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峰回路转
　　 “我觉得吧，现在而今眼目下，冯公安的提议已经是十万火急。今天的会议必须形成一个是与非的决议来，而且是迫在眉睫、刻不容缓了！”
　　 随着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会议室门口陡然响起，正准备抬脚跨出会议室的纪大龙不由得急速收住身形，样子十分狼狈。一个身形高大的小伙儿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宛如一座挺拔的铁塔。
　　 “杨局好！”
　　 “杨局好！”
　　 “杨局长好！”
　　 “杨局好！”
　　 “杨局长好！”
　　 会议室的众人或是搁下电话，或是摁熄烟头，或是放下拿在手上的笔记本，纷纷起身，纷纷向走进会议室的大块头打招呼。
　　 把纪大龙堵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龙门区公安分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杨云聪。
　　 杨云聪三十岁刚出头，顶着精神的寸头，浓眉大眼，标准的国字脸，身高一米八五，李宁牌蓝色短袖体恤衫下，鼓起的是一团团发达的肌肉，足见平时没少去健身房消磨时光。
　　 看到杨云聪的第一眼，内心早已拔凉拔凉的冯粒粒不由得升腾起一丝希望。
　　 看来，有戏。
　　 “来吧老纪，我们还是接着讨论这件棘手的问题？”
　　 “一切都听杨局的安排。”
　　 “大伙儿别傻站着了，都坐下说话。”杨云聪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轻轻挥手，示意大家坐下，“来老纪，你坐我旁边。”杨云聪一面说，一面坐在了之前纪大龙坐的位置，并且拉开他旁边的一张椅子示意纪大龙坐在旁边，“会议继续。”
　　 “小冯，还不给杨局倒杯茶。”李彤似乎看出来点门道，赶紧提醒冯粒粒。
　　 “我今天因为参加党委会，所以这个专案会迟到了。冯公安已经把报告用微信发给了我。党委会开到中途，我才打开微信看了报告。真是像俗话说的那样，‘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对于林峰坠楼案，我重视不够，思考更是不够，差点酿成大错。还好，冯公安发扬我们龙门刑侦的钉子精神，咬住疑点不放松，一锄头挖到底，还真的挖到了宝，看似自杀的表象，背后竟然隐藏了惊天的秘密。党委会开到中途，我还是不放心，便向龚老板请了假，急急地赶来了。同志们啊，有冯公安这样的老刑侦，真是分局党委幸事，警队之幸事啊！”
　　 就在冯粒粒泡茶的时候，杨云聪发表了如上所说，与会者无不动容。
　　 “杨局，先喝口茶。”冯粒粒一面说，一面端上淡黄色的芝龙毛峰花茶，放在杨云聪正前方的会议桌上。杨云聪冲冯粒粒点点头。
　　 “其实呢，我刚才在会议室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也听到了大家激烈的争论，同时我也收到了老纪的担忧。没错，对于指控我市著名的民营企业家是一个掉包的杀人犯，这是何等的爆炸性新闻！万一搞错了，将是致命的错误。所以，老纪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人命关天，再大的问题我们都必须面对，必须着手去解决。这里，我先表个态：不管怎么说，我们都需要找来林西东核实。至于我们找人的方法嘛，不一定像冯公安说的那样，必须真刀真枪地去抓回来。我们可以用请的方式，把林西东找回来嘛。企业家也有配合公安机关调查的义务嘛，你们说是不是？”杨云聪望向李彤，“还有，李彤，你刚从市局下来，技术这块想必你也熟悉。如果当天采集到DNA送去鉴定中心，最快多久可以出结果？”
　　 “我知会一下鉴定中心一把手，半天就可以出结果，应该没有问题。毕竟我调走的时间不长，人情还是有的。”李彤信心满满地回答道。
　　 杨云聪端起茶杯，鼓起腮帮子，吹了吹浮起的白色茉莉花，宛如春风赶走水面上漂浮的杨花。随即，他不顾还滚烫的开水，啜饮了一口，放下手中的茶杯后，继续说道：“我们一早把林西东请过来，开个座谈什么的？比如说，请林总到我办公室坐坐，泡杯茶？随后，你们再搞个座谈会，和他聊聊。提取林总杯子上的指纹，以及想办法提取到他的DNA，和库里的方胜的指纹，DNA一比对。如果说DNA需要半天，指纹的比对，就请我们队上的技术人员进行人工比对，我想不会超过五分钟吧？这不就立马见分晓了。如果比对结果和冯公安秘密取证的结果一致，我们不就是钓到大鱼了吗？退一步说，如果比对不一致，我们搞错了，也是内部掌握。我们和企业联谊，不也是我们公安和企业增进感情的好机会嘛。我这只是抛砖引玉，办法一定还有许多，方法你们自己去找，都多动动脑筋，自己拿主意。老纪，你觉得呢？”
　　 “既然杨局都说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我听杨局的。”纪大龙紧绷的脸上极力挤出一丝微笑，虽然那一丝微笑十分勉强。
　　 “你们的意见？”
　　 “同意。”
　　 “没意见。”
　　 “完全同意。”
　　 “听杨局的，同意。”
　　 “意见一致，全体人员全票通过。”杨云聪用异常坚毅的目光扫视会场一周，“古有狸猫换太子，今有死囚扮老总。让我们玩手大的。我决定，即刻拿出方案，务必在二十四小时内将犯罪嫌疑人林西东缉拿归案，不得有误！”
　　 第二十章：座谈已准备就绪
　　 会后，纪大龙陪着杨云聪下楼，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气氛活跃，爽朗的笑声在楼梯间回荡。
