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另起炉灶
　　 “坏人就应该受到法律的严惩！冯公安，让我们再努把力，看看能否让燃成灰烬的尸体说话，拯救破案需要的DNA。”
　　 就在冯粒粒灰心失望地伸手去拉车门，准备驾车离开寿终正寝的“移动棺木”时，法医江浪又一次开口，继续上演他的“语不惊人死不休”表演。
　　 冯粒粒扭头望向江浪，跟在冯粒粒身后准备上车的郑雷、林小强做了相同的动作，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江浪冲三人点点头，冲三人羞涩的露齿一笑。随即，他提着工具箱朝“移动棺木”走去。
　　 随后，江浪从尸体灰烬中起获的“物件”让冯粒粒看到了转机，惨淡的脸上有了一丝喜悦。
　　 就在嫌犯盗尸的同一天，林峰坠楼案，冯琳琳也有了重大的发现。
　　 冯琳琳一直在追查网络女主播雪儿，这是案件侦查的另外的一条线。
　　 雪儿就职于重生整容医院，乃是医院服务热线的接线生，快手主播只是她的副业罢了。雪儿的疑点甚多，但是许久以来也查不出什么名堂，要么就是警方想多了，她只是一个纯粹的疯癫女主播，要么她深不可测，遮掩得滴水不漏，冯琳琳倾向于后者。
　　 街头的枪打响后，蒋云飞被纳入警方侦查视线。蒋云飞出现得十分突兀，宛如一马溜光的崖壁上探出的一块顽石，加之不久后蒋又被警方击毙，因此对于他的关系网，专案组并不掌握。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努力后的一种必然，冯琳琳在理雪儿的关系网时，却意外地发现蒋云飞竟是作为快手主播的雪儿的粉丝之一。她可是为此熬了好几个通宵，从分局的网监大队提取的雪儿海量电子资料里，一项一项地仔细筛查，终于从上万的粉丝里翻找到“光头强只爱你”这个粉丝的资料，打开这个粉丝的资料，赫然出现的蒋云飞照片，让黑眼圈的她甚至吹起了口哨！
　　 雪儿的疑点突出后，冯琳琳找来冯粒粒一合计，决定继续对雪儿秘密监控，同时将雪儿所在的单位及重生整容医院也纳入侦查。
　　 该医院位于滴水岩市的繁华地段，一栋摩天大楼自平地拔地而起，气势不凡。
　　 随后，冯琳琳独自一人前往该整容医院，发现公司提供的资料齐全，整容医院的工作人员也是彬彬有礼。但是她总觉得这家整容医院哪里怪怪的。她试探性地提出要见医院董事长兼院长，被工作人员以没有预约为由，委婉地拒绝了。重生整容医院董事长兼院长又是何许人也？脑海里的问号一个接一个。
　　 虽然案件依旧不明朗，但是点滴的线索却是越聚越多，冯粒粒、冯琳琳似乎重又看到了希望。
　　 月末的最后一周，诸事平顺。
　　 转眼到了五月的最后一天。
　　 就在三天前，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杨云聪接到指令，去了放马山，参加省公安厅组织的，为期一个月的刑侦类处局长培训会。
　　 “大家有事说事，无事散会。”
　　 刑警大队的例会上，会才开始，大队长纪大龙抛出他散会时常用的那句口头禅。
　　 “我还是要旧事重提。虽然嫌犯蒋云飞被击毙，他的雇主我们无从查找，虽然林西东的尸体被偷走后毁掉了，被执行死刑的方胜‘借尸还魂’的秘密侦查的证据转化为刑事诉讼法可以公开使用的证据成为了不可能，但是林峰坠楼案不但没有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反倒是更加的扑朔迷离。换句话说，我们对于林峰是自杀，还是他杀，需要继续追查下去。”
　　 “这是我们每月一次的重要例会。之前我就说了，个案的解决不需要在这样的会上提，管辖的中队只需要会后向分管的大队领导提出来解决。大队领导觉得解决不了的，有必要在会上提出来讨论的，由分管副大队长提出。规矩不能坏，这是其一。我还是那句话，我认为林峰坠楼案，就是自杀性质，没有必要继续讨论了。如果没有铁证，我们不能启动方胜被执行死刑后死而复生的调查，这不仅仅是荒唐，也是对共同参与公、检、法三家执行方胜死刑的一次严重指控，一旦出了问题，我们挨不起可能的严重的后果。话题就此打住。”
　　 “这样结案，是否是太过草率？我认为我们不但不能停止调查，还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成立专案组，甚至请求市局、省厅派出专家来指导案件侦办。”
　　 “冯粒粒，你信不信，你再继续调查林峰坠楼案，我立马停了你的工作？”
　　 冯粒粒刚一开口，纪大龙的脸就垮了下来，一通官话的长篇大论，语气颇为严厉。
　　 尽管刑警大队班子成员齐聚一堂，没有一人缺席，眼见两人刚一开会就吵了起来，也没有人站出来制止。落座时的欢歌笑语飘散如烟，会议室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你们这是草菅人命，这样的班子会不开也罢！”
