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似曾相识的那张脸
　　 “亲爱的神探冯，我看要么是我疯了，要么就是你发羊癫疯了！”
　　 “亲爱的琳，此话怎讲？”
　　 “夜半三更地把我约出来，这足以说明你疯了；而且，我居然屁颠屁颠地跑来，不问缘由，这足以说明我疯了。最终，葬送了一个通宵的良辰美景。”
　　 “但亲爱的冯，我们失去睡眠的同时，却是获得了足够疯狂的回报，不是吗？”
　　 “我还是不相信我们查获的这一堆所谓的情报和林西东有何关系？还有，和坠楼死亡的林峰更是扯不上一毛钱的关系。我觉得我们正在远离案件主线，剑走偏锋了。一个谜题还没有解开，又来了更为烧脑的谜题，简直就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接一套啊！”
　　 “你的想法，本人可不敢苟同。林西东一个不差钱的老总盯上安置小区的一户濒临绝望的老两口，这本身就十分有趣。我觉得吧，我们非但没有偏离航线，反倒是抓住了林西东的命脉。如果我们能够捅破这层窗户纸，我想，我们离真相就不远了。”
　　 凌晨五点，天刚刚蒙蒙亮，位于博美装饰城的麦当劳里，冯粒粒、冯琳琳两人正面对面坐在角落里扯皮。虽然两人精神气十足，但是她们布满血丝的大眼睛，以及眼睛下方宛如指甲盖大小的锅灰似的黑眼袋表明，她们刚刚经历了一个不眠夜。
　　 随后，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服务员穿着紧身的条纹短袖衬衫，送来两杯热气腾腾的鲜煮咖啡，白色纸袋里的板烧鸡腿堡、菠萝派、热辣鸡翅，以及两袋小薯条，放在桌上的咖啡色的长方形餐盘里。
　　 面对麦当劳这样高热量的夜宵，两位女阿sir不再淑女，也暂时将减肥誓言抛之脑后，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风卷残云后，冯粒粒不由得打了个饱嗝，引得冯琳琳差点把啜饮的咖啡喷在冯粒粒的红色风衣上。冯粒粒赶紧拿起餐盘上的餐巾纸擦拭冯琳琳喷溅到白色桌面上的咖啡污渍。冯琳琳也不好意思地抓起餐巾纸揩掉嘴角和下巴上的咖啡。
　　 就在探寻到脑海深处的模糊记忆时，冯粒粒为了印证自己的这段记忆，她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连夜赶回局里，去翻阅亲手办理的案件，一方面电话联系了冯琳琳，要求派出一组人马，落实乌衣巷星光安置小区三栋二单元六楼二号一家人的真实身份。
　　 冯粒粒和冯琳琳通话完毕后，就把手机扔到副驾驶的座位上，专心致志地开车，牧马人越野车宛如脱缰的野马，一路疾驰，往分局赶去。
　　 冯琳琳知道这么晚冯粒粒给她打电话，不会是闲得没事做一时抽风，而是绝对必要立即开展工作，同时还要保证完成任务的同时，讲究方式方法。两人多年的合作，已经不需要对方啰里啰嗦地讲上半天，对方只需一个眼神，一句话，接下来便是拼尽全力，把事情做好就是。
　　 昨晚的事情亦是如此，冯琳琳接到冯粒粒的电话后，第一时间联系了星光安置小区的属地派出所及柳河派出所。不久后，星光安置小区三栋一、二、三单元的六层楼共计三十六户人先后接受了西平派出所的突击清查。每一家人都十分配合派出所的工作，拿出咖啡色的户口簿，以及在家人员的身份证进行检查登记，还有简单的询问。
　　 当然啰，敲开三栋二单元六楼二号的房门时，身着警服的冯琳琳完成了从查看室内，到询问登记的每一个环节。当她敲开房门的一瞬间，一股主人内心的犹豫扑面而来，她似乎嗅到了一股潜伏在房间里每一个角落的悲伤和死寂。
　　 客厅的装修倒是够寒酸，地上铺的是土黄色的小方砖，墙面刷的涂料也已经褪色，边角处还有些许剥落。天花板上的仿水晶吊灯变得黑乎乎的，发出昏黄的光芒。老掉牙的长虹牌台式彩电下的茶几破破烂烂的，抽屉歪歪斜斜地半开半合，露出胡乱堆积的报纸和杂志。白色的布沙发上污渍斑斑，变得黑乎乎的、油亮亮的，中间常坐的两个位置凹陷下去，似乎不敌主人家的重压。电视斜上方的电子挂钟的外壳布满灰尘，秒针嘀嗒嘀嗒的声音依稀可闻。挂钟旁边的挂历边角翘起，挂历停留在五月，上面是一幅戈壁胡杨林的风景画，蓝天、碧水、泛黄的胡杨林本是绚烂无比的色彩，但呈现的印刷品却是给人色彩死气沉沉之感。
　　 老头叫方达能，年方六十五，显得木讷、言语不多，瘦小的身体裹在一件蓝色的长睡衣里，胸口处的山羊标记毫不起眼。与之相反，肥胖的老太朱群芳，年方六十一，却是显得十分精明，言语干练不废话，庞大的身躯差点就要撑爆牡丹红的长睡衣，大胸更是让胸口处的山羊标记几不可见了。
　　 当被冯琳琳问及家庭成员时，老头的小脑袋耷拉下来，发黄的牙齿咬在单薄的嘴唇上，突然住了嘴，小眼睛里满是恨意和绝望，能说会道的老太也显得支支吾吾。老半天，老头闷闷地说了句：“没有其他人了。”老太青蛙似的眼珠子翻了个白眼，接过老头的话头道：“儿子方胜，几年前没了。户口也是注销了。”
