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思念无声(散文)
1.前兆
上课时我正在打瞌睡,突然一阵揪心的痛—牙疼。这是我一惯的毛病,一到换季或者就是感冒的征兆。
“发什么呆,老师刚才看你呢”我们四目相对,她往我旁边凑了凑。
肖娜是个不折不扣的假小子,我和她没有校园剧里的互帮互助,只有永无休止的互相嘲讽。也许是班主任见我们俩谁都难管干脆将我们俩安排在一起:最后一年,懒得管你们了!
我顺手拿了本书放在跟前对着她说:“用得着你管”
“得,懒得理你”。说罢她便开始写笔记。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我打算跟老班请个假去买药。高三的学习任务重,我不能不放在心上,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老班居然不在,浑浑噩噩地熬过一上午,中午跟朋友在食堂吃完午饭我打算去校外买药。
一中的学生可住校可通校,高三的时候爸妈为了我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便申请了通校。由此,我便不用跟老班报备,自由出校。
“你是哪个班的,你们班主任没有跟你们说吗?通校生必须在一点之前出校门,都给我滚回班里午休,都是高三生了还这么吊二郎当”。教导主任手插腰气乎乎地冲着一帮男生骂着。
大老远就看见教导主任扯着嗓子骂人,我想,我还是不想撞枪口。不等他继续开口,我就回了班。
回班的时候给朋友打趣“要不咱俩翻墙去吧,我真忍不了了”,
结果她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也许我俩还没翻就被抓了,再忍忍吧”
她甚至有点想笑的意思,那时候走在路上,眼泪掉下来,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
下午是高三的每周文理综测试。当然,我本人是一整个不在状态的,我只能庆幸我妈为了以防万一给我备好的止疼药能让我撑一段时间。
肖娜偏过头来低着头在卷子上刷刷地写,嘴上也不闲着;“别想了,你卷子写不完了,”
我刚准备反驳,却又听她道:“实在不行就跟教导主任请个假呗,”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愣,她好像什么都知道,慢吞吞地回道:“算了吧,不想那么麻烦”。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门被人轻轻地敲响了,我偏头一看是隔壁班主任。
“王老师,我找十五班的潭清,她家长找她,”顺手还推了推金丝框眼镜。
“嗯嗯去吧去吧”监考老师招了招手漫不经心地回道。
我默默地跟着老师出了校门。
到门口才发现是我妹妹,冲我招手扯着嗓门喊:“姐,姐,这儿”。
我:“……”
“我说你能不能小声点,这是学校,还有,找我干嘛,我还在考试呢”我嘟囔道。
妹妹有些别扭“大伯跟伯母在车上等你,你还是去问他们吧”。
我转过身看了她,没问她,但心里不由地一阵心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上车后不等我开口,我妈抢道:“给你请了两天假,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去取”
“是家里谁出什么事了吗?”我试探地问道。
“你该猜到的”我妈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我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妈又是低低地出声,语气带着浓浓的鼻音:“你奶奶走的时候很安详,她最希望的就是等你参加完高考,看着你结婚生子,回家之后好好给你奶奶磕个头吧”。
是了,我是我爷爷奶奶带大的,小时候爸妈在外地做生意,不方便带着我到处跑,从小我依赖爷爷奶奶比我爸妈更多一些,包括家长会,课后作业辅导,都是爷爷奶奶操心。以前奶奶身子骨很好,经常跟着爷爷到地里干活,在外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奶奶读过书,在家大大小小的事她都能处理地井井有条,针线活更是不在话下。我一直羡慕爷爷奶奶的相处方式,爷爷喜字,闲暇的时候就练字,写完了就兴冲冲地拿给奶奶看,有时候奶奶会指点两下,爷爷也是很赞同地点点头。我想奶奶是懂爷爷的。
只是好景不长,奶奶就病了,是遗传性的肺病,家里的担子一下子就落在爷爷身上,爸妈也为了方便照顾奶奶回到家里,在这边找了工作。一开始奶奶的病也不算很重,我那时候还在上初中,一有时间我便去看奶奶,有时候她身体还算可以的时候我便鼓动爷爷让他带着我和奶奶去看土门关的花海,老人家总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至少我那时候是那么想的。
到后来,我上了高中,奶奶的身体越发不行,一直呆在家。奶奶肺病缺氧,爸爸专门托人从别处买了吸氧机,放在沙发一角,从此那里便成了奶奶的席地。有次回家陪奶奶聊天,聊着聊着她突然咳嗽起来,我赶忙帮她锤锤背,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希望能帮她缓解痛处,她咳着咳着便咳出了血,我没敢问什么赶忙抓过手边的纸巾递给奶奶,也是在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奶奶已经病得这么重,等她咳完我才发现嘴唇变的青紫,眼圈也凹了一圈,发间的鬓角处也变得银白,与我记忆中的奶奶已大相径庭。
