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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风恋】赵家沟的夏夜(散文) ——赵家沟的慢生活之十


作者:贤者无忧 秀才,1943.8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574发表时间:2022-08-08 22:40:18
摘要:如今,在赵家沟我们的上辈人基本归隐入土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一代人,在日复一日的昼夜交替中,在无情的岁月时光里,与日月一道慢慢地老去,融入赵家沟的山水之间。未来的日子,赵家沟的夜,将会比城里的月色更迷人。

自从那年秋晨我背着一个英丹布包包,装着母亲塞给我的四个鸡蛋和一把泥土,在父亲和弟弟的护送下,离开赵家沟已经四十多年了。这些年来,我很少在赵家沟过夜了,即使过夜也是春节期间。尤其在夏日,就更没有领略过赵家沟的夜色了。
   今年以来,因为忙于竹韵书院的事务和心中的那份难以割舍的赵家沟情结,在盛夏时节,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老宅住过两个夏夜。
   一样的赵家沟,一样的夏夜,少小离家老大归的我,对故乡的夏夜有着不一样的感受。
   今年的夏天特别酷热。清晨伊始,阳光就一改春日的温顺,像烈焰一样洒在赵家沟的土地上,让大地变成了一个大蒸笼。挂在天空的火球,烘烤了赵家沟大地一天后,也似乎疲倦了下来,带着红红的脸从红花梁子顶尖慢慢隐退下去。
   为了避免中暑,农人们都是早上五点起床,做完工十点回家吃早餐,等到下午四五点中以后又才下地干活。夜幕降临山村很久,接近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刻,这些年龄都在六七十岁以上的老农,才扛着锄头,背着背篼,担着粪桶,带着一身的汗渍和疲惫,回到家里。一杯小酒,一碟小菜,一把花生米就算完成一餐。再简单的也就是一碗面条或者一碗稀饭,也算解决了晚饭的问题。
   晚饭后,从竹林盘里晃出点点手机光亮,人们东一个,西一个地从农舍里走出来,手摇着竹扇,大摇大摆地来我家老宅门前。我家在赵家沟弯弯的中央,大家都方便。加之大家知晓我回老家了,就想和我这个难得回来的人吹一下牛,也就不由自主地集聚在了这里,一屁股坐在几坨大石头上,开始了夏夜的龙门阵。
   “兵哥回来了,你出去有四十多年了啊,我们难得见到你啊,你还是把你的发财烟给我哩散起瑟!”老队长家娃率先开腔,一来就将我的军,以前我要吸烟,去年生病后就不再吸烟了,但是回老家我还是有准备的,依然在广兴场买了一包50元的“宽窄”。
   “不好意思,搞忘给大家发烟了,来来来!哥老倌、兄弟伙,冒燃,冒燃。”我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烟来分发给大家。
   “哎呀,你们要不得,人家兵哥都不抽烟了,以后你就不要买烟了。他老汉,你学到点,你要少抽烟,身体要紧!”世娃的老婆站出来说。
   哈哈哈,大家一下子就笑了起来,笑声打破了赵家沟寂静的夜。
   “听说,最近台湾局势有点紧张啊,那个美国鬼老太婆,要来台湾,想把台湾弄出去。好坏啊!这下,看国家怎么办啊?”在外面打过工的建明娃,喜欢看电视,对国际国内形势比较关心。他端着一个大碗吃面,还没有回家,要等到龙门阵散了才回家,反正儿女在外,老婆又死了,自己一个老单身汉在家,早迟洗碗都无所谓。他把碗往地下一放,吹起牛来。
   “怕么果怕,习主席领导的军队,凶得很,那个么果西一来就把她打到海里去,看以后哪个还敢来不?她不窝泡稀屎照照,现在的中国,比新中国成立前强多了,她不怕死,就来蛮!”七十多岁的荣哥,是队上的老会计,对祖国有着坚强的信念和挚爱情怀,他吼起嗓子说。
   世娃的父亲曾经当过队长,受父亲的熏陶,对队里的事情非常关心,他不紧不慢地说:“关心国家大事是对的,你们看到么,今年子的天气,这么干旱,喔嘎办啊?”世娃有点心焦。说完,拿出烟来给大家撒了一圈,半包烟刚好合适,他将烟盒捏扁,往旁边地上一丢。点燃香烟,就吐出两个烟圈来,接到烟的男人们又开始吞云吐雾。
   在县城开过副食店的括哥,回到农村养老,见到世娃乱丢烟盒,就说:“世娃,莫乱丢垃圾啊,要是在县城,你要遭罚款,农村也要讲究环境卫生啊,干净点,看到也舒服点嘛。”
   世娃有点不好意思回应括哥说:“就是,我们农村也要讲究环境卫生,以后大家都不要乱丢垃圾啊,把我们赵家沟也搞干净点。”