　　 离开分管副局长，跨进自家办公室后，纪大龙重重地甩门关上，大门契合进门框时发出砰地一声。他点上烟，猛吸了一口，随即一屁股跌坐在宽大的真皮转椅里。他紧绷着肥肉堆积的脸，大口大口地吐出一个接一个的烟圈，灰色的烟雾由聚集，到渐渐飘散开来。一把手不能掌控一次例行会议，这是不可思议，也是不可原谅的。挫败感将他全身包裹，宛如一张愈收愈紧的网，令他无法动弹，焦头烂额。一个中队长搞得自己下不来台，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刺头非她莫属。香烟已经烧到烟嘴，他浑然不觉。愤怒在他的心中不断升腾。愤怒在一呼一吸间传递给这件宽敞的大队长办公室，不断积累，宛如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啪的声音响起，不是火药桶的爆炸声，那是纪大龙从恍惚中醒来，在烟灰缸里摁熄烟头后，抓起烟灰缸，甩在地上时的碎裂声。这个鸟巢形状的水晶烟灰缸一直是他办公室里的宝贝，凡是来过办公室的人无不为这独特绚烂的造型啧啧称赞一番。那是他二婚的妻子芸，在知名匠人那里私人订制的烧钱货，恭祝他荣升大队长的礼物。他一直把烟灰缸放在办公桌上最显眼的位置，但凡有人问起，他就会借机炫耀一番，暗示自己不仅仕途得意，而且婚姻更是不奈。
　　 望着灯光照耀下，水晶碎块反射出的点点寒光，纪大龙充血的双眼顿感隐隐的刺痛感。他长叹一声，再次跌坐回摇椅里。他忽然想起什么，慌忙起身反锁办公室大门。随后，他掏出钥匙，打开办公桌下面最后一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部崭新的苹果手机，还有一张备用的手机卡。手机是某人送的，至于手机卡嘛，当然是没有实名登记的那种。
　　 作为刑警大队的一把手，要搞到一张这样的手机卡并非难事，即便是黑市弄把手枪也不是不可能。哪个老刑警不是滋养在阴暗面的泥土里，同时以正义化身之形象示人。这是一份从未启用的秘密武器，之前预备时都觉得没必要，没想到手下把自己逼迫到了这般田地。祸起萧墙。历史总是具有相似性，五千年前的事情，五千年后继续上演。想到这些，纪大龙手拿银光闪闪的取卡针安手机卡时，不由得一脸苦笑。
　　 冯粒粒回到办公室，开始着手杨云聪的指令。虽然分管副局长下了死命令，她却依旧不见支援。拥有百人的单位仍然是一盘散沙，为各自心中的蝇头小利，各打各的小算盘。管他呢，各扫门前雪吧。吃地沟油的命，操中南海的心，何必呢？尽自己最大所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她想。于是，她先是把蔡力和李龙召回，简明扼要地通报了案情以及今天的会议内容。
　　 “这次又该我们中队长脸了。”蔡力扶了扶金边眼镜，“往年命案攻坚这样艰巨的专项工作，中队连台汽车都没有，这不明摆着没把我们中队当回事嘛。”
　　 “粒粒姐，到时抓人的时候是以‘摔杯为号’吗？”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李龙总是喜欢耍耍嘴皮子。他脑海中浮现出《三国演义》里，刀斧手听到将帅摔杯子后，提刀冲入营帐乱刀斩杀对方的画面，不由得兴奋地搓着手。
　　 “我想，假林西东无非就是一个棋子，抓他并非难事。当年不就是我一拳把他撂倒的吗？你们做好准备就是。不难想象，假林西东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这起案件未来的工作，一定困难重重，甚至危机重重。大家务必小心。好了，你们准备吧。我还有许多要忙的。”
　　 冯粒粒说完，起身离开了中队办公室，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中队长走后，蔡力和李龙也没闲着。两人检查了手铐、脚镣，考虑到明早可能领用手枪，也提前就知会了卢总管。两人一面做准备工作，一面压低嗓门，争论抓捕假林西东时，是从背后用抱膝压腹的擒拿招式，还是一脚正蹬直接撂倒对方，或者是抱摔，久争不下。
　　 冯粒粒离开中队办公室后，先是联系了分局经侦大队内勤陶子，搞到一份龙门区企业名单的电子版。随即，她从众多的企业中选出包括普林制药有限责任公司的十家企业，作为明天早上九点座谈会的参会成员单位。她甩了（给了的意思，四川话）一份企业参会人员名单和电话给内勤卢总管。随后，她找到办公室主任宋梅，落实了座谈会的会场及分局八楼的会议室。然后，她跑去分局打印室，搞定了参会企业的座牌。她联系分局装财室，由装财提供茶水、饮料。她联系特巡警大队，搞定了座谈会后嘉宾体验警营文化。
　　 就在冯粒粒逐一搞定座谈会的诸多事项时，卢总管也没闲着，连续拨出十个电话，和企业的老总一一通话，均表示准时参加明日的座谈会。
　　 教导员李彤拟好了副局长杨云聪的演讲稿，讲稿足足五页，主题围绕疫情期间，刑侦口如何为企业保驾护航展开。
　　 临下班时，冯粒粒和大队的技术室的法医江浪，负责指纹比对的陈一静沟通了座谈会后，对于找机会提前林西东的DNA和茶杯上指纹的提取。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瓮中捉鳖。
　　 尽管天空没来由地变得灰蒙蒙的，冯粒粒离开单位时，依旧心情不坏，甚至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
　　 冯粒粒不知道的是，当日下午，一双愤恨的眼睛一直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分局大院，直至消失在熙熙的人群中，宛如黑夜里杀气腾腾的野狼之眼。
　　
　　 （原创非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