　　 还没等纪大龙反应过来，冯粒粒已经抓起会议桌上的笔记本，推开凳子，快走几步，推开会议室大门，怒气冲冲地出了会议室。
　　 线索归零，另起炉灶。冯粒粒自信满满踏进会议室，愤愤不平地甩门而去。
　　 “我看是反了天了，老子停了你的职！”纪大龙恼羞成怒，啪地把手中的陶瓷茶杯重重地往会议桌上一放，茶盖撞击茶杯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鹅黄色的茶水从杯中一出来，洒得会议桌上到处都是。
　　 会议室的空气里，夹杂着呛人的烟味，宛如被注入了水银，顿时凝重起来。
　　 教导员李彤震惊于会议室里的话锋突转急下，肥硕的右掌来回抚慰头顶上所剩不多的毛发，脸上挂着尴尬的表情。正科级负责人林伟索性低头玩手机，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三中队中队长何春尚端起茶杯，鼓起腮帮子吹了吹漂浮的茉莉花，咕嘟嘟连喝了几大口茶水。四中队中队长李秋生拿起桌上的烟盒，用手弹出一支玉溪牌香烟，点燃烟猛吸了一口。副大队木川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勾画着什么。
　　 人生大舞台，活着，就必须是一个好演员，何况为了破案，宁愿赴死的刑警更是需要出色的演技。
　　 就在大门砰地一声关上时，冯粒粒怒火燃烧的脸上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居然露出了美若桃花的灿烂的笑容。旧事重提，显然达到了激怒一把手的预期效果。
　　 再漆黑的夜，总会有一盏不灭的灯。趁我们还年轻，且将生活一饮而尽。
　　 我必须撩拨这只老狐狸，冯粒粒心中暗忖。
　　 冯粒粒准备努力迎接即将到来的遭遇战，但是随之而来的孤军作战还是给她带来不小的困惑。她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没错。她同样为支持她工作的同事担心，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
　　 她想起一个同学告诉她的为官之道是这样子的：“不与上级争锋，不与同级争宠，不与下级争功。”她首先就撞死在了第一条上。性格决定命运。她认为对的事情，哪怕再多的艰难险阻，都会迎头而上。鉴于此，不少的同事亲切地称呼她为铁头探长。
　　 她低着头，深陷于自己的思绪当中，以至于忽略了暗处恶狠狠的目光。
　　 第三十章：普林制药
　　 普林制药有限公司位于滴水岩市龙门区东方红路八八八号，就在龙门区老的龙腾工业园区的边缘地带。
　　 入住工业园区的企业大大小小超过四百家，小一点的企业都是一栋栋的长方体建筑，墙体贴上黄色、绿色、蓝色、红色、灰色、紫色等颜色的马赛克，宛如小朋友玩的一个个散落四处的放大版的五彩缤纷的积木。
　　 普林制药是一家中型企业，从外观来看倒是一点也不打眼，不过，公司里的一栋栋独栋别墅作为办公楼就比较地打眼了。
　　 冯粒粒驾驶的红色牧马人越野车缓缓驶进普林制药有限公司的停车场，停在所剩不多的斜方格的停车位上。停车位的两端有两棵笔直的桉树，宛如昂首挺胸的卫兵。
　　 冯琳琳打开副驾驶室的门，率先跳下车，站在车前伸了伸懒腰。随后下车的是冯粒粒。两人下车后，锁好车门，随即朝环绕绿树的一栋独栋别墅走去。
　　 还不到早八点，二号别墅的接待区前台还没有人，一楼过道显得空荡荡的，闹哄哄的员工还得二十分钟后才步入办公室。楼道尽头，出现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一名穿浅黄色保洁服、黑色布鞋的老阿姨正在低头打扫卫生。
　　 两人朝保洁阿姨走去。
　　 “阿姨，你好。”人未到，声先至。还隔着十来米远，冯粒粒就亲切地打起招呼来。
　　 “你们是在叫我吗？”两人走近保洁阿姨后，她才停下手中的拖把，抬起头来，茫然四顾，最后将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你们是？”
　　 “我们是来采购货物的，好像来早了点儿。”冯粒粒笑容可掬，冲着保洁阿姨粲然一笑，“感觉好冷清。”
　　 “看来客人是第一次来我们公司，不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
　　 “怎么说。”
　　 “我们这里好几年都是这样了，基本上没什么客户来。前台接待员都失业好几年了。”保洁阿姨露齿一笑，眼角的鱼尾纹顿时鲜活了起来。
　　 “你们的产品卖不出去吗？”
　　 “这怎么会呢？我们公司生意好着呢。我可以骄傲地告诉你，我们保洁员上班十二个月，拿十八个月的工资。你们想想，公司的货卖不出去，能有这待遇？”
　　 “阿姨，你的话可把我们搞糊涂了，说说看？”
　　 “我们的药品定点供应一个单位，不愁销。”
　　 “哪家？”
　　 “商业机密，不能说。”
