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耕耘】【东篱】东篱大师爷(散文)
“夫文章之称,岂为缁徒设耶?讹亦甚矣!有似昔岁,德宗搜访怀才抱器、不求闻达者。”
——唐·赵璘《因话录》
一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胶东。
人老多梦。在这个焱风徐徐、荷香悠悠的盛夏之夜,我又做梦了。梦中人是那么的遥远,又是那么的亲近——他如一棵松,一袭轻衣,昂首挺胸,伫立在赤山之巅,放眼远眺。头顶星星点点,像烛光一样在晚风中摇曳。眼前是夜色般深邃的大海,一轮明月从汹涌的波涛中缓缓升起。涛声千年依旧。海风万古腥鲜。他临风高吟:“黄海之大,若无赤山,则泛泛焉;山岳之耸,不若赤山,其光灿灿。拔立胶东之尽,横亘石岛一湾。风伯熏沐,海若暌眠。盖地尽之胜,赤山得半也……”
梦中的他,就是《赤山赋》的作者怀才抱器。
在江山,只要提起怀才抱器之名,我相信多数文友的感觉和我是一样的,如雷贯耳,若仰高山。如果说,江山有众多“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文学大师,他无疑是其中之一。如画江山是一片梦幻的桃花源,更是一座瑰丽的文学奇峰。但凡是来此耕耘攀登的文学爱好者,谁不想“红豆”满仓,及早登顶呢?
他做到了。
其实,他入驻江山的时间并不长,头尾仅四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文学创作,是一场漫长的孤独苦旅。四年,对于一个写作者而言,真的谈不上漫长,犹如白驹过隙,太短了。然而,他却实现了神奇的跨越。就是在这四年间,他居然创作了457篇作品,其中精品380篇,绝品9篇。为此,他的身份不断地在蝶变,从一介白丁成为一个光芒四射的探花郎,成为一个可至“华山论剑”的绝品宗师,成为一个荣入“江山名人堂”的护法长老。试问,短短四年,便有此等修为,放眼江山,能有几人?
他现在是东篱采菊社团的社长。社长是什么?是江山麾下的一个分舵主,是东篱庄园的大首领和掌门人,不管怎样说吧,大小也是一个冒号。在东篱,他有多个称谓,有的称他是怀哥哥,有的尊他是文佛,更多的是唤他老师,但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叫他社长的。
为何?他身材高大,官架太小;他儒气有余,霸气不足。他根本就不是当官的料,活脱脱就是一个东篱的大师爷。
送给他“大师爷”的雅号,他常要计较一番。称“爷”尚可,年岁足够了,但“大师”两个字则不敢当,若只是架在“爷”上,弱化“师”的意思,勉强可以受之。他啊,就是那么一个低调谦逊的人,言谈之中,充满了诙谐之趣。
二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人海茫茫。我与怀才抱器,一南一北,天各一方。与他相遇,缘自江山。
第一次听说怀才抱器,是三年前的事了。
当时我刚从一线退居二线,同事花花一世界对我说,你现在闲了,可以写写了。我说我与文学已经告别了三十多年,挺想念的,写写倒可以,问题是写了给谁看呢?她说拿去发表呀。我说拿到哪里去发表呢?她说拿到江山去发表啊!又说,你写多少就可以发表多少,体裁不限,字数不限。还说,江山是一个神奇的文学大观园,里面高手如云,群英荟萃,比如有一个叫怀才抱器的,古韵和散文写得可溜了。
