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璞】婚姻纪事(散文)
01
在一场集体婚礼的驱动下,我和PP闪了婚。
当20对新人浩浩汤汤的穿越在摄影机的长枪大炮中,在万人的欢呼声、亲人的瞩目下,我的心是雀跃的,幸福的,像落进巢的鸟儿。
我终于可以结束浮萍般漂泊的生活,扎地生根了。
有时候想,也许是宿命。PP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胎记,灵魂相似的夫妻相,还有着老家一方的亲切感。无论从任何一方,现实中都是契合的。以至于我从如梦如幻的集体婚礼中走出好久,才意识到已婚的事实。
我始终觉得,我们的相遇是一场久别的重逢。也许从一开始就被PP那张武大校园,石桥墩上,樱花树下,那张灿烂明媚的笑颜叩中了灵魂。
人生很多重大的抉择,往往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一瞬间的愉悦。
02
和很多人一样,短暂的甜蜜后,开始了一地鸡毛的争吵。
他理科出身,神经大条,做事有板有眼,不懂变通,说话又直又冲,那痛戳那儿。我偏文,敏感细腻,多愁善感,浪漫多情,追求完美。经常是,在我情绪失控,泪流满面的时候PP追着我给我讲道理,辨是非,让我承认错误。我恨不得踹他两脚。冷静后我曾告诉他,在我情绪平复后再论是非才有效。我一直没告诉他,我哭泣时,只需一个简单的抱抱就可化解。但他从未牢记,周复次地,一直轮回。以至于很多个夜晚,我通宵流泪,他鼾声如雷,把我热切的心一点点磨凉了。
一场文理相遇的碰撞,如火星撞地球般把原有的美好摧毁得面目全非。
直到公公去世后,婆媳矛盾,姑嫂干涉等所有问题爆发出来,我的心被一件件鸡飞狗跳的杂乱琐事彻底伤透。在亲情面前,他永远维护家人,在友情友面前,他永远偏向朋友。在他的海洋里,我成了一座孤岛。
我特别后悔闪婚的草率,萌生了离婚的念头。可每每看见襁褓中的幼儿,只能流泪满面。离婚的话如鲠在喉,难以脱口。也就从那时起明了,也许只是在情境中契合,可灵魂并未契合。所以,PP说出三观不合,生活不和谐,说出让我把每次花钱的账目出具明细的时候,我冷静地看着他。说,要不,我们离婚吧。
他说,你早就想好了吧,早就想离婚了吧,想飞的早晚都会飞,明天就去离,谁不离谁孙子。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
我说好。是的,从你姐教训我,你们家人欺负我的时候,你没有挺身而出那一刻,我就想离婚了,不过是因为孩子,我坚持了这么多年。这种孤独无助的日子,我早过够了。我没哭,但一样斩钉截铁。
03
PP还是像以前一样,忘了离婚的事儿。一大早就出去忙他的,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只是,之后回家的次数更勤了。
我说头晕,身体不舒服。他跑好远买来一只肥硕的母鸡,放在纸盒子。我边搞文案边唠叨,为何不买只择洗干净的母鸡。他不回话,扭头就跑。客厅的母鸡咯哒咯哒的叫着,没一会就扑腾着飞出纸箱,满地拉屎。我异常烦躁,看着在客厅为非作歹的母鸡,无从下手,抱怨着PP把我刚拖过的地搞得满目疮痍,忍无可忍拨通他电话,一通臭骂。他回来讪讪地捉回母鸡,蹲在厕所宰杀。
一整天,因为一只母鸡的造访搞坏心情,打断文稿,我竟忘记,他买回母鸡的初衷是要给我补身体。
我过生日,他请假回来。备菜的间隙,他喊姑娘出去添菜,其实是去取提前订的礼物和蛋糕,想制造一个浪漫,给我个惊喜。可是,我在收到礼物满满感动的同时,一股腥臭从卫生间飘出。我探头看见,他捎带买回一桶小虾米泡在卫生间准备择洗。我顿时火冒三丈,把他训斥一番。丢开生日菜宴,摔上房门。他又讪讪地蹲在厕所,处理满屋腥臭的小虾。
一场由他精心设计的生日宴,不欢而散。不到10元的小虾,让我们家整整腥臭了两天。他懊恼地赶回单位,临走跟姑娘说,真后悔买那小虾,每次总会马屁拍在马腿上。
当然,他也给我买了一箱箱的化妆品,我却看不上。因为他每次总会捡便宜,让我不相信化妆品的品质。所以,虽然没忍心丢掉,但只要是他买的化妆品,我全用来保养脚。
尽管他总是很笨拙,但却让我难以再说离婚两个字。
04
父亲下葬。我遭到了村里坏心人的挤兑,主事人逼我拿出3万元丧葬费,还逼迫PP再出钱出力。
我让他以工作为由抽身,并通知姑姐不许露面,我一人对抗。在我和坏心人对抗时,我知道只要PP出面境况会更加糟糕,我将要拿出更多的力气收拾他捅出的烂摊子。因为我深知被家人过于保护,他经事儿少,没有处理的能力。在我即将崩溃坍塌时,姑妈姑父领着全家赶到,救我于危难。姑妈让我以长女为名,主办父亲的丧事,礼金全收,丧事全权处理。坏心人看有权势的姑妈为我撑腰捞不着油水,妥协离场。
跪在父亲的灵柩前,我对PP说,如果有些负担承担不起,我们就离婚吧,反正也是我隐瞒在先。
那晚,灵柩前的烛光映着PP含泪的眼睛,他哽咽着说,我们是夫妻,我怎忍心你一人受难。
我伏在父亲的灵柩前嚎啕大哭。积压在胸中的不满,嵌在身上的万斤重担,终于在那一刻溃不成军。
离婚的念头,自然也烟消云散。
05
PP的腿从一开始就是我心中的隐患。
因为闪婚,我对他知之甚少。除了不在一个城市,其他都很满意。但对于他的腿,我经常惴惴不安。
想为他再生二胎,可是担忧一人之力撑不起多童之家,也经不起灾难的光顾。于是拽着他去北京看病,化验抗体,抽血排查各项病因,想尽可能的医治,为他延续香火。可是,他不配合,自己找中医,办理疗,扎针保健,始终逃避医生要求的家族遗传病排查。
我很害怕五年或十年后他倒下。所以经常提醒他看医生,也好好照顾自己。只是年龄越大,恐慌越来越严重。我看到他摇摇晃晃踢个小石子都能绊倒的模样,经常忧心忡忡。
他也知道我的心病。在我又一次面对他晃晃悠悠地醉酒走路时,他说,哎呀,你别担心了,我尽量多运动,多保健,争取延迟病况,如果,真到了我坐轮椅的那一天,我绝不拖累你,咱俩就离婚。反正,你一直想跟我离婚来着。他说最后一句时,咬着嘴唇笑着,苦笑。
我没有回答。但我知道,真到了那一刻,我怎么忍心抛下他呀。
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虽然有磕磕绊绊,又觉得三观不合,灵魂不契,但那个人在现实中,是实实在在的对我好呀。
或许,这就是婚姻。没那么美满,也没那么寒心。看似淡而无味,却不时飘出一股甜。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