是从什么地方开始变得臭气冲天的。
   有一处污水排放口是马家沟河的分界岭,从这里河水开始变色变味儿,这个污水口应该是哈尔滨市第二工人医院和它的家属楼,还有电机厂家属楼下水道出口,马家沟河在这里就分成了两段。河水从污水口那个地方拐个弯往西北进入市区,市区楼房的排污都进入河里,河面逐渐开始脏污起来,并发出阵阵恶臭。
   冬天那一段的水不冻或者冻得很晚。农民在长木杆上绑个钢盔,然后在河里往外挖泥,说是用来当肥料。后来在排污口下边不远处,又建起了一家综合食品厂,食品厂生产的淀粉渣流到河里,污染了河水。从此那一段水下的泥都是灰绿色的,并发出刺鼻的臭味儿。每次从哈平路的任家桥上走过,都被河水熏得脑瓜仁儿疼。记得每年的“六一”儿童节,学校组织到动物园游园,在动物园里边就有条河沟子,老远就能闻到臭气熏天的气味,老师说那就是马家沟河。
   那时的人们一路过马家沟河,就会掩鼻捂嘴极速通过,生怕沾上一身臭气。
   不过我学游泳的地方,是在臭水沟的上游,离那个排污口弯弯曲曲的有一两公里,这就是前面说的水清鸟鸣的好地方。
   马家沟河这边是植物园,对岸是大片的庄稼地,再往上去两岸是沿河的村屯,没有工厂,没有楼房,绝对是世外桃源。
   每年的夏天,这一段河水就是我们两岸孩子的游泳乐园,而且经常为了争夺这一段可贵的水域大打出手,因为只有这一段水面宽阔得像一个大肚兜儿,泥沙底,河水清。而别的地方,一是太远,再是水下不明,所以孩子们都看好这儿了。
   我们的争夺战也是如此。人多的一方必然占绝对的优势,人少的一方只有落荒而逃的命运了。当然了,每次的争夺战都是隔岸相斗,互相扔土坷垃,虽然伤不到人,但挨上了也是灰头土脸。而每次的“战争”,都是由一个或几个坏小子挑起的,他们玩完了临走的时候,往河对岸的孩子堆里扔土坷垃激怒对方,等河里的人光着屁股跑上岸,互相扔土坷垃的时候,他们就偷偷地遛走了,但大多时间我们两岸还是和平友好相处的,俗话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么。
   我的泳技就是在这土坷垃拉锯战中学会的。
   开始学游泳时,先是看那些大孩子怎么游,然后找好说话的,叫声,“大哥教教我呗。”因为都是在这一片住的,虽然没说过话,但也都脸熟。多数的大哥还是很好说话,他会停下来耐心地讲解,说要学游泳先学狗刨,并给我表演几下,两只胳膊往前伸直再搂回来,两只脚在水面上拍打,咕咚咕咚地打得水花四溅,这样就能浮起来了。
   以为狗刨好学,那是对会游泳者说的。对我这个初学者来说,学狗刨还是很难的。听人家大哥说得很简单,做得很轻松,可我往水面上一趴,就沉下去。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被河水呛得眼冒金星,也灌了不少泥汤子,还经常被爸妈教育得屁股不敢坐凳子,但是不服气的我终于学会了狗刨,能在水面上漂起来了。于是马家沟河水面上就多了一朵四溅的水花,后来我又照猫画虎地自学了蛙泳,自由泳等。
   因为马家沟河会淹死人,周围那么多的小伙伴儿,都听爸妈的话,都不到马家沟河里学游泳,做老师和邻居大婶儿眼里的好孩子。可唯独我,咋就那么犟呢?!现在想想,这倔强的性格,也许就是马家沟河赋予我的。
   七十年代初期,在我学游泳的那一段的河面上,又架起了一座钢管行人小桥,在对岸不远处也建起了七八座两层小洋楼。
   从此,桥上人来人往,河面漂起了垃圾。而我的少年时代,也随着那变了味儿的马家沟的河水,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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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人生就是一场修行。日月交替,四季更迭。我们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琐碎中,体味着人生百态。当青丝染成白发,当额头爬满岁月的印痕,回忆往昔便顺理成章地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章节。身穿深蓝色大褂,戴深蓝色帽子,胳膊带着灰色套袖,鼻梁上卡着一副眼睛的弹琴人,拨动的不只是琴弦,还有一个懵懂少年的音乐梦。虽然各种因素困扰,终未能圆梦,可曾在心海激起涟漪的音符,正如那把蓝色的娱乐琴,虽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它昔日的雍容华丽依然会在脑海闪现。左摇右晃,咣当咣当的“摩电车”,依然是少年时代一个新奇的记忆。纵然科技进步,交通工具的更替日新月异,可谁又能否认“飞驰的高铁”正是“摩电车”的后代呢?!我们不能因坐享太平盛世,而忘记曾经不堪的历史。“学游泳”,看似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话题,却暗含了一道久治不愈的伤痕。本该水清鸟鸣的马家沟河,硬生生地被一处污水排放口分为两段:一段是孩子们游泳嬉戏的乐园;一段却污水泛滥,臭气熏天!保护生态平衡,我们任重而道远!作者文笔简洁,朴素,接地气。通俗易懂,却又不乏深意。“那年月”,留给我们的不只是琐碎的记忆,还应该有对人生无穷的反思。感谢赐稿,推荐阅读共赏。期待更多佳作丰盈浪花。【浪花诗语编辑·贝拉迪迪】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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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贝拉迪迪        2022-05-26 18:00:48
  编按不足请指出。编发晚了,请谅解。遥祝老师文丰笔健。
往事不回头,余生不将就!
回复1 楼        文友:独钓清波        2022-05-28 23:19:58
  老师的编按堪比一篇美文,谢谢老师。
2 楼        文友:独钓清波        2022-05-28 23:22:17
  谢谢老师,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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