恕我直言,乍听怀才抱器之名,我在心里一直嘀咕。怀才抱器,德才兼备的意思。他居然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网名,真的人如其名吗?何来的自信?是不是有点那个……那时候,我与他完全陌生,只知他是齐鲁人,其他的一概不知。
江山真是一座神奇的山。三年前的冬天,我冒着如白蝶飘零的飞雪闯入江山,不久便在柳岸花明处遇见了他。
那次,我冲着他,给柳岸花明社团投了一篇题为《那年的帆去帆归》的散文。他当时是柳岸的总编,我期待着他能亲自为我编文,因为我十分喜欢他的按语。一天后,稿子发出来了,编辑果然是他,怀才抱器也,我满心欢喜。细一瞧,题目改成了《一个少年扬帆在林海》,里面多处的癞头梨,还经他润了色,捉了“虫”,悦目鲜活多了。他在按语中说:“人生,每一次出走与归来,与少年的作者的帆去帆归何其相似。这篇散文内涵丰盈,教育意味沉厚,且无说教的面目,表现相当亲切,可谓人生一面镜子。”如此点评,对我这个刚刚上路的新手来说,是莫大的鼓舞。我读罢得意得眯眼笑,眼缝中飘过一朵白云,还有一只展翅飞翔的鹰。此文当日便喜获“红豆”,不久又在《延河》发表。事后我才得知,他在编辑此文的时候,竟是刚刚大病初愈,让我感动不已。
也许是惺惺相惜,心有灵犀,从此我俩就有了密切的交流。我们先是说文论字,后来就成了推心置腹的朋友。他年长我几岁,我称他大哥,他唤我老弟。随着日长月久,我渐渐了解了他的过往。他本名牟新才,牟是释迦牟尼的牟,新是很新鲜的新,才是老有才的才。山东荣成人,花园一样美丽的城市,花园一样锦绣的人儿。他入驻江山不到一年,便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手摇红扇的进士,简直就是一个传说。我至今与他素未谋面,只见过他的照片。照片中的他,高大英俊,气宇轩昂,身高一米八零以上,地道的山东大汉。真的,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一个满腹经纶的文弱书生,倒有几分神似棍棒天下无双,江湖人称“河北三绝”,水泊梁山的二头领玉麒麟卢俊义。
时间过得真快,转瞬之间,我到江山也快三年了。三年交往下来,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他的确是一个名符其实的怀才抱器,脊梁似巍巍赤山,胸怀如滔滔黄海,文心若皎皎明月。
三
他曾经有过苦难的童年。他说那些悲伤的往事不须再提,愿令冰雪化春水,迎来春色暖人间。
写作此文之前,我又一次打开了他的文集。文集很厚很长,高山流水一样;含金量很高,姹紫嫣红一片。他博古通今,学贯中西,才思泉涌,是个优质高产作家。他擅长古韵和散文。他写的赋,大气磅礴,铿锵有力,引经据典,想象丰盈,字字珠玑,句句琳琅,满目锦绣,让人荡气回肠,叹为观止。
有绝品《江山赋》为证,曰:“噫嘻!华山论剑,挑灯谁看寒光;江山布子,落花人听酬唱。三更把寒,默邀八方才俊,无帖飞笺达疆;频下征文战书,匿声缨戟铿锵。郭璞江赋,芦人渔子,摈落江山,短歌清觞;李白秋浦,红颜白发,道阻江山,家远离怆。文学江山,一指印泥,灼灼红日,续延羲皇。丹书江山,八圆朱轮,腾腾巨龙,光大炎黄。壮哉,十年白驹,八万诗骨,五十社团,一池墨香!”
