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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香】潮湿(小说)


作者:第四只蚂蚁 白丁,0.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414发表时间:2022-06-27 17:46:49
摘要:一段从未见面的爱情


   我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忘了云叶,但每到深春开始的时候她就会爬上心头。
   这个城市不大,那些我以为碰不到的人总会在某个想不到的地方相遇,而她,我有时都带着刻意地去等侍,却从未相遇。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造物弄人。
   认识云叶那一年我四十岁,进入中年,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工作已经很稳定,单位是个让人提不起精神的小机构,没有竞争,看不到希望,不死不活地混着,孩子也上大学了,于是生活变得索然无味,我甚至在某个时候开始不知所措,每个早晨我都像一个会动的木桩,刻板地睁开双眼,然后吃饭,然后上班,然后下班,然后再吃饭,然后再上班,然后再下班,随着夜幕的降临,然后躺在床上。如果不是吃饭,如果不是上下班需要走路,我都怀疑自己还活着没有。这段时间长得我都不敢于断定自己的脑子是否已经生锈。
   好在我对生活还充满了向往,不愿就此浑噩,于是就加入了义工,因为自己懂一些计算机知识,就兼起了义工群的管理。义工的活动稍稍让我有了些激情,但毕竟这些活动在日常中占的比例很小,因此我的生活基本上单调依旧。
   所以当云叶以别样的方式闯进我生活时的情景,成了我根本无法忘怀的事情。
   那个午后像所有可以怀旧的午后一样,环城北路还没有从我们楼外穿过,窗外安静的很,我听得见老太太们在楼下走过、相遇、谈论当天市场上的莱价,然后离开,我甚至可以听到不远处那条大河流过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怀春的冲动和它流过的河岸上那些植物吱吱地生长。我麻木地躺在窗前的床上,任由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随意地泼在身上,若干年后我在医院看一个成了植物人的朋友时,医生用手电在他毫无生气的曈孔上晃动,我忽然想起了这时的自己。
   一阵铃声惊吓了我,我没有打算去接,一直响,我看了一眼:“南京”,不以识。铃声很执着,连着挂断了它就又再次响起,最后它战胜了我。
  
  
   梅干菜
   我从来没有想到妹妹会爱上他,但以云叶的性格,爱上他,也并不会让我感到特别意外,但我还是没有想到。如果不是意外,我一定会反对妹妹和他相处,但是,毕竟意外发生了。而且发生的猝不及防,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19岁那年的一个中午。我们全家正在吃饭,忽然接到大学里打来的电话,说,发生了一点小小意外,希望我们能去一趟。顿时,全家人都紧张了起来,我们知道学校里说这种话,绝对不是小小的意外,但我们还是希望:不要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
   学校安排了司机,在火车站接我们,尽管我们很迫切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司机总推说不知道,一直把我们拉进了医院。我们的心揪得很高,妈妈甚至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但当我们忐忑的走进病房的时候,却看不出云叶有任何的异样。她躺在病房里,静静地输着液体,见我们的时候,只是轻轻地笑笑,没有像往日见到我们一样激动、调皮,妈妈扑到床前,掀开了被子,她生怕云叶少了什么,可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少。
   “你到底怎么了?”妈妈急切地问。
   “没什么,妈妈不用担心。”云叶回答道。
   “我怎么能不担心?没什么为什么要住在医院里?还要输液?”
   病房门推开了,走进来几个表情严肃的人,为首的老人一看就能猜到是个领导。
   “您们是云叶的父母吗?”
   爸爸和妈妈点点头。
   “我是副校长,能借一步说话吗?”他很诚恳的说道。
  
   云叶
   像所有的春日一样,太阳不紧不慢地升起来,把有些温暖也有些寒意的早晨,蒙上童话的纱幔,深吸一口气,我能感觉到校园里湖水的甜意。沿着湖边走向实验室,我带着微笑,向每一个碰面的人招手,他们也轻轻的挥动手,来应我。
   这是我熟悉的,我似乎觉得这美好生活将永远静止下去。
   我从没想过,为什么会成为一个理工女?但是,我就是成了一个理工女,而且研究的,是关于核的问题。
   小组的人,像往常一样,彼此微笑着谁也没有说话,进入了实验室,像往常一样,开始自己的科目,像往常一样,除了瓶瓶罐罐偶尔发出的磕碰声,依然那么安静。北辉从后面走过,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我知道,那是一种爱意的表示。我回首给他了个笑容,然后示意他,快点开始自己的工作。偌大的实验室,这个东北角,只有我和北辉两个人。忽然北辉“啊”了一声,然后快步冲出了实验室。我远远地听见他跑到南门口时才大叫一声“快跑啊!”一阵纷乱的脚步消失在门外,然后“哐”的一下关上了大门。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梦,来的太突然,也太仓促了。但那一刻,世界也彻底安静了,我甚至听得见墙上石英钟滑动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透过试验台中间的试管架,我清楚地看到一个存放放射元素的箱子被打开了……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从特储柜出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打开,尽管事后校领导不断来给我解释和说明,但这一切还重要吗?
   我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我竟然很奇怪自己没有跑,很冷静地走了过去,将箱子合上。
   当我打开实验室的门时,看见几个穿防护服的人跑了过来。
  
