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璞】璞说(随笔)
近日,所在的文学社团更名为“文璞”,反复品味这个“璞”字,觉得很有情趣,也很有意境。
璞,从古人造字来看,是预先知道玉蕴石中的。据甲骨文字形,璞字像巨岩上长满石林,巨岩下双手握凿子(辛),表示挖掘玉石。在玉石(王)下面,是用来盛装玉石的箕框。造字本义,表明璞是刚从山岩上挖掘的玉矿石。
璞离开玉矿山后,并无标签,从外表看,如何认定其中必有玉呢?玉蕴石中,不经雕琢,无法得到验证。即使玉的行家,恐怕也难以判定。战国时期,楚国卞和氏发现一块石头,他认为是璞,经雕琢必成美玉,于是献给楚厉王。厉王使玉人相之,玉人鉴定结果是石头。厉王以卞和欺君罔上,砍掉其左膝盖髌骨。等到厉王去世,楚武王即位。卞和又献玉给武王。武王使人相之,鉴定结果仍然是石头。武王又以卞和欺君罔上,砍掉其右膝盖髌骨。等到武王去世,楚文王即位,和乃抱其璞而哭于楚山之下,三日三夜,泣尽而继之以血。楚文王闻之,使人问其故,卞和曰:“吾非悲刖也,悲夫宝玉而视之石也,忠贞之士而名之以诳,此吾所以悲也。”楚文王乃使玉人理其璞,果得宝,遂命曰“和氏璧”,并封卞和陵阳候。卞和说:“宝玉面世,吾愿足矣”,辞而不受。从璞到玉,和氏璧演绎了经典。
这个典故似乎说明,璞之外貌,肯定不那么美观,甚至还有些丑陋,不入人眼。没有点鉴玉的真本事,还真识不得。
璞的外形,普普通通,甚至呆头呆脑,灰头土脸。如若认定其毫无价值,瞧不起它,可就错了。有道是“璞不可貌相”。发生在和氏璧身上的两次“以貌相璞”,都证明是错误的。璞外形的普通,那是一种低调;璞的灰头土脸,那是一种朴素。琥珀流光溢彩是美,美玉晶莹剔透是美,夜明珠雍容华贵是美,璞的朴素何尝不是美?璞的低调何尝不是美?
璞的朴素和低调,是有底气的。底气来自蕴含其中的玉。所以璞的身上,看不到任何自卑的影子。有玉在身,我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东汉许慎《说文解字》说:“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勰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洁之方也”。玉之五德,天然奠定了璞的贵气和豪气。
璞,深深知道,不管外人能否判断其含玉的本质,含玉的本质不会改变。虽然楚厉王、武王都下结论是石头,也丝毫不改变其含玉的本质。所以璞活的从容,活的自信。与玉相比,璞并不羡慕其华丽和晶莹剔透,而在华丽和晶莹剔透之外,更多一层谦逊和低调。与石相比,璞并不张扬自负其有玉的本质,与石打成一片,平等亲和之外,却多了一份不凡和高贵。
由玉而人,卞和何尝不是璞的化身!他本是湖北荆山一名普通的采玉工匠,却能慧眼识璞。虽然他的见识不被采信,且被污蔑为欺诓,受刑罚,但他依然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断。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能够持璞待机,没有丝毫灰心丧气,自怨自艾。持璞待机,既体现了坚定的信念,也体现了过人的智慧!他第三次没有直接献宝,而是哭宝三日三夜至于泣血!终使璞得以开凿,美玉出世!卞和献宝有功,被封陵阳候。他却以“宝玉面世,吾愿足矣”辞而不受,显示出视富贵如粪土的朴实和高贵。当璞终于成和氏璧,卞和也由一名普通工匠变成了相玉大师,变成陵阳侯,实现由“璞”到“玉”的华丽转身。
历史上,实现由“璞”到“玉”华丽转身的人数不胜数。渭水垂钓的姜子牙,半生寒微,直到七十岁仍毫无建树,闲居在家。终于“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等来姬伯昌,被尊为太师。然后辅佐姬伯昌建立霸业,辅佐姬发灭商,建立周朝。姜子牙被称为周朝开国元勋,兵学第一祖师。
一度为奴的百里奚,半生坎坷,因晋国行“假途伐虢”之计,灭掉了虞国,他成为奴隶。又随着穆姬(秦晋之好,秦穆公的夫人)陪嫁到秦国。他逃亡到楚国。被秦穆公以五张黑羊皮赎回,尊为大夫。百里奚辅佐秦穆公,开地千里,遂霸西戎。百里奚被称为五羖大夫,成为著名思想家、政治家。
一介布衣的诸葛亮,躬耕隆中,隐居南阳。刘备三顾茅庐,他才终于出山建功立业,被尊为军师。他辅佐刘备几乎从零起步,按照“隆中对”的擘画,逐步拥有基业,天下三分有其一。
如此由璞到玉的案例,不胜枚举。如果仔细观察,就在我们身边,如此由璞到玉的例子,也不乏其人。
璞的经历启示我们,被误解被轻视,不用担心,更不用怕,因为璞内有玉。长时间不能发达,不用担心,更不用怕,因为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即使那一天不能到来,璞也会因为坚持坚信璞内有玉,而自成高格。看来,社团以璞为名,别有深意。
李白曾豪迈地说:“天生我材必有用”。说这种气冲霄汉的话,必须有底气,有肚量,有气节。既是自信,也是笃信。
再华丽的石头总归是石头;再丑陋的的璞玉,总归是玉石。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你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那么即使暂时还是一块璞了,也总会有脱颖而出的时候。
同时,从另一个角度说,即使终生为璞,也绝不遗憾,毕竟,其中包含一颗高贵的心。我们都面向理想,追求成功,但更重要的,是追求成功的过程。文学创作也是如此。我们热爱文学,把文学作为人生的信仰,并非人人都成为文学家,而只是身在其中,成为一名虔诚的文学爱好者,终生与文学为伴就足够了。
璞的审美价值,并不低于美玉。所以,能否最终成玉,我以为,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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