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雇佣军
　　 就在冯粒粒四人悄悄地钻进密室时，一车杀气腾腾的黑衣人直奔重生整容医院而来，为首的正是自封为永生社团的社长尹永生。
　　 没有悬挂牌照的黑色锃亮的悍马汽车宛如脱缰的野马，奔驰在滴水岩市的公路上。途中，悍马汽车加足马力，遇车超车，一路疾驰，引来沿途悠然踱步行人的惊讶的目光。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鉴于此，就在两年前，尹永生安排亲信偷渡到缅甸，带着一袋子的人民币。钱能通神。人民币在缅甸，那是绝对的硬通货。于是，一笔小开支，便招募了几名实力派的雇佣军，而且可以拿命相搏。依旧悄悄的，一行人潜回国内。偷渡缅甸的这名亲信，显而易见，不是雪儿，也不能是雪儿。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凡是有头脑的投资人都以此作为信条。雪儿自认为上了床就可以为所欲为，太过天真了。一辈子上床的人会有很多，交心的人却是屈指可数，甚至一个也没有。
　　 再说说招募的新人吧。
　　 阿力的家乡在缅甸的乡下，住在窄逼的棚屋里。低矮的棚屋潮湿、昏暗，臭气熏天。一条泥泞不堪的小路从棚屋前蜿蜒而过。一辆破旧的牛拉车在这条乡间小路上嘎吱嘎吱地蜗牛般行进。村口有一棵参天大榕树，巾巾吊吊（丝丝缕缕，四川话）地挂着几个装满水的水罐。水罐是供路人解渴的。树上的蝉聒噪着，发出无趣且恼人的吱吱声。树下的一块凸出的大石上，无所事事的男人们穿着叫着“笼基”的围裙，三三两两地盘腿而坐，慢条斯理地嚼着槟榔，黝黑的脸上不时地露出傻傻的笑，咧嘴一笑时露出烂掉的黄牙。阿力皮肤黑得像煤炭，身形牛高马大，宛如一块黑色巨石，在大山里帮人挖石头的日子，练就了一身蛮力。
　　 阿郎的家就在一个玉石市场旁边，依旧是低矮的棚屋。门前的碎石路上，不时地有涂着土制护肤品“塔纳卡”的女人，头上顶着锅碗瓢盆，慢悠悠地走过。一只蜥蜴从草丛里爬出来，跳到一个女人的脚边，昂首张望。阿郎和大多数缅甸人一样，身材瘦小，双眼深陷，塌鼻梁，皮肤黑不拉几，虽然阿郎才十九岁，可是背枪却是七年有余，不到十二岁就扛枪了，练就一手百发百中的好枪法。
　　 其余两个的生活境遇也好不到哪儿去。阿龙长得黑不溜秋，肌肉横生，是打黑拳的拳手，练就狠毒的好身手。阿休长得依旧是黑，小眼睛，高鼻深目，嘴唇有点往前突出，身影宛如竹竿又高又瘦，从小混迹市井，以耍刀见长，手中的一把十字架骷髅头跳刀在手掌里旋转时发出呼呼的风声，真是虎虎生风啊！
　　 尹永生把他们秘密安置下来，给他们弄来了新身份，好吃好喝好住，待遇从优。
　　 两年来，虽然没给他们涨工资，他们几个死心塌地为社团工作，让人既是欣慰，又是省心，中国话也越说越溜了。
　　 四人组只有在确有必要时才拉出来。两年来，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一路通畅。悍马汽车拐过几条街道，很快到了重生整容医院大门口。
　　 “你们是干什么的？”
　　 保安贾晓亮从推开的窗户探出头来，眼神警觉。
　　 这声干瘪瘪的吆喝声打断了尹永生的思绪，将他从断断续续的回忆中拉回到现实。
　　 “是我！”尹永生从副驾驶室下来，绕到悍马汽车驾驶室这一侧，“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啊，原来是老大来了！”贾晓亮推开门，屁颠屁颠地跑出门卫室，冲到悍马汽车的车前，两脚立定，啪地给尹永生敬了个礼，“雪姐她们还在您的办公室里，一直没有出来。张经甚正死死地盯着您办公室外的摄像头，我们钉死她们了。她们跑不掉了！”
　　 “做得好。回去告诉张经甚，关掉所有监控。把雪儿带人进入的所有监控删除了！里面的事情交给我们接手。还有，等会儿，我们进去后，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报警。OK？”
　　 “老大，我没听懂？”
　　 “妈的，耳朵聋了，想吃花生米（子弹）吗？”
　　 尹永生扬起手中的美国军用手枪。黑色锃亮的手枪在他雪白的圣罗兰长袖衬衫的衬托下显得愈加的冰冷。悍马汽车里传来嘿嘿嘿的笑声，笑声粗嘎刺耳，声音依然冷若冰霜。
　　 贾晓亮扫了一眼车里。他隐约看到AK47冲锋枪横在后排座的一个瘦不拉几的小伙的身前。后排座中间位置的瘦高个男子舞动手里的一把十字跳刀，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光。车上还有人，他看到了，依旧是冷漠的脸孔，他感觉如坠冰窟。他被眼前的情形吓到了，于是口若悬河的嘴巴不听话地打起结巴：“老……老大，我听懂了。马，马上办。”