　　 “就当是闲聊，我们守口如瓶。”
　　 冯粒粒一面说，一面从皮夹子里拿出六张毛爷爷，塞在保洁阿姨没有拿拖把的手上，把竖起的食指放在性感的嘴唇上，“你知我们知，嘘。”
　　 “听送货的师傅说，是滴水岩市的一家整容医院，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对了，叫重生整容医院，很有名。你们这样的美女，想必也是知道这家整容医院的。”保洁阿姨低声说话的同时，欢欢喜喜地把手上的六百块人民币放进裤兜里。
　　 “不知道。”两人听了，心中一阵狂喜，脸上却是露出一片茫然的表情。
　　 “喂，两位阿Sir，你们走错地方了，汪总经理在一号别墅，这里是二号别墅。你们跟我来吧。”
　　 身着黑色西装，红领带，白衬衫，黑色甩尖皮鞋的保安哥一面气喘吁吁地说，一面从一楼大厅的大门小跑了进来。
　　 保洁阿姨双手握住拖把，低头忙碌起来，一副绝对没有和陌生人说过话的样子。
　　 “黑衣人！”两人内心又是一阵起伏，不由得相视一笑，然后脚步轻盈地朝保安哥走了过去。
　　 保安哥在前，冯粒粒、冯琳琳在后，三人出了一号别墅，穿过一片小树林，眼前出现一栋绿柳环绕的独栋别墅。别墅门口左右各站了一名成跨立姿势的保安，昂首挺胸。进入一楼大厅，接待台后站了一名身穿紧身旗袍的女接待员。“两位是公安局的，要见汪总。”保安哥把两人领到接待台，交待了一句后，转身离开。“二位，请随我上楼。汪总已经在办公室等候多时了。”
　　 顺着宛如海螺似的S形旋转的楼梯，女接待把两人带上二楼，随即右转，很快到了办公室门口。“汪总，两位警官到了。”女接待轻轻敲了敲门。“进来。”办公室里传来一声干瘪瘪的回答。女接待随即推门而入，领二人进了办公室。
　　 “两位警官请坐。”普林制药有限公司副总汪海推开椅子，快步走出超大的红木办公桌。
　　 汪海是一位小眼睛，戴金边眼镜，身材消瘦，头发花白，身上的西服皱巴巴的，稍微有点驼背的中年人。
　　 办公室极尽奢侈之能事，气派的落地窗，巨大的水晶吊灯，高端的红木桌椅，让两人长了见识。
　　 女接待引二人就坐于办公桌斜前方的沙发上，随即替二人泡上西湖龙井茶，又将办公桌上汪海的茶杯拿到茶几上后，扭着翘臀，转身离开办公室。
　　 “无事不登三宝殿。两位警官来，一定是我们老板意外身亡的事情吧。”汪海寒暄几句话，不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的。”
　　 “案子不是结了吗？听说凶手也被警方击毙了。”
　　 “汪总的消息好灵通，不知道您是听谁说的？”
　　 “不瞒二位，刑警大队的纪大队和我们老板林西东交往甚密。我也是有缘，和纪大队见过几面。前日，纪大队打来电话说撞死林老板的凶手已经被他击毙了。案子解决了。他还说，按照规定，嫌疑人死亡后，已经撤销案件。”
　　 “我们就是来当面告知此事的，没想到大队长已经先行告知了。还是一把手办事效率高。最近几天，你们公司没受影响吧？”
　　 “影响大着呢。老板不幸去世，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刚刚接手公司的事情。之前几年的生产、销售等业务都是我们林老板亲力亲为，许多事情我都是知之甚少。这不，这间办公室的椅子，我也是今天才刚刚坐上，还没坐热火呢。”
　　 “汪总，你谦虚了。你们公司主打什么产品？”
　　 “我们是制药公司，当然是生产各种药品啰。”
　　 “有美容方面的药品吗，比如说护手霜、面膜、口红什么的？”
　　 “这个嘛……”
　　 “汪总，没事，随口问问。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女生，如果贵公司有护肤品什么的，我们也想拿出厂价。节约归己。”
　　 “好说好说，我问问看。”
　　 “我们就是来告知个结果，既然贵公司已经知道了，我们也不再啰嗦了。今天就到这，我们不打扰了。这是我的警民联系卡，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见对方支支吾吾，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冯粒粒掏出一张警民联系卡，递了过去。汪海从凳子上起身，弯腰接过卡片。两人随即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随后，汪海恭恭敬敬地将两人送出一号别墅。
　　 “你觉得这个新上位的汪大老板怎么样？”两人上车后，冯粒粒问道。
　　 “没一句实话。一副猪相，心头嘹亮！”
　　 冯琳琳的话一出口，牧马人越野车随即爆发出两人步调一致的银铃般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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