　　 冯琳琳没再追问，记下老两口的联系方式后，在老太的陪同下，在房间里匆匆走了一圈，往红木的床头柜上匆匆一瞥，看到老头、老太换下的白天穿在身上的衣服。衣服堆成小山似的，即皱巴巴的，还破旧不堪。随后，她便出了六O二号房间，径直下了楼，没再参与所谓的清查。
　　 其实，清查其余三十五户人家，都只是为了给调查这家人打掩护而已。公安工作有时候就是这样，为了探究真相，经常是不得不装神弄鬼，拐弯抹角。谁知，还真是有意外的收获，在一单元一楼一号，查获了一起容留吸毒案，抓获吸毒人员六名，为柳河派出所的奋斗一号专项行动添砖加瓦。
　　 深夜，冯琳琳和柳河派出所前来支援的同志道别后，拿着一沓调查资料，急匆匆地赶往龙门区公安分局。
　　 冯琳琳赶到龙门区公安分局，已经是差不多凌晨三点。
　　 分局大楼孤零零的矗立在无边的夜色中，宛如守卫平安的英雄孤独而挺拔的身影。
　　 黑暗中，从二O八号办公室的窗户的窗帘缝隙中透出微光，宛若荒野里的一抹星星之火。
　　 冯琳琳顺着楼梯，蹬蹬蹬地跑上二楼，轻轻推开二O八号办公室虚掩的房门。
　　 “来了。”冯粒粒抬起头来，双手在办公桌沿上一推，屁股下的靠椅在黑色小转轮的滚动下，向后移动。随后，她从椅子上起来，迎向冯琳琳。
　　 “来交任务了。”冯琳琳一边说，一边双手递上翻开的笔记本，页面上记录着对六O二方达能家的调查情况。
　　 “和我的记忆吻合。”冯粒粒接过笔记本低头认真地看起来，“我从望眼镜里看到方达能那张脸的那一瞬间，便觉得眼熟，哎，回来一翻笔记本和电脑上的储存的文件夹，才想起来他的儿子方胜当年犯事后，就是被我法办的。”
　　 “方家老两口说，他家儿子方胜几年前就没了，户口也注销了。所以，方家就只有孤零零的两位老人。两人说话的时候躲躲闪闪的，似乎别有隐情。快说说你是怎么法办人家的乖儿子的？”冯琳琳倒在门口的黑色长沙发上，语调慵懒。
　　 “杀人犯，五年前破的案，三年前执行的死刑。”
　　 “什么？”冯琳琳腾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兴奋取代了刚才还懒洋洋的表情，“方胜是杀人犯，他因何杀人？”
　　 “情感纠纷，因爱生恨，杀人碎尸。”
　　 “妈也，都是些什么人呀！快给我说说方胜这小子的事情。”
　　 “你来看这里。”冯琳琳返回到办公桌前，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推向冯琳琳。冯琳琳移动无线鼠标，桌面解锁后，出现猎狐系统中的方达能的户籍资料，显然在两人碰头之前，冯粒粒已经在系统里搜索了方家的资料。
　　 冯琳琳移动鼠标，点击家庭成员信息，进入后看到方胜户籍信息注销的信息。她点击注销信息的详情栏，弹出方胜的户籍注销资料，户籍资料上的照片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双眼睛似乎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那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她愣了愣神，看到了警综平台的关联案件，她正打算用鼠标点击进去查看详细信息，这时脑海里浮现出老两口睡衣上的山羊头标志。她不禁想：“外表寒酸的老两口在外人面前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晚上回到家里穿的竟然是恒源祥牌的高级羊绒睡衣，狭窄的卧室摆放更是价格不菲的红木床。方家人小心翼翼的，究竟要掩饰什么？看似贫穷的人，为何能够过上比普通人好上许多的生活？钱从何而出？”
　　 诡异的感觉悄然爬上冯琳琳心头，不由自主地浑身一哆嗦。她抓紧鼠标的手松开了，断然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半个小时后，冯粒粒和冯琳琳来到距离分局五公里外的麦当劳。两人干掉满桌的高能量食品后，不顾袭来的疲倦，依旧热烈地讨论着林西东与他的监事对象——方家的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晨曦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洒在两人身上。虽然阳光并不热烈，驱走不了早春的寒凉，但是照亮了眼前迷雾中急待前行的路。
　　 第十四章：寻找关联线索
　　 当天下午，冯粒粒和冯琳琳小睡半天后，两人拿着分局的介绍信、查询通知书一起跑遍了龙门区的各大银行。中国银行查询无果。建设银行查询无果。工商银行查询无果。农业银行查询无果。交通银行查询无果。邮政储蓄银行查询无果。六大银行没有结果令本就疲惫的二人更是憔悴不堪。
