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追捕
　　 安装在蒋云龙一家大门外过道上的微型摄像头里，一直没有嫌犯蒋云龙的身影。无独有偶，监控蒋云飞一家的侦查员也没有捕捉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自从蒋云飞在红旗大道上抢走保时捷跑车，一路上看似疯狗般地乱窜，行驶路线弯弯曲曲，其实却是只无比狡猾的狐狸，聪明地避开了大路上的监控探头，其身影分别出现在龙门区的八宝街、连云巷、古树路、深川街，进入锦绣区后，龙门区的图侦大队便失去了保时捷跑车的影像。
　　 追捕嫌犯蒋云飞，需要投入更多的资源以及警力。
　　 当日下午，市局图侦支队一大队奉命进入专案组，开展侦查工作。很快，全市各区县的图侦大队全都动了起来。全市数万个的天网探头，宛如渴望捕食的雄鹰睁开的一双双眼睛，眼神锐利地俯视大地，开始在全市的各条道路、街巷、角落捕捉那辆张阿生被抢走的保时捷跑车。
　　 滴水岩市的汽车拥有量非常可观，在全国同级别的城市里遥遥领先，每天在织网似的公路上行驶的车辆数以万计，宛如成群结队移动的蚁群，密密麻麻。在这庞大的车流中，没有练就一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要在视频上发现一辆没有特殊标记的保时捷跑车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如果嫌犯伪装了车牌，或者中途弃车，那要逮到嫌犯就更不易了。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中，几个小时过去了。
　　 白日将尽，灰色慢慢爬上宛如黑色丝绸的夜空，暗夜降临，全市二十多个区县的图侦队伍还是没有发现保时捷跑车的踪迹。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几个水晶烟灰缸里的烟头堆积成小山。专案组的每一个人无不心急如焚，不少人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直急得抓耳挠腮，却又无可奈何。
　　 “老子明天不上班，老子明天不上班，爽翻，巴适得板。老子明天不上班……”成都小伙谢帝用四川话演绎的犀利的歌声从坐在会议室角落里的冯琳琳裤子口袋里传出来，那是她设置的手机铃声。
　　 会议室里所有人齐刷刷地回头，眼睛穿透灰色的烟雾望向冯琳琳。她顿觉脸上发烫，忙不迭地对所有人说：“抱歉，只是一条手机短信。”
　　 “而且是非常大声的提示音，不是吗？”纪大龙语气里满是嘲讽，“故意的吧？抗议今天即将到来的不分昼夜的加班吧。”
　　 纪大龙的苛斥让冯琳琳觉得自己像一个完全不懂事的孩子，尽管她已经三十出头，而且显然不知道使用手机的礼节。
　　 “在这样严肃又紧张的专案会议室里，手机应该调成振动，或者干脆设置为静音。基本规矩都不懂。”纪大龙又添油加醋地训了一句。
　　 “对不起领导，下次一定注意。”冯琳琳一边说，一边从裤包里掏出手机。
　　 发短信的是偶然认识的外卖小哥阿召，短信的内容不多，就十多个字:“冯警官，听说发生了枪案，坏蛋抓住了吗？”冯琳琳看着短信，考虑要不要将手机设置成静音，这时脑海里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闪现《福尔摩斯探案》里作为追踪者的那群孩子们。于是，她灵机一动，有了一个有趣且大胆的金点子。她俯身向前，性感的厚嘴唇凑近冯粒粒，把金点子全盘托出。冯粒粒听了频频点头。随后，两人低声交流了片刻。“去吧，把想法变成行动。”冯粒粒拍了拍搭档的肩膀，鼓励道。
　　 有了冯粒粒的认可，冯琳琳的胆子壮了起来。她生怕金点子跑掉似的，赶紧向杨局长汇报了她的想法。