　　 贾晓亮像脚底抹了清油，一溜烟地跑进了门卫室，钻进隔壁的监控室，冲张经甚吼道：“老大来了，表扬我们干得漂亮！”
　　 “老大亲自来了？需要我们做什么？”显然张经甚有点兴奋，跃跃欲试。
　　 “关掉所有监控。把雪儿带人进入的所有监控删除了！里面的事情交给老大他们接手，OK？”贾晓亮重复尹永生冰冷的指令。
　　 “为什么？”张经甚有点震惊于听到的消息。
　　 “老大疯掉了。”贾晓亮想起看到的枪火，还有一张张冷酷无情的脸孔，顿感背脊发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还有，老大说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报警。”
　　 这时，大门口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贾晓亮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扭头就跑。他出了监控室，回到值班室，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摁下。伸缩门宛如一条蠕动的毛毛虫，缓缓缩成一团——大门打开了。随着马达的轰鸣声响起，悍马汽车驶进重生整容医院，朝车库的入口开去。
　　 贾晓亮摁下遥控器，蜷缩成一团的伸缩门慢慢展开，大门重新徐徐地关闭。
　　 贾晓亮呆呆地望着远去的悍马汽车，直到消失在地下车库的入口。他知道，即便是傻瓜都看得出，老大疯狂了，一场惨烈的杀戮在所难免。
　　 第五十章：科学怪人
　　 天空涌来一团巨大的乌云，遮蔽了悬在夜空中的一轮弯月，大地顿时失去了光亮，黯淡了下来。
　　 伴随着粗嘎的叫声，几只栖息在树上的鸟扑棱棱地从枝头飞走，宛如圣斗士射出的飞箭，直冲云霄，奋力地撕裂浓墨似的黑暗，眨眼间消失不见。一切重又归于死寂。
　　 黑夜的影子里，密室入口处的墙壁上，伸出一盏枯瘦的灯，在窄逼陡峭的楼梯上，投下昏黄的灯光。楼梯地面上挤满厚厚的灰尘，看来许久都没有人打扫了。灰尘上没有任何足迹，说明许久没有人光顾这里了。迎面扑来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潮湿、腐败的气味，宛如盘踞在地底深处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时飘出的阵阵口臭。
　　 冯粒粒敏捷地从快枪套里拔出手枪，双眼直视前方，双手作出向前狙枪的动作，贴着冰冷的墙壁，迈步朝密室深处行进。雪儿把高跟鞋脱掉，提在手上，跟在身后。林小琴居三，冯琳琳走在最后。四人的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拉得老长，诡异地向下移动，楼梯地上新鲜的脚印亦是尾随而来。
　　 尽管四人蹑手蹑脚地顺着楼梯往下行进，脚轻轻地落在地上，墙壁上的一盏接一盏的枯瘦的灯依然感应到了有人到来，次第亮起来。偶然一盏灯发出吱吱吱的刺耳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四人顺着楼梯一直向下，宛如跌入一个巨大的田螺里，似乎永无尽头。冯粒粒率领众人越往下走，越是惊心。她似乎中了幽闭恐惧症，喉咙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令她呼吸不得，脑袋愈来愈昏沉，眼皮似乎注入了铅块，愈加沉重，似乎马上就要睡去。她停下脚步，来回甩甩头，奋力将眩晕感挤出脑袋。她感觉清醒了点，于是继续顺着楼梯往下走。
　　 初时，楼梯狭窄，刚好能通人。四人不知道行进了多久，楼梯逐渐变宽，最后豁然开朗。前方漏进白茫茫的光亮。
　　 雪儿所言非虚，展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座地下玻璃城——灯光笼罩下的圆形的实验室。
　　 与楼梯不同的是，这间巨大的实验室敞亮又干净，悬挂在玻璃屋顶的无数盏的巨大的吊灯，将黑夜变成白昼，整个实验室不留一丁点阴影。凡是视线可及之处，无不放着各种各样的玻璃器皿，各种工具仪器。除了平常见到过的漏斗、烧杯，其余多是怪异的形状，叫不出名称。
　　 这时，冯粒粒被更为奇特的东西吸引，不由得张大嘴巴，似乎再也无法合拢。她的脸浮现惊惧之色，眼睛同样因为惊恐而变得鼓突。她看到了雪儿口中所说的千面墙。