   我
   “你凭什么不让我加入义工群?”一个女人在电话那端很激动的说着。
   “你是义工吗?”我问到。
   “当然是。”她很果断的回答。
   “噢?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云叶!”
   我想起上午有一个叫云叶的名字,不停的申请加入义工群,但作为管理员,我不能把一个陌生的人随随便便的拉入到群里,防止对义工工作的影响。于是,我连续的把她拒绝了。
   “可我并不认识你啊?”
   “不认识我就可以不是义工吗?你是什么样的标准啊?这就是你作为义工管理员的水平吗?我就是要加入,又怎么样?”她像个“芝加哥打字机”一样“突突”地说着话。
   “不是怎么样,而是我们义工有我们义工的原则和要求……”
   “嘟、嘟……”她不等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梅干菜
   妹妹出院后,学校为了照顾她,让她留校了,在图书馆作管理员。我一直以为图书管理员是个很低端的工作,可没有想到在大学里,竟然非常抢手,如果不是妹妹的特殊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得到这个职位。工作清闲,薪水又高,除了不能直接做学术之外,其它的,都非常理想。
   但再好的工作,也改变不了辐射后出现的后果,几个月后,妹妹就出现了机体的病变~呕吐、掉发、部分皮肤斑变……伴随着这些结果,妹妹脾气也由最初的沉默变得时好时坏。
   尽管我们全家对此早有准备,但仍然有些无法接受,爸爸妈妈,似乎也随着这件事的发展脾气开始变坏。有两次,我甚至听他们晚上在房间里吵架,声音不是很大,但看起来很激烈,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我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是因为经济的问题,因为学校给了承诺,妹妹在治病的过程中所有的钱,都由学校来支付。
  
   我
   云叶又把电话打过来了。
   “你为什么挂我电话?”她似乎比刚才更加生气了。
   “我挂你电话?我以为你把电话挂了呢。”
   “狡辩!”她似乎总在抢我的话说。
   看来我是遇到了一个不讲理的女人,算了,一个大老爷们,何必要跟她计较这么多呢,何况我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呢?
   就在我想挂掉电话的瞬间,那一端传来女人嘤嘤的哭泣声。我生来心软,女人一哭,就有些手足无措,甚至语言也忽然开始结巴了:
   “有什么话好好说,你,我,你哭什么?。”
   “你们都欺负我!”
   “不是……不让你入群怎么算欺负你呢?我们是有规定的。何况,你不是我们的义工,也没有人介绍你啊。”
   “谁说没有?当然有。”
   “是谁?”
   “梅干菜,你难道不认识梅干菜吗?”
   “可是她没给我说呀?”
   “你等着!”
   电话挂断了,但又迅速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梅干菜。
  
   云叶
   我喜欢上了图书馆,在书的堆砌中,我忽然觉得,这才是我的归属。尽管这份工作和我的专业连边儿都不搭,但从内心来说,我真的喜欢这里了。
   事故之前,我总觉得我生命的全部就是实验室和专业,对了,还有北辉。
   事故之后,我开始讨厌实验室和专业,或许不能说是讨厌,我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念头,但真的我不愿意去想。图书馆安静的灯光和无声的人来人往,让我渐渐沉迷其间,似乎我从来没有过什么专业,和那个常常走进去的实验室,只有这里,似乎降生就在这里,然后,也要一辈子守在这里,直到老去。
   北辉来过几次,想说什么,但都欲言又止,然后转身离去。我知道,他肯定想给我解释什么,解释这次事故为什么发生,解释这次事故中为什么他会逃跑,解释这次事故为什么他没有叫我一起跑?但这重要吗?就像那些校领导来给我解释的时候一样,如果我想知道事故的原因,肯定早都听进去了。
   不能说我恨他,我没有理由去恨,我也恨不起来。所以我也不需要他解释,只是心很凉。
   北辉,很英俊,是我的班长,也是学校里众多女生追求的偶像,但他独独对我很好。
   事故的前一个周末,北辉约我去踏春,我们玩得很开心,天将黑返回的时候,路过校外的一个小旅馆门口,北辉开玩笑的说,要不我们不回了吧。
   那天我的心情也很荡溢,其实也做好了准备:把自己给他。可惜,登记房间的时候,我竟然发现忘了带身份证,于是我们很失落地回到了校园。
   分手的时候,他很深情的吻了我,这是我的初吻。
  