　　 “我原则同意。不过，一定要保证案件保密。把这么一个极度危险的嫌犯哪怕是多留在社会上一小时，甚至哪怕就是一分钟，也有可能再次发生恶性案件。不能再有群众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我们等不起了。你要向我保证，他们见到目标，不能擅自行动。他们只能秘密观察，然后迅速报告警方，OK？”
　　 “遵命，杨局。”随即，冯琳琳立即进行了她的部署。她轻点手机屏幕，回了短信，“快了，不过需要你的帮助。”
　　 半小时后，市局图侦支队一大队传来好消息，嫌犯蒋云飞驾驶的保时捷跑车出现在金沙区和平街和望平街交叉路口。不出所料，车辆的车牌已经被换掉，挂在车上的牌照是一副套牌（假牌照）。图侦民警之所以锁定这辆汽车，是从车上阿拉丁神灯的香水装饰，以及搭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带血的劲霸牌风衣分析研判出来的。当然啰，驾驶员的那张横肉的黑脸堂也是重要的参照物。
　　 沉默的会议室爆发出欢呼声。副局长杨云聪从手提包里拿出两包没有开过的中华牌香烟，丢在会议桌上，安排方大友给大伙儿发上。
　　 谁知，图侦追踪保时捷跑车到了五龙区的彩虹路，再次失去了目标车辆的踪迹。
　　 大规模的旧城改造，让这个地区的天网探头全部失去了功能，可以说完全地废掉了，宛如警戒的哨兵被挖去了双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尽管金沙区公安分局出动了不少警力，但是依旧没有发现保时捷跑车的踪影，追捕再一次地陷入僵局。
　　 会议室里没有人说话，几个侦查员抽着闷烟，一片沉闷。
　　 这时，冯琳琳的裤子口袋里传来“叮”的一声响。她已经删除了谢帝用正宗的四川话演绎的《老子明天不上班》的短信提示音。她赶紧拿出手机查看，是一条彩信。她用玉葱般的手指点开短信照片，赫然出现保时捷跑车的照片。她立即把照片下载，分享到专案的微信群里。
　　 暗沉沉的天空下，出现一个废弃的小院，砖缝里冒出的无数的杂草正在疯长，锈迹斑斑的铁门敞开着。
　　 保时捷跑车静静地横在小院的一棵酸枣树下。汽车的驾驶室车门大打开，嫌犯蒋云飞已经穿上了劲霸牌风衣，从敞开的风衣，可以看到并排挂在腰间的橄榄绿的手雷。他紧闭双眼，一脸享受，只见他的嘴里含着塑料吸管，吸管连接一个装满液体的塑料瓶，正在“溜冰”（吸食冰毒）。
　　 来复枪搁在蒋云飞的大腿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小院的大门。
　　 “你是怎么做到的？”
　　 “厉害了我的姐！”
　　 “冯Sir不得了。”
　　 这张照片无疑就是一枚深水炸弹，专案群里顿时闹腾起来，各种吹捧，各种搞怪的表情包，也是纷至沓来。
　　 “哈，我可没做什么。感谢外卖小哥阿召，都是他的朋友们帮忙。”
　　 原来，冯琳琳请来了快递小哥阿召来帮忙。不久之后，成百上千的外卖小哥加入了搜索队伍，宛如蜜蜂军团从蜂窝飞出，飞向滴水岩市的犄角旮旯，一条街，一条巷子地寻找。很快，一个外卖小哥在距离彩虹路五条街区的一个废弃的民房的院子里发现了这辆消失的保时捷跑车。
　　 刑侦局副局长林夏当即下达指令：“全体出动，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把这个光天化日之下持枪杀人的混蛋抓回来！”专案组再次动了起来，围猎正式登场。
　　 第二十六章：收网
　　 嫌犯蒋云飞随时都有弃车逃跑的可能，一旦弃车，嫌犯的踪迹将更难被追踪。抓捕已是十万火急，一刻耽误不得。
　　 没有时间等来市局特警支队的支援了。迟则生变。专案组等不起。
　　 刑侦局副局长林夏和杨云聪略一商量，遂决定“就地选材”，从专案组内部确定两名狙击手，一名为主攻手，一名副攻手，三、五名侦查员，组成抓捕敢死队。
