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我们站在部队的橄榄绿色大卡车车厢里，哼唱着这首“军歌”，去射击场实弹打靶演习。虽然是上午不是傍晚，胸前也没戴红花，我们却唱得响亮、快乐兴奋、精神抖擞。
　　 今天，就来聊聊“工科大学的‘军事’故事”。
　　
　　 一
　　 其实，我与真枪实弹的相遇，是一场“意外”。
　　 长到18岁，从来没想到会有朝一日握枪杆、去打靶，与枪杆子有一场如此隆重的“约会”。也想不到，我会与这首著名的军歌有缘，通过军训、打靶，意外地和这首歌扯上了联系……
　　 我们不是军事学校，不是部队。而是工科院校，但为什么却唱着这首“军旅歌曲”去打靶呢？一切，皆因为入学新生的“军训”。这是根据教育部规定的高等学校教学大纲要求，对新入学的大学生进行例行的军事训练。
　　 那是1978年，我们通过残酷的高考之后迎来了入学季。大约是10月份、入学后的第三四周，我们轻工学院新生开始了一场为期两周的军事培训。
　　 我们一系——机电系按全院开展军训的统一部署，以班级为单位组织开展“军训”，由济南驻军某部选派数位官兵，给我们各个班级进行实地培训、演练。军训包括两个内容：队列训练，实弹射击。
　　 我们机电系·电气自动化7801班37人，分为四个小组。平均分配，一个组不超过10人，男女混编。我们小组组长是贾磊，我是副组长。先进行队列练习，后面才是射击训练。时间大约各一周。
　　 部队教官先给我班全体学生集体讲解队列训练的方式方法、操作要点、标准要求等，并一一反复示范。然后各小组在校园操场上各自分组练习，仿照教官的做法，由组长副组长带领大家训练。教官在操场上各个小组之间不时地来回梭巡、查看、监督，实时指出不足、予以及时纠正指点。
　　 我们每天顶着烈日，在操场上走啊走。济南天也太热，秋天的太阳烈如虎，晒死个人。当时，并不懂得队列练习的深远意义。天天不断地重复着队列报数、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齐步走、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之类的简单动作，的确枯燥乏味，让人提不起精神，很难始终保持全身心投入和持久的热情干劲。成天在操场上单调地走步，觉得很疲劳、有些怠倦。
　　 现在我才明白，队列练习、将队伍走齐，其实是人生的一个“基本功”。一个人，若走路也走不好，不端庄有型、抖擞有神；一班人马，如果连队伍都走不齐，那还谈什么团体、集体、事业、凝聚力、团队精神，更别说什么理想、未来、齐家、治国、平天下。教育大纲，是要求我们具备一定的军纪军容、有一个好的体能状态、基础素质、综合素质与基本修养、基本的面貌，以及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令行禁止等行为意识，有点精气神。别大学毕业了，连路还不会走、走不好！大学生嘛！了解、具备一些起码的军纪军容基础是必要的！
　　 我们每个人都会走路，但是未经专门训练，几乎都走不齐队列！几天时间的专业化队列训练之后，个个都“会”走路了、路走得更好了。站有站相、走有走相。
　　 如今想来，一周的队列练习，居然没有学习正步走，有些不解和遗憾。似乎有些虚度了几天光阴。一周时间，其实满可以练出个正步走的基本框架甚或及格水平。
　　
　　 二
　　 队列练习完毕，接着便开始射击训练。
　　 在我们眼中，练习队列有点单调枯燥、提不起全部情绪。射击训练则恰恰相反，在18岁的我看来，新鲜奇妙、令人兴奋、充满刺激。它不费吹灰之力，就调动了我们的所有好奇心、使得大家精神饱满兴趣盎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射击训练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专项练习瞄准，第二阶段实弹射击。都是趴在泥地上练习，瞄准练习不在校园内，而是郊区的田野里，地上有不少野草。自然俯卧得浑身是泥巴灰尘、植物茎叶碎屑。