   “今年是干旱,土里是莫搞了,田里还有希望。喜得好,我们老汉那一辈人,修了水库,谷子不会受影响。世娃,我们还是像你老汉说的那样‘大春减产小春补’。现在的条件比那二年好多了啊!”掉了两颗门牙的良娃不慌不忙地说。
   接着,大家天南海北,古今中外,想到啥子就说啥子,特别是说起自己的崽娃子和姑娘来,硬是有说不完的话。哪个的娃娃挣钱多?哪家的孙娃子多大了?哪个又寄钱回来了?哪个的崽在外面又换工作了?他们带着想象,带着希望,有时还会为一件大家都没有搞清楚的事情争论得面红耳赤,赌咒发誓。
   我也发言,给大家讲外面的变化,国内外的事情,遇到争执不断的事情就裁判一下。
   夜晚的龙门阵,驱散了农人的疲惫,消除了烦恼。但是空气中依然跑着热气。“通信靠吼,护家靠狗”的农村,村民们养成了大声说话的习惯,黑夜里,他们东家长西家短的聊天声,穿过黑夜,飞翔在赵家沟漆黑的夜空。
   聊到正欢时,从水库大坝下来一辆汽车,两柱灯光穿过赵家沟的黑夜,飞快向我们驶来。驾驶员看到一堆人坐在路边纳凉,心里发慌,方向盘往左一打,汽车扭曲了一下,就像喝醉了酒的人一样,左右摇晃。
   “哈哈哈,这一定是个没有来过赵家沟的黄司机,差点跑翻了啊。”笑声又在赵家沟里激荡。
   蚊虫仗着黑夜的掩护,从竹林飞出来,来到聊天的农人身上,寻找着可以“下口”的地方,一定要饱吸那美味的血液。聊天声时常被“啪啪”拍打声打断。农人很淡定,不像城里人那样埋怨,不像城里人那样娇气做作,一旦蚊虫叮咬,不是蚊香就是花露水,忙得不亦乐乎。我想,乡下人才是与自然相生相处的生灵,他们在自己的这片热土地上与大自然的生命和谐相处,相伴一生。
   田野里不时有音乐奏起,先有一只青蛙发出蛙鸣,接着就有一大群青蛙响应,一起演奏夏夜里的田园交响曲。一段时间后,声音逐渐减弱,青蛙们累了,过一段时间又有青蛙集结,洪亮的音乐声再次登场。
   聊天中,我也静静地听,静静地思索。思绪回到20世纪70年代。那时的赵家沟,非常封闭,大家饭后聚到一起,就是听广播。我常常与伙伴们一起跑到水库大坝上去数星星,思考着自己的未来。有一次,数着数着就在一人高的草丛中睡着了,醒来已是一身露珠。回到家里,母亲没说啥,严厉的父亲给我屁股上几巴掌,让我长了记性。
   大家聊兴正浓时,文哥的棒棒手机报时声响了起来:“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整。”
   “十一点了,回家睡觉去了啊,天气热,明早五点还要起来做工!”家娃说。
   就这样,一场热热闹闹的乡村沙龙散场了。
   我回到紧挨着竹林盘的老宅,洗漱后,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竹林盘的懒虫,到了午夜还不知疲倦地嘶鸣,也许它们也酷热难耐,那嘶鸣声,颤颤悠悠,忽高忽低。偶有杜鹃鸟,发出一声悦耳的声音,像是蝉鸣声的协奏。竹林中的麻雀已经入眠,不安分的画眉鸟从这根枝跳到那根枝上,呼啦啦的扑翅声引得鸟儿们一阵“唧唧喳喳”的尖叫。刚要入眠,便有老狗“汪汪汪”的吼叫从竹林盘飘进室内,原来是老狗在追逐野猫。这二年的老狗已经不再看家护院了,农村也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一派安详。
   时隔四十几年,赵家沟的山水田地依然安详,夏夜依然宁静,农人依然淳朴。他们做着繁重的体力活,与天旱地涝拼斗,顽强地生活在这片深厚土地上。他们依然端着自己的大碗,聊着自己开心的事,享受着赵家沟的慢生活,偶尔也会向往远方。
   如今,在赵家沟我们的上辈人基本归隐入土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一代人,在日复一日的昼夜交替中,在无情的岁月时光里,与日月一道慢慢地老去,融入赵家沟的山水之间。
   未来的日子,赵家沟的夜,将会比城里的月色更迷人。
  
   二〇二二年八月八日于赵家沟竹韵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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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时隔四十多年的赵家沟夏夜,依然安详而静谧,依然有鸟叫蝉鸣,有蛙鸣狗吠,更有那不变的乡情与乡亲们海阔天空的龙门阵。早上四五点钟起床下地干活,到十点左右收工,避开太阳当顶的暑热高温,下午四五点太阳落坡时又出去,这就是农村劳作的特点,也是农人们的自由之处,干与不干,干多干少,去早去晚,时间全由自己掌握。