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伤离别
　　 翌日清晨，天空灰蒙蒙的，宛如顽劣的孩童在天空中抛洒了千万吨的水泥，让人看了心情沉重。
　　 昨晚，冯粒粒约上冯琳琳，两人一面喝酒，一面聊着案子的所有细节，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重生整容医院。尽管知情人接二连三地死掉了，案件侦办变得异常艰难，但是并非无懈可击。彻夜长谈使得她一脸憔悴，平日俊俏的脸庞变得苍白，宛如失去了光泽的飞落枝头的梨花，身上也满是酒气。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的调离，傻子也看得出是怎么回事。虽然文件上没有免去我职务的只言片语，但是即便是不说，也是显而易见了。换个角度说，我们的调查已经触及到了敌人的痛处，不然他们也不会疯狗似地乱咬人了。我不后悔，还会继续沿着线索摸索前行。我们哪怕再难，也要咬紧牙关，继续案件的侦查。揭开真相，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啊！”
　　 临行前，冯粒粒如是说。
　　 随后，冯粒粒早早地来到分局，把车停在停车场入口位置，就脚步匆匆地到了办公室。她手脚麻利地将各种物品打包，楼上楼下地跑来跑去，把东西搬到牧马人越野车上，后备箱、后排座挤满了打包的东西。
　　 冯粒粒来回无数趟之后，终于搬完了。
　　 办公室顿时冷清起来，除了一桌、一椅、一书柜、一电脑，以及墙上的一块小黑板，还有墙上的靠门位置的一张泛黄的滴水岩市的交通图，就再也没有其他物品了。
　　 关门前，冯粒粒最后望了一眼曾经的办公室，思绪纷飞，脑海里浮现出昔日办公室的场景：疯长的藤蔓从书柜上面垂落下来，宛如绿色的瀑布，又仿佛是少女飘逸的长发。鱼缸的水循环往复，发出欢快的哗啦啦的响声。通透的玻璃杯里，转运竹枝繁叶茂，白色的竹须挤满杯底。落地窗前，白色的桂花暗香盈袖，小米似的黄色米兰怒放，香气浓郁。
　　 这一切却已成往事，唯有追忆。
　　 随后，冯粒粒轻轻关上门，把钥匙插在锁孔里，转身下楼，一脸惆怅。
　　 分局还是空荡荡的，由于时间尚早，还没有人来上班。人生自古伤离别。昨天下午，冯粒粒本来有时间收拾东西的，但是想到无数的同事知道消息后，道离别的情形定是十分的伤感。她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也是一个女汉子，不愿意看到大家伙儿哭哭啼啼的样子。于是，她选择了一早收拾东西，然后悄悄离开战斗多年的地方。
　　 一中队的蔡力、李龙就在冯粒粒发动引擎，即将轰油门离去时，不约而同地跑来送行。
　　 “握个手，就算是道别了。换了平时，我一定愿意拥抱两位帅小伙，不过，今天就算了吧。”冯粒粒放下车窗，伸出左手，忧郁的脸上尽量挤出一丝微笑。
　　 蔡力使劲握住冯粒粒的手，眼睛里泛着泪花，“当心点儿，头儿。保持联系，我们会来派出所看你。”
　　 “头儿，保重！”李龙冲冯粒粒点点头，眼角擎着泪花，“我们都支持你。你好样的！”
　　 “事情还没完，希望你们会一直追查下去，直到揪出大老虎……算了，不说这些了。你们也保重，凡事多个心眼，千万提防我们内部的坏蛋，切记切记！”冯粒粒有点哽咽，生怕自己在两人面前落下泪了，赶紧摇上车窗，随即轰了一脚油门，汽车驶出分局大门，上了公路，疾驰而去。
　　 两人一直目送汽车离开，直到牧马人越野车变成一个红点，消失在车流中。一个无比强烈的预感同时笼罩着他们：“未来或许将有大事发生，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也许将再也见不到她了。”两人想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挤出脑海，说服自己这只是悲观的迷信，然而却不怎么成功。