　　 中午，两人昏昏欲睡，也无心吃午餐。于是，两人窝在牧马人越野车的座位上，就着挡风玻璃照射进来的阳光打盹。温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宛如母亲哼唱的摇篮曲，两人的眼皮越来越沉，眼睛刚一合上便坠入了梦乡。
　　 停放在路旁大榆树下的红色牧马人越野车里鼾声如雷，引得好奇的路人驻足观看。随后，见状的路人无不掩面而笑，随即悄无声息地离开，好像生怕脚步重了，把车上睡觉的人吵醒似的。
　　 微风轻轻地吹，拨动榆树层层叠叠的树叶。阳光透过榆树叶的缝隙，在挡风玻璃上洒下斑驳。几只麻雀落在榆树的枝条上，啾啾长鸣。
　　 冯粒粒坐在驾驶室座位上，依旧戴着白框的暴龙墨镜，修长的身体裹在一件江南布衣牌的红色的风衣里，胸口随着鼾声一起一伏。一旁的冯琳琳一身藏青色的警服，背靠在副驾驶室座位上，贝雷警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微风从摇下的车窗钻进来，撩动帽檐下整齐的刘海，凝脂似的脸略显憔悴，阳光照射在宛如安吉妮娜朱莉的性感厚唇上，涂在嘴唇上的一款香奈儿黑金系列的鲜红的唇膏，闪着光芒。
　　 一轮弯月从乌云里探出头来，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一栋摩天大楼的露台上，两个黑衣人扭打在一起。冯粒粒站在黑暗中，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两人模糊的脸，一人是坠楼死亡的林峰，一人则是诡异莫测的林西东。“妈的，你们为何苦苦地追杀于我？我不欠你们社团什么！”林峰将林西东逼到露台边缘，伸手撕掉了林西东的脸皮，露出血淋淋的骨肉。嚎叫声中，屋顶的狂风吹得林西东东倒西歪，随时都有坠下楼去的可能，滴答流淌的鲜血被狂风吹得到处都是。
　　 牧马人越野车里响起尖叫声。冯粒粒猛地睁开眼睛，停止尖叫，猛烈地甩甩脑袋，试图将刚才的噩梦从脑海里赶走。冯琳琳被尖叫声唤醒，莫名其妙地盯着正在甩头，披头散发的冯粒粒看，一脸狐疑。
　　 “刚才做了个可怕的梦，吓死宝宝了。”冯粒粒冲冯琳琳歉意地笑笑，十分不好意思。
　　 “你那叫声确实有点吓人。哇喔，都下午一点半了。”冯琳琳抬腕看表，“别管你那个梦了。走吧，下午我们去查所有的商业银行。碰碰运气，说不定就会时来运转了呢。”
　　 冯粒粒点点头，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随即启动引擎，打起左转弯灯，牧马人越野车缓缓地驶离路旁的榆树，朝汽车总站旁的光大银行驶去。
　　 两人的运气还是欠佳。两人怀着希望的心情走进银行，结果是失落挂在脸上，悻悻地离开银行。光大银行查询无果。兴业银行查询无果。浙商银行查询无果。
　　 两人离开浙商银行，冯粒粒驾驶牧马人越野车经长白路进入音乐广场转盘。冯琳琳从包里摸出一包玉溪牌香烟，用玉葱般的手指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点上，猛吸一口后随即吐出灰色的烟圈道：“今天的手气有点背。本人的百丽劳模鞋都磨破了，却是一点收获也没有哦。”“嗯，有点。”冯粒粒摁下控制键，降下车窗，“看来，琳琳姐吸的不是烟，是郁闷。我们今天恐怕要空手而回了。”两人正互相调侃时，打方向盘右拐的冯粒粒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哎哟，又出了什么状况！”冯琳琳身体猛地前倾，继而又被安全带拉回到了座位上。冯粒粒没有回答，而是靠边停车。其实，已经不用冯粒粒过多的废话了，一场交通事故就在眼前。
　　 一辆老式的绿色捷安特电动自行车侧倒在地上，车头和一辆红色的嘉陵摩托车吻在了一起，一位肥胖的中年大妈被压在了车下。摩托车也是侧倒在地上，车后轮还在快速的转动，车上的浅蓝色的简易车棚上，寥寥数笔勾勒出一条吐着红舌头的宠物狗的头部，模样喜悦。摩托车车棚后面的车厢的外套上黄色底色上有两排黑体的正楷字“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字体上有五条绿色的条纹横杠。字体旁排列着两个黑色的二维码，一个二维码下面有一行小字“扫码成为美团骑手”，另一个二维码下面的小字为“扫码关注领取好礼”。距离摩托车约两米的地方，一个穿着美团外卖制服，头戴黄色头盔的小伙，以狗吃屎状趴在地上，头盔撞在人行道的绿色护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