成天与土地厮混的农人,习惯了在土地里摸爬滚打,习惯了肩挑背磨,习惯了日晒雨淋,习惯了疲惫缠身。劳累了一天,黑摸门才回到家,晚餐或一碟菜一杯酒简单小酌,或一碗面条充饥。而摇扇走出家门集聚纳凉、吹牛摆龙门阵,似乎是一天的最后一道功课。这夜,乡亲们听说“我”回到了老宅,大家都聚到了竹韵书院门外,与久违的兵哥一聚。话匣子也如这乡村的夏夜,敞亮而开阔,庄稼、土地、儿女、孙辈、国家大事,都是谈论的内容。作者用发散性思维,通过对赵家沟夏夜短暂的情景描写,展现了农村的面貌和农民自由闲适、乐观简单的生活,及淳朴浓厚的乡风民俗。语言生动灵韵,意蕴深厚,令人遐思,余味悠长。读着这样的文章,似乎在酷热中一股凉风轻拂,清新润肺,舒畅和美。佳作拜读,力荐共赏!感谢赐稿支持风恋碧潭!问好作者!【编辑:碧潭飘雪】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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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碧潭飘雪        2022-08-08 22:53:10
  感谢刘老师辛苦创作赐稿支持风恋碧潭!文章清新自然,读着令人耳目一新,浸心润脾。祝创作愉快!
碧潭飘雪
2 楼        文友:碧潭飘雪        2022-08-08 22:59:47
  作者运用发散性思维,以点铺面,选取某个点、某个时间段的某个场景描写,反应一片区域的状况。素材亲切,接地气,大众化,通过这种普通的题材书写,展现宏大的主题。一行行跳动的文字,闪耀着灵动的星光。读着这样的文字,舒畅自然,清新耳目。佳作拜读!
碧潭飘雪
3 楼        文友:碧潭飘雪        2022-08-08 23:02:44
  欢迎刘老师继续赐稿风恋碧潭!风恋有你更精彩!由于时间关系,编发滞后了你期待的时间。抱歉!水平有限,对文章有理解偏颇的地方,敬请海涵和提出,以便改进。问好刘老师!祝创作顺利,佳作丰硕!
碧潭飘雪
4 楼        文友:贤者无忧        2022-08-09 06:37:59
  成都作家周孝全点评:读《赵家沟的夏夜》之悟
  
   给读者展现一幅乡村振兴画图,农人们喜乐有嘉,正确面对天时带来的不利,把夏粮的减产降低到最低限度,想办法,出对策,靠技能。一是正视现实有智慧。壬寅夏夜赵家沟,干旱部份粮欠收,勤劳精抻仍振奋,勇度难关不罢休。二是人情来往有品位。闲夜交流又纳凉,递烟加水好风尚,比较互促事短长,创业守业更发扬。三是乡邻互助有功德。偶遇乡邻回家呆,竹韵书院兵哥开,增强大家学知识,福德喜树常护栽。四是生态环境人和谐。蛙鸣鸟声和谐音,护家老狗特认真,蝇子没有超半斤,扇子扑打甭上心。五是关心时事有共情。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都在关注中,茶余饭后,摆谈分享也轻松。谈不完的观点,讲不完的看法,用不够的时间。只因为了明日早起赶早工,暂时停歇,各自回家休息,长时间回忆在没摆完的龙门阵中。
5 楼        文友:叶华君        2022-08-09 08:46:17
  这篇文章真正的文情并茂,写出来了赵家沟独特而又充满乡土气息的生活场景和状态。作者紧扣赵家沟夏夜的景和人,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生动细腻形象有趣地展现出赵家沟大自然和民风的纯朴之美,字里行间流露出作者对家乡及其乡亲的亲近和热死之情,文字清新润心,值得细细品味。
叶华君,成都市作协会员,东部新区草池街道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我有一颗善感而质朴的心,我爱我的家乡我的亲人!QQ1052430610
6 楼        文友:碧潭飘雪        2022-08-09 12:28:36
  佳作已申报精品。
碧潭飘雪
7 楼        文友:卢海阳        2022-08-09 13:49:43
  赵家沟的夏夜,静谧充满着乡土气息,令人向往。
回复7 楼        文友:贤者无忧        2022-08-09 21:00:54
  谢谢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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