　　 这时，天空更加的暗淡无光，似乎到了世界末日。一道闪电过后，纷纷扬扬第下起雨来。
　　 第三十四章：水警
　　 大兴派出所隐藏在郁郁葱葱的潜龙山的半山腰上，房宇四周满是挂果的桃树林，属于分局的三类派出所，也是滴水岩市公安局最东边的一个派出所。
　　 派出所选址极佳，若是往大门口一站，整个龙门区便一览无余。经过数十年的发展，龙门区日见繁华，但见处处高楼林立，公路纵横交错，宛如一个超大的棋盘。夜幕降临时，灯火阑珊之美又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近年，辖区突然冒出一群骑重型摩托车的机师一族，飙车成瘾，于是有人看到了商机，和当地的村民联建，把老房子改造成极具现代气息的民宿，取名为“疯子的家”，虽然价格不菲，本地人鲜有人去消费的，但是却成了滴水岩市年轻人的网红打卡地。于是乎，呼朋唤友，在晚上的灯光照耀下，游客们推杯换盏，甚是热闹。有钱可赚，跟风者众。民宿一栋栋地拔地而起，宛如雨后春笋。
　　 早九点，派出所门前的操场上，两列队伍正在早点名，民警正在接受所长贾东来的训话。
　　 这时，随着轰隆隆的引擎声，冯粒粒驾驶牧马人越野车驶进铁栅栏围成的小院，扬起一阵尘埃。正在小院中间点名的队伍齐刷刷地回头，随即纷纷让道，给牧马人腾开一条道来。她不好意思地放下车窗，冲散开的众人点点头，表示歉意，旋即轻点油门，单手打方向盘，汽车拐进左侧的停车场。
　　 正在训话，兴头正高的贾东来仿佛被冷不防地泼了冷水似的，亢奋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宛如阴云密布的天空。
　　 冯粒粒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拿出装着洗漱用品的旅行包，锁好车门，朝重新集合的队伍走去。
　　 “报告！”
　　 “入列。”
　　 冯粒粒快步上前，一个跨步，站在了队伍第一排的末尾。
　　 “这是我们分局刑警大队的冯粒粒，想必大家都是非常熟悉的，我就不用多做介绍了。这次冯粒粒到我们山区派出所来，是响应省厅的机关民警下基层的号召。冯粒粒的具体工作安排，等会儿支部会做出安排。解散！”
　　 队伍散去，稀稀落落的，或是回办公室，或是溜出去，到不远的街上吃早餐。所长贾东来召集教导员李臻、副所长张林、内勤杨基到楼上会议室开会去了。两个刑侦民警和冯粒粒打了招呼，一个社区民警冲冯粒粒点点头，便走开了。于是，冯粒粒宛如一位孤魂，被孤零零地撂在了偌大的操场上，唯一陪伴她的便是她身旁的那个旅行包，一股林冲被发配沧州的凄凉感窜上心头。
　　 冯粒粒被分局发配到这里，本就心灰意冷，加上这个单位同事们的冷脸，她的心里更是雪上加霜，冷彻心扉。一阵冷风袭来，吹乱了她的刘海。她也没去管凌乱的头发，弯腰去拾旅行包。谁知有人却是快了一步，提起了地上的旅行包。“冯同志，我来吧。”银铃般声音响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丽的笑脸。冯粒粒抬头看眼前的妹子，黑色短裙，露出黑宝石般的健康长腿，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胸前蓝色的简单线条图案，黑色的及肩长发，瓜子脸，从高鼻梁上拿下戴着的一副白框的暴龙墨镜，放在白葱似的手上，露出黑宝石般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我是林小琴，就叫我小琴吧，所上内勤的事儿，还有各种杂活都是我在弄。”
　　 “你好，我是冯粒粒。以后请多多指教。”