又曰:“流年逝水,不输芳华;荷塘溶月,缱绻莲花;晓荷滴露,淡雅如画;柳岸熏风,花明一架;星月流彩,琅琅诗话;秋月播辉,菊韵嘉瓜;丹枫飞红,诗雨似葩;八一雄歌,力举韵挂!不胜枚举,团团嘉华……”
如此雄奇之大赋,实属罕见。文友老百留言云:“一篇《江山赋》,妙语连珠,精彩纷呈。作者历史文化底蕴深厚,旁征博引,例如‘挑灯谁看寒光’句,乃出自辛弃疾之‘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以此来比喻文友为展示才华跃跃欲试。‘平沙落雁’,乃古代十大名曲之一,以此来比喻江山文学的精品……”文友刘柳琴则凭借一双慧眼,从文中看出了一些玄机,她说:“文章中词语除了指江山八大社团,也有江山一些知名人士,如:山巅扬旌,古渡催航——古渡;扬帆斗浪,旨在兴华国粹——赵兴华;一程一坎,击水引航,拳心笃念,款语溢芳——航程心语……”
读罢此文,我无限感慨:他不仅是一个怀才抱器的人,还是一个闻达者。
他是个散文天才。他写人写景,也写花草虫鸟。他写故乡故人,也写他乡他人;他写亲情乡情,也写爱情友情;他写山写水,也写星辰大海。翻阅他的文集,我惊喜地发现——他写了那么多的文章,居然没有一篇是消极的,负能量的,像一坡蓬勃的白日葵,棵棵向阳开放。他写风雨,往往风雨之后是彩虹;他写寒雪,往往雪野之上会蓦然出现一座炉火熊態的森林小屋;他写落花,往往红消香不断;他写苦难,往往暗夜稍纵即逝曙光就在前头。他是一个无比坚强、大彻大悟、乐观豁达的人。
也有绝品《得“半”之妙》为证。一般的逻辑是,圆满才是完美,才叫美妙。“半”是无奈的残缺,遗憾的残章,妙从何来呢?但他的感悟就是与众不同。在他的笔下,“半”是相对的“圆”。“半”是留有余地,是一种人生哲学,是一种适度的放弃。“半”不是残缺,也不是委曲求全,相反,它是一种淡泊的从容,是一种知足常乐的心态。月半待圆,那叫希望。水半待满,那叫坦然。反之,便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了。
文友罗莲香说:“反复品读此文,唇齿留香,收获满满,从中可知晓求学苦吟的雅趣,领悟为人处世的通达,感知快乐幸福的真谛。文中流露出的诗意、禅意、哲理都濡染着读者身心,提升境界。读之,宛若赴一场盛大的灵魂盛宴。”对此,我完全赞同。
我十分佩服他的才情。不知元芳会怎么看,我以为,他的散文创作,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界。假如让我写一座山,无论怎么写,写来写去就是一座山。他则不然。前些日子,他迷上赤山了,一写就是一个系列,已经写了三十多篇了,还是停不下来。他写赤山的石头,草木,藤蔓,寺庙,僧人,风云,信手拈来,出口成章,一景一物皆成文,一草一木都关情,大有“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之气势。
他手中的那支笔,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奇能,即便是一截枯枝,一片落叶,只要一经他的手,便会羽化升仙,实乃神人也。
四
四年江山行,他用文字为种子,用彩笔作犁铧,用血汗去育苗,是一个默默在东篱种花植菊的耕耘者,是我们十分敬佩的大师爷。
我之所以把他称之为东篱的大师爷,不是调侃他,而且发自内心的声音。他有师爷的学识。这点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不须多言。他有师爷的风范。只要查看一下他的履迹,大家便会不难发现:在江山,他不仅自己写的多,更难得的是,他编辑的文章和发表的评论更多。四年来,他在勤奋创作的同时,还给广大作者编辑过2049篇文章,留言留评达7233条。细算一下,四年共1460天,每天他平均要编一篇半文章,发表五条评论。要知道,那些文章的长短是不一样的。曾记得,我的中篇小说《白桐子与红山茶》就是他编的。该文4.6万字,甭说编,就是看,也够累人的,更何况,他还要润色“捉虫”呢。
但这仅是冰山一角,是表面的,真相会让人泪目。
不了解他的人,往往会误以为他有点自负,有点固执,有点清高,有点孤傲,高高在上,人情不是那么练达。其实,他是一个爱憎分明的直性子。看到雾里的花,他就会说看不清楚;看到水中的月,他就会说捉摸不定,该一是一,该二是二。他从来不会把绿的说成是红的,把白的说成是黑的,把丑陋的说成是美好的,把恶毒的说成是善良的。他编文有一个习惯,当作给学生批改作文。他对文字十分挑剔,爱修改,善润色,可谓是用心良苦,却有时往往落得个吃力不讨好。我曾劝说过他,叫他省点心。他说,写作必须要有匠心,编辑岂可轻易放错,我既要对作品负责,更要对读者负责。