　　 超大实验室的圆形墙壁上竖起一道玻璃墙，环布整个实验室，蔚为壮观。玻璃墙壁上有成千上万的小格子，格子里装满透明的无名液体，也许是福尔马林，也许是其他液体，不得而知。一张张鲜活的脸庞竖在液体中，而不是漂浮在液体上。脸庞薄如蝉翼，似乎是用宣纸剪裁而成。脸庞呈现活人的肉色，似乎是才从活人的脸上撕下来，眼睁睁地注视着闯入密室的人。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夸张地哈哈大笑，有的冷若冰霜地板着脸，有的怒目而视，有的嗤之以鼻地斜眼而视，有的面露凶光，似乎要将看到的人撕成碎块。一千张脸庞，一千个表情，活灵活现且不雷同。
　　 “鬼屋！”
　　 冯粒粒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把她从眼前的震惊中拉回到现实。她扭头去看，发现林小琴正捂着嘴巴，脸露惊恐之色，摇摇欲坠。身后的冯琳琳赶紧把她一把抱住。
　　 与此同时，嘎吱一声从实验室的某个角落传来，宛如地府深处传来的一声呻吟。
　　 冯粒粒心里咯噔一下子，手上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她努力稳住心神，寻声走去。声音来自一个巨大的操作台背后。随即，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响起。
　　 冯粒粒蹲下来，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响声传过来的方向，做出射击姿势。余下三人也蹲在她身后。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走出来的虽然不是一头怪物，但是其实也接近怪物的一切特征了。
　　 从操作台后面走出来的是一个老头，一个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的怪老头。只见他一头凌乱的头发，宛如夏日荒野里疯长的杂草，一张脸瘦而苍白，颧骨高高隆起，满脸白胡子，一双黑色的双眼布满血丝，深陷在眼眶里，睡眼惺忪，背佝偻得厉害，似一张拉开的弓。他瘦小的身体包裹在一件皱巴巴、脏兮兮的又肥又大的白大褂里，整个人就像裹在一张大被单里，白大褂下摆露出枯瘦如柴的双腿。看不出他的脚有多大，因为他脚上的鞋子过于夸张，是一双闪烁着银光的金属鞋，似乎异常沉重。刚才沉重的脚步声就是由这双鞋落地时发出来的，怪老头瘦得如一片枯叶，很显然身体重不到哪去。
　　 “科学怪人”几个字跳入冯粒粒的脑海，她的内心不由得点点头，缩小版的科学怪人，有着科学的装备，有着囚徒的茫然。
　　 怪老头茫然四顾，没有发现蹲在楼梯上的闯入者。他伸手挠头，枯瘦的手指，每根手指的指甲长得惊人，让人想起金庸先生笔下偷练九阴白骨爪的梅超风的手指。
　　 “我们是警察，双手抱头，站着别动！”冯粒粒表明身份高声警告。那位怪老头虽然反应迟钝，但还是慢慢把手从杂草似的头发里拿出来，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后，双手抱在头上，站在原地没再往前走。冯粒粒看到他的脸上混杂着喜悦、惊讶的表情，望过来的眼神里也没有狡黠。
　　 “你是谁？”冯粒粒问。
　　 “我是李石光。”尽管怪老头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但还是能听出是标准的普通话。
　　 “你是干什么的？”冯粒粒继续追问。
　　 “搞科研的，有人说我是科学家，也有人说我是一个怪人。”怪老头说完，不由得咧嘴一笑，露出一排还算整齐的牙齿。他的笑似乎牵动着眼睛周围的皱纹，让他看起来像那只和阿甘一起翱翔天空的猿猴。
　　 “实验室里还有谁？”冯粒粒依旧保持警惕。
　　 “没谁了。除了偶尔尹永生下来看看我。我是一个孤独的囚徒。”怪老头耸耸肩，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没有恐怖的怪物，没有杀机重重的埋伏，只有一个怪老头，一名被囚禁的科学家。
　　 简短对话之后，冯粒粒收起枪，站了起来，将手枪放回快枪套里。余下三人也随之站了起来。四人缓缓走下楼梯，来到实验室。
　　 脚落在地上时，冯粒粒才注意到，地面既不是光滑的地砖，也不是木地板，更不是简陋的水泥地面，而是某种金属。她想，这真是一个鬼地方，这里的布局超乎想象。也许，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吧。
　　
　　 （原创非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