　　 “听说冯姐破案贼厉害，我想听你破案的故事。”
　　 “别听局里的人瞎说，运气比别人好罢了。看嘛，这不就是破案不力，给发配边疆了嘛。不好意思，看我这大嘴巴，我没有说派出所偏僻的意思。”
　　 “这里本来就是山区派出所嘛，鸟不拉屎的地方。”
　　 林小琴提着冯粒粒的旅行包，往派出所值班大厅走去，冯粒粒跟在后面。两人互相介绍自己，一见如故，宛如多年未见的朋友。
　　 “冯姐，你现在这里稍做休息。等领导定下来你的办公室和寝室，我就带你过去。”
　　 林小琴领着冯粒粒上了二楼，在一间茶室坐定。随即，她烧水，给冯粒粒泡上一杯地道的茉莉花茶后，退了出去。
　　 冯粒粒一面道谢，一面端起茶杯，揭开茶盖时，茶香四溢。她噘嘴吹开浮在鹅黄色的茶水面上的白色茉莉花，啜饮了一小口，茶水入口生津，味道柔和回甘且持久，心里不由得暗暗赞了个好字。她顿感温暖，隐晦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轻轻地放下乳白色的陶瓷茶杯的同时，暂时也放下了心中的不快。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环顾茶室。
　　 茶室并不大，装修别具匠心，颇有点星巴克咖啡店的风格，三面墙被刷成乳白色，靠墙的本色书架上满是《习近平谈治国理政》、《邓小平文选》、《毛泽东诗词全集》、《福尔摩斯探案》、《朝花夕拾》等各类书籍，一堵墙满是气派的落地窗，站在窗前，龙门繁华的城区一览无余。窗前是长条桌，桌上的高脚玻璃杯里插着一把麦穗、稚菊干花，旁边十来盆的多肉植物，桌前十数张高脚椅。茶室中间有两排灰色的布沙发，中间一张同色的茶几，茶几上放了一本打开的书。角落里一张圆形的玻璃桌，围玻璃桌一周的是三张藤椅。
　　 冯粒粒走到布沙发旁，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那本书，虽然没有看封面，仅从书页上短短几行字的内容便知，是东野圭吾的小说《白夜行》。
　　 “冯姐，所长有请。”茶室门口响起林小琴悦耳动听的声音，“三楼会议室。”
　　 “马上。”冯粒粒扔下手中的《白夜行》，转身去了三楼会议室。
　　 来到会议室，所长贾东来当即宣布支部决定：“冯粒粒同志，近来我辖区所在的潜龙湖盗鱼者猖獗，屡抓不止。你有着丰富的刑侦经验，抓贼分局你说排第二，没有谁敢说自己是第一。鉴于此，支部决定将值守潜龙湖的重任交给你，希望你不辱使命。”
　　 “是，服从组织安排。”
　　 会后，林小琴头前引路，冯粒粒上了派出所的屋顶。风很大，在耳畔发出呜呜呜的声响。“潜龙湖就在这片山的后面，很大的一个天然湖泊，湖里的鱼数目极多，而且鱼肉十分的肥美。因它太过偏僻，积年累月的落叶盖住了小径，所以人迹罕至。”顺着林小琴玉葱似的手指所指的方向，冯粒粒抬头张望，越过横在空中的黑色的电缆线，看到十数里外，绵延起伏的群山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烟笼雾锁，宛如夜幕中，一条苍龙盘踞横在眼前，不见潜龙湖的一点影子。这时，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暗沉沉的湖水，湖水翻涌开来，一颗凶神恶煞的骷髅头浮出水面，不由得心中暗忖道：“穷山恶水之地，必有凶险。”
　　 就这样，冯粒粒来到大兴派出所，不足半小时，还没搞清楚状况，甚至没有征求她本人的意见，就做了一名名副其实的水警，潜龙湖的片警。
　　 冯粒粒宛如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心无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