　　 “同志们，嫌犯蒋云飞极其凶残，又极其狡猾。经过大量工作，目前，我们将蒋锁定在了我市敢思巷的一个废弃民房的院子里，但是这个混蛋随时可能驾车逃窜，也随时可能弃车而逃。我们没有等的勇气和本钱，如果我们动作稍微晚点，这只煮熟的鸭子指不定就又飞走了。对于这名手机关机，或者说不定他的手机早就被他丢弃在了某个地方，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纯属不带电的嫌疑人，战机稍纵即逝。我们若不及时抓捕，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这名嫌犯有枪、有弹，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抓捕时，我们只能一击即中。因此，我和杨局商量了，需要组成两组共六人敢死队，包括主抓捕一名，副抓捕一名，参加人员必须胆大、心细，具备丰富的抓捕经验。”
　　 “我报名。”
　　 “算我一个。”
　　 “带上我。”
　　 “我要去。”
　　 “必须由我去。”
　　 “没有人比我更合适的了，我报名。”
　　 “还有我。”
　　 “冯粒粒报名。”
　　 “冯琳琳参加。”
　　 林夏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侦查员们已经摩拳擦掌，开始踊跃报名。
　　 一颗颗火热的心总是深藏于冷峻的外表下，夹带着一把扬善惩恶的利剑，奔走在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上，那就是警察。危急时刻显身手。身为警察的他们，总是满腔热血，没有过多的废话，只需迎难而上，置生死于不顾。
　　 报名人数达到十八人，经过筛选，确定六人，及冯粒粒、冯琳琳、蔡力为第一组，冯粒粒为组长，主抓捕手；纪大龙、李龙、李波（刑侦局三处一大队民警）为第二组，纪大龙为组长，副抓捕手。
　　 为了节约时间，杨云聪指令分局巡警大队送来了九二式手枪、催泪瓦斯、防弹衣、头盔，对讲机等装备。领取人快速地在会议室领取了装备。随即，冯粒粒等人蹬蹬蹬地下楼，跳上加满油的两辆民用牌照的黑色帕萨特汽车，风驰电掣般往滴水岩市的敢思巷飞奔而去。
　　 昏黄的街灯一盏接一盏地向后倒去，飞驰的汽车很快到了彩虹路。
　　 过了彩虹路，就是待拆区了，没有路灯，没有住户，到处都是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房子，以及横七竖八拉着的横幅。
　　 横幅的内容五花八门，不过都是围绕着抗击疫情展开，诸如“2020年的目标——活着出门不带口罩，等于在病毒里裸奔。隐瞒病情不报，黄泉路上提前到。出来聚会的是无耻之徒，一起打麻将的是亡命之徒。我宅家，我骄傲。我为国家省口罩，我为自己省钞票”。语言生猛，话糙理不糙，句句接地气。
　　 夜色如墨。
　　 汽车陷入黑暗中，只有车头灯照亮前方的道路。不时地遇到一只田鼠，发出吱吱吱的叫声，忙忙如丧家之犬似地窜过公路，钻入下水道里。汽车不时地碾压过碎砖头、玻璃碎片、竹子、木块，宛如干的竹子遇到炉火燃烧起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我们已经过了彩虹路，告诉你的朋友，报告保时捷跑车上的嫌疑人的最新情况。”冯琳琳一路上都没闲着，一直在用微信和外卖哥阿召通信息，敲字的手轻灵若飞天反弹琵琶的玉手指。
　　 “冯Sir，收到。”阿召立即回了信息，“马上。”
　　 汽车到了敢思巷的巷口，距离嫌犯蒋云飞停车的民房已经不远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两辆帕萨特汽车先后关掉车灯。除了汽车熄火时引擎的呻吟，四周静悄悄的。
　　 一条黑影朝汽车跑来，黑暗中，宛如无声无息的鬼魅。冯琳琳跳下车，和黑影迎了上去，手上的九二式手枪的枪头指向前方，手指放在扳机上。其余人也是拔出腰间的手枪，眼神警惕地望向奔跑的黑影。