   梅干菜
   妹妹相当优秀,我不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妹妹而夸,她上学总是考试第一,第二。在她的专业里,也是全国顶尖的人才,这是她的导师亲口说的。
   妹妹长得也很漂亮,我常常在想,如果这是古代,她一定是那种非常非常优秀的淑女。可惜我们家不是豪门,父母也不是高官,否则,她一定属于大家闺秀,斯文到极致那种。这也许是我不难理解,当妹妹离开了专业,竟然喜欢上了图书馆这份工作的理由。
   尽管她什么也没说,可我猜得到她是痛苦的,也许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北辉在事故中的表现和她竟然心甘情愿要献出一切的矛盾,哪怕是没有实现。
   当病痛开始折磨她,让她不得不离开学校前往多地治疗时,她总心心念着图书馆,治疗间隙她也要回去,总是把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掩去所有的病容,在书架的各个位置留影。这些让我看来似乎都显示着她对工作的热爱,炽热而真诚。但我能感受到她的无奈,她长这么大,始终都在学校和家之间游走,而学校,她现在只有两个地方可去:实验室、图书馆,实验室她是不会回的,她从心里逃避那个似乎差点成为她终生事业的地方。所以,图书馆就是她唯一又无奈的去处。
  
   我
   现在想来,我和云叶的交集,似乎总是在电话上,我竟然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云叶入群的第二天,又打来电话,这次她是向我道歉的,说,近段时间脾气变得忽好忽坏,所以,昨天说了很多不应该说的话,请我原谅。说心里话,昨天的事情,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反倒是她的这个电话又让我想起了。
   我问她,为什么脾气会变得忽好忽坏,她沉默了好长时间,说这是一个我不想回答的问题。尽管好奇心不断的提醒自己要问一问,但我还是假装很绅士地放弃了。
   云叶在群里很活跃,给我们的工作提了很多建议,有时还亲自帮我们撰写一些方案,我觉得她的文采和思路都非常好。只是我们的活动她从不出现场,我在群里劝了好几次,说义工更重要是做一些实际的工作。终于,她忍不住了,私底下告诉我,她不能出去,就像一个白血病人一样,不能受任何的感染。
   惊讶之余,我忽然开始有些触动了。到今天我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也许是她那种对生命尊重的坚韧,也许是雄性对柔弱雌性一种天然的关爱,我竟然在心里忽然生出了想抱着她的冲动,但有一点我很清楚,这绝对不是生理的欲望,而是爱抚的安慰。
   云叶最早不愿意说她的病,是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甚至想从心理上也欺骗自己,有一种掩耳盗铃的意思。但是当别人一旦知道了,她就露出了对生命的渴望和对死亡的害怕,我能明显感觉到,从她告诉我事情的第一天起,我们所有的对话,有一大半都是关于她的病。
   对于高学历的她和经历了这么多年生活的我都清楚,那最终要来的是无法治愈结果,知道死亡会来,但她依然抱着希望,每一次都用探求的口吻把痛楚表述成一种将要愈合前的异样,当从我嘴里得到赞同的答案时她就显得非常兴奋,尽管还会补上一句"不用骗我了",我依然听得到她脸上那无声的笑。
  
   梅干菜
   我从来都想不到:云叶竟然不是亲妹妹,按理说我俩个相差十几岁我应该知道,但我真的不知道。现在想起来多年前她被爸爸妈妈带回时才觉得是有问题的。
   印象中,那天下午父亲抱回了云叶,告诉我说,这是妹妹。母亲随后跟了进来,脸上有一些不快的表情(这表情,似乎是我知道真相之后,才回忆到的,当初我并没有在意),说心里话,我记得清那天阳光非常美丽,透过我们家那只有一层的斜坡房窗户洒进来,照在这个刚抱来的小孩的脸上,柔柔的散着金光,美丽极了,我甚至忍不住,爬到了她的脸上,轻轻地吻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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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正在编辑中……感谢老师投稿丁香,分享精彩佳作。【丁香编辑:粉红莲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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