作为一社之长,他求贤若渴。但凡有新作者加入社团,他必亲自操刀把关编辑,把他作为学生来培养。一旦发现有功底扎实者,他的两眼就会发光,视其为宝贝,捧在手心精心呵护打造,仿佛他当年在校执教时,蓦然发现班里有望冲刹清北的尖子生一样,兴奋不已。他就是这样的人,认真,执着,严谨,诚实。他有一股子犟劲,只要是自己认准的事,哪怕前方是雷池,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他像一股清流,不管前路是多么的艰险,决不回头,一心向着大海,奔腾不息。
我想,他的所作所为,也许跟他以前所从事的职业有关系,说透了,就是“职业病”。他原本就是一个科班出生的老师,从教37年,桃李满天下,曾获得全国优秀教师、全国中学骨干教师等殊荣。在江山,在东篱,他依然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在杏坛挥鞭执教的老师,一边写作,一边育人,教学相长。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今天,作为他的兄弟,我要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哦!朋友!你可知道我们的大师爷,这些年他在江山究竟是怎样走过来的吗?真相是,近三年来,他一直被残酷的病魔折磨着。其他小毛病就不提了。我告诉你,光手术,他就做了七次,其中三次是胃手术,二次是心脏手术,一次是肝部手术。令人难以置信,教人不可想象。谁能想到呢?一个终日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人,他竟然以超凡的毅力,夜以继日,呕心沥血,为广大读者奉献了那么多脍炙人口的佳作,提供了那么多滋养心灵的精神食粮。可歌乎!可泣乎!
当我开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文友李湘莉给我发来了一张他的照片。应该是在手术愈后好长一段时间了,但创口依然触目惊心。长长的一道刀疤,呈亅字型,从胸腔一直划至腰间。刀痕两旁,针眼密密,点点泛红,像两条赤龙,匍匐在他的身上。那是多大手术啊!他该承受多大的伤痛啊!
李湘莉说,她看了这张照片,哭了,哭得稀里哗啦。她然后对我说,你的山东兄弟在手术期间,还特意发微信给我,嘱咐我对你多关心一下,说你当时的身体也不好,需要文友的温暖。我听罢,潸然泪下。
李湘莉夸他是一个真男人、大丈夫。我说,他出生在大炼钢铁时代,他是一个钢铁战士,他是江山的保尔·柯察金。
面对东篱文友的夸奖,怀才抱器的回复就是——是江山容我身,造我些许才。他是一个最懂得感恩的人,他常说,退休后曾经是一片空白,遇到江山,人生有了拐弯,又现新境界。他从不谈自己的创作有多么精彩,所谈离不开江山对他的“疗养”。
五
“写文章应是一个高级的养生方式。尤其是身患恶疾者,一般药物或化疗,无法治愈,那就用风景和文学去治吧。愈不愈且无论,但求以身相许的感情再次年轻一下。”
这是他曾经跟我说过的一段话,也是他的文学观。当时,我理解不透,有些模糊,无言以对。我想,何必呢?对于文学,对于江山,爱就爱了,何必要以身相许呢?现在想起,惟有泪流满面。
在东篱,他自诩自己是一只善捉文字之虫的啄木鸟。在我眼中,他则是一只摧春的布谷,啼血的杜鹃。布谷声声,东篱的田野绿了。杜鹃啼血,东篱的花儿开了。
感谢有你——怀才抱器——东篱的大师爷!
文心可雕龙,文学可治病。今夜有风,月光如水。就让小弟我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小镇,借清风明月祝福你吧——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在江山,怀才兄长和老师可称大家,我就是一棵小草小苗。怀才兄不易,让我们祝福他!
十分感谢你对创作此文的支持。古话说,百年修得同船度,咱们相遇江山,欢聚东篱,隐居南山,植柳釆菊,是缘份,亦有山东兄弟的功劳。不多说了,夏安!
感谢你的热情阅读,感谢你的真心鼓励。我的拙笔,写不出大师爷的风范呀,惭愧。问候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