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岁月】锅巴汤,氤氲出岁月的烟火气(散文)
周五下班后匆匆往回赶,刚到家门口,一打开车门,便传来舅妈熟悉的声音,丁丁,晚上在我家吃饭哦!不用啦,我们自己炒两个菜就可以了。我家有锅巴汤哦。太好了!
不用问我为什么这么快就转变决定,从这么简短的对话里你可以立刻知道答案,因为有锅巴汤。
舅妈是一位厨艺高手,昨晚烧了很多的菜:香辣螃蟹、土鸡汤、小炒肉……每一道菜均香味四溢,让平时需要一家人哄着吃饭的两岁的小侄女主动拿勺吃到碗见底,陪小侄女作战的还有她明知吃螃蟹会胃痛,还毅然决然拿起筷子一战到底的妈妈。可我只沉浸在一大碗锅巴汤里,伴着咸菜吃到肚子撑。
或许很多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还不知道锅巴汤为何物吧?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与如今钢筋混泥土高楼里每一户必备的高压锅电饭煲不同,曾经,我们农村的每一座土房的厨房里都会有一个土锅灶台。土砖架铁锅,木柴生火、烟囱排烟,农田里的稻米,菜园子里的青菜,土鸡炖的汤,如若能加上两斤猪栏子里的土猪肉做出一大盆子粉蒸肉,当餐堪称绝了。锅巴便是用来煮稻米饭的铁锅烤出来的。两升米,半锅水,用木柴大火煮至沸腾,待米汤呈乳白色之后稍等两分钟即可捞出,用筲箕过滤,再将米饭倒回锅内用锅盖盖严,小火烤至焦香四溢即可开锅食用。吃饭之前,负责烧饭的妈妈们肯定不会忘记做一件事,那就是米饭盛出,将米汤倒在紧贴锅面的锅巴上,借土锅的余温将其慢炖煮开,这便造就了传说中的“锅巴汤”。
锅巴汤是我们每一个乡下人吃完碗里的米饭后必须盛上的,就像西方人的饭后甜点。浓白的米汤为你清理嘴里的香辣味,焦香的锅巴让你更放松更舒服,只有喝完锅巴汤你才能真正感受到这顿饭给你带来的完美享受。
记忆中,锅巴不仅仅是用来炖汤的,还可以当作零食吃的哦。小时候,在妈妈盛饭的时候,我就会守在锅台边上,装成一个主动帮忙端饭的好孩子的模样,在锅铲沿着锅边把那一块又薄又脆的锅巴铲下来的时候,马上嬉皮笑脸地讨上一块,沾上一点辣椒酱即食,焦香加麻辣,其美味程度无以用文字表述……
在曾经的概念里,农村人即等同于“土包子”。麻衣棉鞋,土;咸菜米饭,土;插秧种菜,土……他们过慢的生活节奏似乎有些跟不上社会发展的快速步伐,让我们对于农村的“土”甚至有了几分歧视。“你家还在用土锅烧饭呀?不嫌麻烦么?”当年,这句话说出的时候自然配备的是一个大大的白眼。
正是为了摆脱身上被强加的这几分歧视,也为了工作与儿女教育,读书,创业,很多的乡下年轻人选择努力奋斗,用辛勤汗水换房居于城市。属于自己的房子能够让自己在这座城市里不再是一个外人,更为齐全的配备能够为生活增添很多的便利,更为高端舒适的消费也能够让奋斗者们在辛苦劳作之余可以享受更多的美满、幸福与欢乐。每一个人的奋斗历程都很励志,每一个人的收获也很丰盛。
只是,现在的人们,概念似乎完全相反了。
现实生活打拼必须适应的快节奏会给人们带来太多的疲劳与紧张,伴随强大压力的则是太多的负面情绪,于身于心皆不利。对于身处一个陌生环境的离乡人来说,此感更为强烈。过快的生活节奏、过多的陌生脸庞、过于冰冷的钢筋混泥土会让离乡人们莫名去怀念一家人在大院里嘻嘻哈哈聊天大笑的畅快与舒适,也在每一位离乡人心中勾画出了一丝浓浓的孤独感——乡愁。在闲暇之余,他们开始努力去寻找记忆中家里的味道。
超市里也会有很多的锅巴、方便面、自热火锅甚至是加热即食的小罐鸡汤,各种各样速成的食品可以为日常忙碌的生活提供很多方便,可即便是每一种食物都有很多的口味,却始终无法让人找到家的味道。
试着自己动手。买一只老鸭自己用高压锅煲起来,肉烂且汤清,却少了一丝浓香;豆角、茄子炒起来,却始终只见油香而无菜之鲜味;猪蹄炖黄豆,软糯糜烂却口感略异……当前,超市与菜市场会24小时保障群众的购菜需求,网络会提供无数的菜单与技巧,你却永远无法做出小时候的味道。此时的你才会明白,原来,甘冽的山泉、清香干燥的木柴、土锅铁铲以及妈妈在菜园子种的青菜……这些农村里才会有的东西变得如此珍贵。
于是,民宿、农家乐、土菜馆……乡愁让城市边沿的乡村多了很多以“土”为念的饭店。菜园子里种满着萝卜青菜,后院一大院子精神抖擞的土鸡土鸭,甚至很多经营者还会用每天的厨余食物去喂养两头猪,环保的同时让自己的饭店与上个世纪末的农家小院更贴近。入店,你可以直接点菜,亦可以参与饭餐制作的每一步:自己拿菜篮子摘点菜在水井里打水洗好,逮一只大公鸡剖腹去毛……小白菜菜叶上满满的虫眼、拔萝卜带出来的一堆子泥巴会让你安心十足地享受绿色蔬菜。做菜的过程中,老板娘用她停不下来的嘴为你进行关于蔬菜种植与家禽养殖技巧的详细解说,更让你感受到浓浓的乡土气息,忽然觉得又回了一趟老家。当然,最喜欢听到的一句介绍就是,“我们可是用土锅烧饭的哦,还有锅巴汤呢!”如今,这可是乡下饭店迎客的一大招牌美食。
其实,现在的农村里每家每户都新建了小楼房,因为现代化为生活带来的方便,土锅灶台在乡下也已经很少见了。忘不了土锅灶里烧出的焦香味,于是舅妈家请砖匠在小屋里搭了一座锅台。锅台边必备的木材段子也是舅舅上山辛苦砍回来劈好放在厨房一角。土锅烧饭会有一些烟灰,让家里的日常打理不太方便,所以也很少用。昨天用土锅烧饭是因为英子的舅舅来了,这是农家最接地气的待客礼,满满的仪式感,氤氲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对于农村人来说,一家人相聚,只有土锅灶才能烧出小时候的可口美味,热乎乎的一碗锅巴汤更能让人享受到浓浓的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