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最后的老爸(散文)
我坐在老爸身边,看着他痛苦地离世……
周一晚上八点,弟弟打电话说:“老爸刚刚吐了一大口血。”我不由分说,立刻赶到弟弟家。晚饭前,老爸第二次服用了二哥找医生新开的止痛药。准确地说,止痛片的毒性太大,那一大口血不是吐,而是喷出来的。
九十一岁的老爸自六年前中风后,身体每况愈下,加之近三年老妈的痴呆愈发严重,除了极短时间睡觉,几乎整天嚎哭,搅得老爸休息差,心情差,脾气差。再加之严重的便秘,肠胀气频发,疼痛时时袭来,令老爸生不如死。
第二片止痛的药效显然不如第一片,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发作,老爸的痛苦才稍有平缓。
深夜,一种不祥之兆笼上心头,老爸的时间不多了。极为困乏之下,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苦苦等待着天亮。好不容易挨到天明,昏昏沉沉的我决定赶紧去海池公寓的老房子,拿老爸老妈的墓穴证件。果然,刚上路不久,侄儿来电报告老爸又吐血了……
等我来到老爸身边,二哥和四弟也早早来了。
老爸已经没有了意识,目光浑浊,脸上大大地写着两个字“痛苦”,鼻孔和嘴巴像是被阎王爷死死捂住,陷入极度的窒息。脉搏还有,只是很急很微弱。老爸本能的张口嘴巴,拼尽全力,企图能吸上一口气,可是,阎王爷不肯松手。
老爸的求生欲如他的性格一般,固执,不肯服输。中风以来,几乎每天不停止运动。坐着轮椅用脚撑着地面在小区里跑步,每天不少于三圈,差不多六百七十步。坐在屋边街角做鱼钩的人,每天会在相同的时间段,看见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直到今年春节以后力不从心,听到了他绝望的嚎叫,要我们找来毒药,让他去死。但只要稍有平息,他马上会问“怎么这样难过?”要求扶他去卫生间大便,要求人去医院开药……
呼吸已经相当困难,一口接不上一口。我坐在小凳上,握着老爸的手,计数每一次呼吸的间隔。呼吸道里没有痰,呼吸声很干净,没有其他杂音,只是节奏完全错乱,一会儿功夫,呼气一次后马上停息,五秒钟后,有了微弱而急促的吸气。再过一会儿,间断的时间长达十秒,紧接着,间隔长达二十秒……
毫不掩饰,望着老爸走完生命里最后的时光,我的第一反应是,老爸解脱了,终于不再痛苦了。猛然间,我想起看看表:七时二十四分。再定睛一看:六月七日。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每个人都会在某个时刻走向生命的终结。六月七日作为老爸的忌日,与后人祭奠亡人的“六七”习俗是巧合吗?再过两个月,阴历七月初九,是老爸九十一岁的生日,老爸的的忌日,五月初九,生日与忌日的两个“九”一定意味着老爸会久久长存于我们的心中。六月七日,2022年高考的首日,上午七时二十四分,学子们准备上路的时刻。我不由得又想起,孝敬父母更是一场大考,每个子女一生的必考题。学子们的高考需要十年寒窗,作为子女的孝道,则需要每时每刻,点点滴滴……
2022年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