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描述
　　 天空是蓝的，让星星闭上眼睛
　　 就可以了。描述群山是青的
　　 让树木长出羽毛就可以了
　　 描述流水是白的，让石头打起精神
　　 就可以了。即便描述春天来了
　　 让一朵桃花站上枝头就可以了。甚至
　　 描述人间繁华，让一辆汽车
　　 找不到安放的位置就可以了。但是
　　 必须承认，在目睹一具人类躯体
　　 失去生命时，我不知道
　　 该如何描述
　　
　　 在事件发生之前，那个矮墩的
　　 中年男子，已在急诊的走廊
　　 转了半个下午。在目击者的眼里
　　 他头皮破裂的模样，会有点夸张
　　 流血在头发上打了死结，记录了
　　 一场事故的意外。干巴的泥巴
　　 爬满了工服迷彩，还爬上了
　　 黝厚的脸皮。听不到大喊大叫
　　 甚至是疼痛发出的几声哼哼
　　 只有一个工友，陪在他身边沉默
　　 这样的伤势，不够引起医生的重视
　　 他们忙碌着，查看太多病人家属的
　　 呼叫。我也只是想象
　　 在清创包扎之后，他是不是会包着
　　 纱布，继续在工地上干活
　　
　　 但下一个镜头，几分钟以后
　　 他已躺在急诊病床抢救。这样的看见
　　 让我的眼睛无法适应。一场风沙
　　 刮起，只是蒙太奇的过渡
　　 喉咙插管的真实，不像画面那么顺畅
　　 不停挥舞的双手，诉说着试图拔掉
　　 管子的冲动，在不要乱动的提醒下
　　 污黄从管中不断喷出，一阵反应剧烈
　　 之后，躯体慢慢平静下来
　　 药物还在注射，一双手还在他胸口
　　 不停按压……接下来的
　　 应该是生命离开躯体的过程
　　 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总而言之
　　 在经历了比教科书还要漫长的
　　 心肺复苏后，抢救终于停了下来
　　 一条塑料纸样的被单，盖住了
　　 他的躯体，以及那张一直沉默的脸
　　 他没有携带身份证，那个陪着他
　　 最后的工友，告诉登记死亡的医生
　　 他叫某某某（音），来自某某省
　　
　　 没有悲嚎，没有哭泣
　　 没有责问，没有默哀
　　 当他的躯体被挪走后，就好像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具人类躯体失去了生命，就好像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同描述
　　 一具人类躯体失去生命
　　 好像描述，什么
　　 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