　　 装备是真家伙，老式三八式步枪，没镶刺刀。练习瞄准时卸下了枪栓，大概是为了安全、以防意外。以小组为单位，在我们的“工位”上，各人轮流趴在泥地上练瞄准，反复对准、三点一线。每个轮次循环一人练习几分钟。教官不厌其烦地随时讲解，指导我们的技术技巧和操作要点、注意事项。我们也会随时请教他一些问题。
　　 几天的瞄准训练完成了。接着，校门口开进了几辆部队的军车解放牌大卡，载我们全班学生赶赴济南南郊外的专业靶场，进行实弹射击演练。
　　 到达靶场，教官先宣布靶场纪律：服从安排；一切行动听指挥；必须在指定区域内活动，不准随便到处乱跑；每一发子弹都要等待发出允许射击指令以后，才可以射击等。显然这些规定十分重要、必要，无论靶场和实弹射击，都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弄不好，是会出事故的！甚至涉及到人身生命安全。
　　 盼望已久的实弹射击演习，终于“鸣枪”开始了。从小到大，我制作过不少火药枪、玩具枪，却从未握过真枪。甚至也没近前见过真枪真炮。这次军训，我是平生第一次摸枪，首次进行实弹射击演练。故然对我颇为新鲜，心中充满了憧憬与遐想！还隐约有一丝淡淡的紧张局促、压力和不安。
　　 我的心情比训练瞄准时更激动更兴奋。同时，心里又有几分打鼓，对这真刀真枪有几分敬畏，说白了也有点担心害怕，比如我就想过：勾扳机后子弹会不会从后面窜出来、打到我身上？或者会不会喷火、烧烫我的眼睛？会不会“炸膛”（有时候子弹出不来、在枪管里爆炸）？哈哈。
　　 女生则谨小慎微、有些打怯，看上去紧张兮兮的，可能有点害怕荷枪实弹吧！这也难怪，女孩嘛从小穿红戴绿涂涂抹抹、擅长化妆打扮描眉烫发、尤喜做女红。若叫她玩坦克卡车、枪炮弹药，可能就胆怯几分了。相反，这恰恰正是我们男子汉的强项和最爱！我们从小到大就是在泥巴堆里打滚撒欢、天生爱枪爱炮、喜玩机器车辆，端着自制的木头枪炮到处冲锋陷阵打打杀杀，在臆想、假设中去惩恶扬善、杀敌立功、保家卫国。而今，有现成的枪支弹药拱手送上门来免费玩儿，我们怎能不欣喜若狂？岂有不兴奋激动之理？
　　 目测靶子距离枪头大约100米。实弹射击，一人五发子弹。不发给个人，而且是教官给我们押子弹，其实我们也不会装子弹。至今不忘射击场上我的心情：轮到我射击时，懵懵懂懂走向前、在枪托后面俯卧在地，忐忑不安地开始瞄准，我不断提醒自己：稳住、别慌，不用紧张、着急，真正瞄准了再扣掉扳机，扣板机时不能晃动，且步枪会有后坐力、会后退，要顶住枪把，以防乱晃影响命中率。这样暗示自己，心就静下来了，情绪比较稳定、没有波动浮躁。结果，五次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忘记了我们小组各人的射击成绩，只记得我和贾磊的实弹射击分数逢巧一样，都是40环。我射击的五发子弹成绩——报数员报告说：6、7、8、9、10环。一看就清楚，不用计算，取其中位数8乘以5就是40环。平均8环。不知这是不是五发子弹的先后射击顺序？
　　 放寒假回家过年时，向爸爸汇报我的射击训练成绩。爸爸说，这是神枪手水平。我很吃惊，一阵高兴。但是我接着说：哈哈，其实这个成绩是“假”的，我的水平隔神枪手还差十万八千里！爸爸说：怎么？你撒谎了？我说：不是，这个环数是真的，但是枪是躺在地上，我们是卧在地上打的。不是站着端枪射击。哈哈哈，明白了吗？我笑。
　　 我们练习瞄准、实弹射击时，都是躺在地上，有小土堆垫着步枪，我们就省事省力了。小土堆的垫托助力，也许给了我们90%的射击精度！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站立端枪射击，必定是身子站也不稳、双臂还摇晃发颤筛糠，那子弹飞到哪里去也许完全不可预料！恐怕有可能全部脱靶，能打个四五环可能就烧高香了。
　　 站立持枪这才是根本，是硬功夫、基本功！我们哪里有这个？我们无论体能、力量、稳定性、精准度等，都是远远的不及格，这是一定的！
　　 入学军训的队列训练和实弹射击，是我一生中的重要一课！不，也许是宝贵的一课！既开阔眼界、锻炼了技能，又提高了多方素质、丰富了个人经历、阅历。
　　 因此，我才会至今不忘记忆犹新，才值得在44年后的今天，大书特书予以记录、收藏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