　　 “你是谁？”冯琳琳低声喝问。
　　 “我是阿召的同事小峰。”黑影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冯琳琳跑来，“你是冯警官吗？听阿召说你们到了。”
　　 “是的。我们刚到。”冯琳琳将手枪插回腰间的快枪套，快步走向跑来的外卖哥小峰，“人还在吗？有没有人守在外面？”
　　 “还在原地。”外卖小哥小峰已经跑到冯琳琳近旁，“我的同事小张飞躲在暗处监视他，正用一架高价购得的双筒的红外线望远镜，就连他放在膝盖上的那把黑漆漆的长枪，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前方带路。”冯琳琳左手举到半空中，做了一个前进的动作。车上的侦查员们看得手势，纷纷从车上下来。外卖哥小峰头前带路，冯粒粒、冯琳琳等人紧随其后。她们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前行了四、五百米，前方出现一排黑洞洞的废弃的瓦屋建筑。
　　 外卖小哥小峰用手指了指最外面的那座大门敞开的小院，冲六人敢死队点点头。
　　 冯琳琳打了个OK手势。
　　 小峰会意，闪到一旁。
　　 这时，所有人拔出手枪，均是子弹上膛，手指放在护圈内的扳机上，准备随时开枪。
　　 冯粒粒冲在最前面，双手狙枪快速地靠近小院大门口。她迅捷地探出头来，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又极其迅速地缩回头。就在探头的一瞬间，小院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此刻，保时捷跑车驾驶室的车门敞开，车窗已经放下。嫌犯蒋云飞仰躺在高级皮座椅上，横放在膝盖上的来复枪在黑暗中发出金属隐隐约约的寒光。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不时地拔一口冰毒烟雾，沉浸在“溜冰”后，迷幻剂营造的虚无的幻境中。
　　 冯粒粒先是冲跟在身后的侦查员点点头，随即手举到空中做了一个前进的动作，随后率先冲进了小院。
　　 冯粒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保时捷跑车驾驶室前，九二式手枪伸到放下的车窗外，一声高喊：“我是警察，双手抱头！我是警察，双手抱头！”同样的高喊声在副驾驶外响起，纪大龙已经拉开车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嫌犯蒋云飞。冯琳琳等四名侦查员也是举枪将保时捷跑车团团围住，高度戒备。
　　 嫌犯蒋云飞先是愣了一下，宛如离开池塘的鱼儿，含着塑料吸管嘴巴大大地张开，一脸茫然，连接塑料瓶的吸管落在驾驶室的脚垫上。几秒钟后，他似乎从幻境中醒悟过来，双手乱抓，伸向膝盖上的来复枪。
　　 冯粒粒眼疾手快，扣动扳机，愤怒的子弹从黑洞洞的枪口飞出，随着砰砰的连续两声枪响，子弹击中蒋云飞刚刚抓住来复枪的双手。来复枪从蒋云飞的手中滑落，复又砸在他的膝盖上。
　　 这时，又是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响从副驾驶室外响起，子弹旋转着从枪膛中飞出，击中蒋云飞的胸膛。随着子弹打中蒋云飞，他的身体在座位上弹起又落下。
　　 蒋云飞先是瞧了瞧冯粒粒，射出怨恨的光芒，随即他缓缓扭头，望向纪大龙，微弱地说道：“妈的，是你！你想……想……杀人……灭……”
　　 砰的又一声枪响，子弹再次射中蒋云飞的胸膛，他的身体在座位上弹起又落下，燃烧怒火的眼神渐渐熄灭，头软踏踏地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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