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红头绳(散文)
过年了,杨白劳都要给喜儿扯上二尺红头绳呢。生活就是这样,哪怕一贫如洗,哪怕“卖豆腐挣下了几个钱”。
我家那时穷,实际上,那时代大家都穷,记得每到过年,父母把屋子刷白,也要买回几张年画贴起来。
人活着,除了穿衣吃饭,还是要有精神寄托的,这就是美化自己的日子。劳累一年了,给自己一个理由,放松下来,享受一下生活,让苦日子不再难熬。有一个词叫年味,“春夜与诸豪士快饮,至半醉,住本难住,进则难进。旁一解意童子,忽送大纸炮可十余枚,便自起身出席,取火放之。硫磺之香,自鼻入脑,通身怡然。不亦快哉!”
人是唯一有审美需求和审美能力的动物。日常里,并不多有“诗和远方”,更多是“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的审视自我,欢喜自己。比如,在春风里去谈一场恋爱,在秋月下去斟一杯浊酒。夏日里,听蝉的鸣叫。冬日里张开手臂迎接飘扬的雪花,人也随之轻盈浪漫起来。“雨来细细复疏疏,纵不能多不肯无。似妒诗人山入眼,千峰故隔一帘珠。”便是雨天,雨中青山,诗人也写得这么的韵味。
寻找一种刺激,寻找一种体验,寻找一种赏心悦目,或为心灵慰藉。他们便去冲浪滑雪或攀岩,他们便去旅游去朝圣去坐禅。在温饱之余,买回几个小物件,并不为了需要,而是为了欣赏,为了喜欢。前日,市面上淘回一盏茶碗,巴掌大,黑色的釉面,却有蓝色的绿色的窑变,星星点点,流光溢彩,满天星般落满了夜色的茶盏,如珠似霰。
时代变革了,生活富足了起来,活着也就更多了些色彩。白瓷的箸枕,上边绘着一撇淡墨荷叶,点着朱红的荷。书桌上的陶罐里插起河边摘回的苇棒,在一摞书旁。床头柜的灯座上装饰一尊俯身汲水跪着的裸女,白瓷的雕塑,灯光下,凝脂般温润如玉。
你我都是凡人,你我的心里都有一枝摇曳的风竹和隔窗的灯。这些小摆件妆点了生活,天真活泼了日常。人生苦短,隔不住人们对美的向往,网上有这么句话,“拜托,大清都亡了,你能不能自我解放?每一分钟对快乐的争取,都是对你自己人生的不亏待。”话虽戏谑,却是生活的态度,正所谓,心住真如,灵山不远,是心作佛,念兹在兹。
“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给我的喜儿扎起来……”,红头绳并不奢侈,在杨白劳和喜儿眼里却很金贵,这是穷人家的“年”。“细细复疏疏,纵不能多不肯无”,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为美买单,所以苏轼活得轻快。村上说:“没有小确幸的人生,不过是干巴巴的沙漠罢了。”生活中小小的确实存在的幸运与快乐,是流淌在生活的每个瞬间且稍纵即逝的美好,是自我内心的宽容与满足。我似乎看见喜儿依偎在爹爹的怀里,满心欢喜地让爹爹给她扎上那条红头绳。
2020。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