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女人，尤其是那些已婚的女人们。为了你的伴侣，为了婚姻的稳固，请放弃再造美丽的幻想吧。说不定那再造的美丽反而成了丑陋、陌生和厌恶。
　　
　　 老李已年过花甲，最近的一件事让他寝食难安，每天除了那短暂的睡眠，只要醒来哪怕是没有睁开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一件事，挥之不去。即便是浅睡中也会被他想象力勾勒出的那张扭曲、陌生、恐怖的女人面孔搅扰的心神不宁。
　　 由于妻妹的女儿结婚，老李和妻子从几千公里外的广州回到东北故乡，一个八线的小城市参加婚礼。婚礼过后考虑到亲人已一年未见，老李和妻子没有急于返程。为了能给各自与自己的亲人们多一些时间空间，老李住在老父亲的家中，每天陪伴着老父亲，听着精神矍铄的老父亲永远都讲不完的陈年往事，接续着他多年来一直坚持的回来之后每天必保陪老父亲及其后老伴下一次饭店，为老父亲丰富一下膳食，调理一下食欲。妻子则住在妹妹的家中，每日与她的四个妹妹做着她们喜欢的事，谈论着她们乐此不疲的家长里短。老李和妻子各得其所各享其乐互不影响互不妨碍。
　　 一天早晨，老李被梦中妻子的怪异行为惊醒。那一刻，到不是因为怪异的梦境让老李对妻子有什么怀疑，只是对妻子的健康生出几许担心和已多日未见的些许想念。因为，妻子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更何况还做过两次手术，患过一次生活不能自理的脑梗（经过治疗和康复锻炼已康复如初）。前段时间因身体不适，又确诊为糜烂性胃炎和肠息肉，待手术。还检查出肺部疑点灶影，以及其自身又是糖尿病和高血压体质。于是，在父亲家吃过早饭，老李便急匆匆去了妻妹家。他的脚刚迈入妻妹的家门，室内便响起五姐妹和那个新婚中妻妹的女儿异口同声，但没有言语莫名的满屋子笑声。妻子貌似笑弯了腰，捂着脸走进了卫生间，其余的四个姐妹更是十分默契的或低头，或背对着老李持续着他们那莫名笑声。这笑声让老李一时间不知所措。好久，妻子才从卫生间出来，依旧双手捂着脸，下意识地从指缝中露出的眼睛瞟了老李一下，继续着她的笑。当老李与妻子四目相对的瞬间，老李发现妻子眼角处有好大一块青紫，以为是涂抹了新娘的化妆品，感觉不好看，忙去洗拭而没洗干净，他还善意的提醒妻子：“眼角没洗净，再去好好洗洗”。而妻子并没有去洗，延续着笑声，依旧双手捂着脸坐在沙发上。老李似乎被这满屋子不停的笑声所熏染，也带着无奈的笑走到妻子面前，扒开她捂着脸的双手，看到的不仅是一块块的淤青，还有两只眉毛上贴着的透明胶贴。老李开玩笑的跟她说：“看来这是用新娘子的神器做美容啊。”终于有一个妻妹忍不住了，依旧带着莫名的笑对老李说：“我们姐五个都做美容了。”听她这么一说，老李的心立刻跌落到了谷底，但刻意掩饰内心的不悦又看了看妻子的脸。那眼眉处透明的胶贴下眉毛已不见了踪影，两个上眼皮已肿胀的像东北秋天里没有熟透的烂柿子。为了平复难以名状的心情，老李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看起了手机，无奈地像是对妻子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我说了大半辈子，我非常讨厌和不敢直视任何做过美容的女人那张改造过的脸”。又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妻妹说：“没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老五已经做过两次了”。老李依旧压抑着心中的鄙视说：“你们这可倒好，还组团让人家试验，你们就作践吧，等老公和你们离婚了，你们就更好了”。紧接着妻子愤愤地对老李嚷到：“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压抑的心情使老李再也呆不下去了，起身便离开了妻妹的家。
　　 从此以后，老李再也没有去看妻子，甚至彼此之间也没打过电话，陪着老父亲，继续着每天必保的一次饭店，听着老父亲记忆深处浮现出的桩桩往事。所不同的是，自从妻妹家回来以后，再听父亲讲述时，已没有了迎合的兴致，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妻子那张斑斑淤青，没有了眉毛，肿胀着两个烂柿子扭曲而陌生的面孔和妻子那“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的嚷嚷。以至于整日里，尤其是入睡前，都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勾勒着自己的余生将时时目睹着一张扭曲而陌生的女人面孔，无法躲避，望之生厌。他一遍遍在想，一个女人的容颜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谁最在意？常言道儿不嫌母丑，更没有听说过哪个父母嫌弃自己的子女长得丑去做所谓的美容再造，朋友之交更没有因相貌丑俊而取舍，职场上也很少听说因样貌平平而被解雇，或拒之门外。但是，年轻人找对象，中老年找伴侣，他们的第一标准肯定是长相，而那长相并不一定漂亮，但必须是看着舒心、吸引、钟情、有缘，至少也应该是顺眼，不能望之生厌。否则，两个朝夕相处的人总是看着不顺眼，那又怎能相厮相守？甚至同床共寝呢？
　　 而婚姻中的两个人能够相依相守，直至白头偕老的过程中，又很少有人在意对方那张自己最初精挑细选的脸，因为生出了岁月的痕迹而厌倦或不适。在老李看来，妻子容颜的变化如同花朵草木朝阳夕阳早霞晚霞一样，是一种自然和谐的变化，是不同季节不同时间不一样的美。而这不一样的美，都源于自然与和谐。甚至自从妻子身患脑梗以后，老李便关注到这类疾病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复发率，进而从他熟悉的患有这类疾病的人观察到，后来果真出现了第二次第三次复发。直至现在老李都时常预感着妻子很可能某一天旧病复发，从此开始轮椅上的余年。老李推着轮椅上的妻子上下楼，去医院，看街景，看夕阳……而这预感中他从来没有生出一丝忧伤。因为他懂得那是自然法则，只能顺应。或许那也是一种美，一种别人体验不到的享受。
　　 如今妻子那张经过利刃切割，丝线缝合，激光刺图，没了眉毛的脸，无论在旁人看来变丑变美，但在老李看来都将是一种无法接受的扭曲和望而生厌的陌生。老李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晚年会孤独终老，无人陪伴，看来他的这一愿望要提前破灭了。
　　
　　 2022年10月5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