至今我还依稀记得,上周回家临走时奶奶对我说的话,她告诉我,让我好好读书,等我高考之后就让我带着她去玩。我让她好好吃饭在家等我。此刻我都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一切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清晰地浮现在我脑海里。
“别想太多,顺其自然”爸爸说完,似乎想起什么,又急忙补充道:“你奶奶去世前叫了很多人见面,许是在去世前见到了想见的人觉得没什么遗憾了,就安安静静地走了,唯一的牵挂就是你,别太难过,不然你奶奶又舍不得走了。”爸爸的话犹如魔咒刻入脑海,我不自觉点点头:“好。”
2.往事回首
四月的青海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明媚和温暖,下了车,还是冻得我一哆嗦,夹紧外套就往家走去,四周静悄悄的,安静得可怕。偌大的客厅里,奶奶就静静地躺在水晶棺材里。
我两手交握,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静静地跪在灵堂前,望着奶奶的遗像此刻脑海里涌现的都是她生前的画面,一桩桩往事历历在目,心中的悲痛撕心裂肺。双眼的泪水像泉水一样止不住地流淌。我颤抖着,双手紧紧扳着奶奶的棺材,不时地大声呼喊—“奶奶,你起来啊,你不能这样无情地把我丢下不管,我该怎么办啊……”。
在之前,我是有很多话想对奶奶说,想问问她为什么就不能多等等我,明明过两天我就放假回家了,明明等两个月我就高考了。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脑子一片空白,嗓子干哑,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一个劲的流泪。
客厅里有人抽烟聊天,有人偷偷哭泣,爸爸叔叔忙着做这做那。
妈妈走过来抱着我的肩膀一直安慰我,情绪又一下子控制不住就上来了,抱着妈妈痛哭。
良久,周围只有我无声地呜咽声,我缓缓地松开方才抓着的衣襟,我似乎都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脉搏的跳动,牵动着自己。
“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你热一点。”说着妈妈摸了摸我的头。
我木讷地点点头起身上楼。突然,全身血液疯狂地涌向大脑,面前的事物开始慢慢模糊。我第一次感受到意识是和身体分离的。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3.梦回童年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奶奶还留着乌黑的长发,一双眼睛永远炯炯有神。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因此我的童年生活是幸福的。
我最喜欢的就是夏天,中午的太阳犹如一颗大火球,熊熊燃烧着,它不断地向大地倾泻着过量的光与热。整个大地似乎要燃烧起来了,变得火辣辣的。那时候爷爷和奶奶就在自家院子的花树下支一张桌子,抬上小板凳,喝上两碗熬茶,好不惬意。
小时候家里就我一个小孩,大家都惯着我。我那时候调皮,喜欢跟着小巷里的男娃儿玩,什么弹弓,上树摘果子,下河抓鱼,都是常事。
晌午时,日头正高,河里的水发烫,我和小伙伴们争着下河,别看我是女生,气势上根本不输男生。接着,我们陆陆续续地下河,江涛在那边打脚洗,见孙康这边忙着抓鱼,便起了小心思,正等他准备下手时,扑通一声,跳进河里,水花溅了孙康一脸,孙康也不示弱,也跳进河里,一时间水花四溅,嬉戏声声。玩疯了,闹够了,我们就爬上岸躺在草丛里,咬着草棍,搭着二郎腿,惬意地闭上眼,商量着明天去哪玩儿。
晒好了就收拾东西回家,不巧,我的鞋子不见了。一开始我以为是江涛和孙康搞的鬼,直到我把他们俩摁到地上,才发觉兴许是玩儿太嗨,被河水冲走了。
耳边传来江涛愉悦的笑声:“潭清,你也有今天啊,”
“大海是你家吗?管得真宽!”我有点生气,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好像谁没有脾气似的。
“哎,哎,哎,别生气开个玩笑嘛”江涛追了过来,不等他继续开口,我就赶紧跑回家,趁奶奶没回家,我得换回来。
到了家,才发现厨房里有阵阵香味飘出来,咕噜咕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难道奶奶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等我多想,奶奶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清清啊,去叫你爷爷吃饭。”
“哦哦哦,马上去。”说完我便飞进房间换衣服。这下好了,奶奶没看见就不会知道我丢鞋子的事儿了,如此,我便喜滋滋地跑去端饭。
青海的夏天真的是燥热燥热的,觉得太阳一出来就挂在天上一动不动。幸好爸爸给我们寄来了电风扇。爷爷热的身上只剩下一件背心,实在不行的时候就拉起领口朝里面吹吹气。
“来、来、来、奶奶我帮你扇扇风”我殷勤地跑到奶奶身边。
“哟,无事献殷勤,今儿是不是闯什么祸了”奶奶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没有啊绝对没有”我撤回落在奶奶肩上的手,紧张地挺直腰板,硬着头皮回答道。
“是吗?”奶奶一副‘我已看透你,你继续编’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怎么编,哦不是,是解释。
爷爷的表情有些微妙,半笑不笑地盯着我。好像再说‘我都骗不过你奶奶,就凭你’。
我乖乖坐在奶奶对面,底气不足道:“奶奶……”。
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潭清奶奶,别怪清清,我已经教训了这个臭小子。”是江涛妈妈带着江涛过来了。
奶奶连忙起身,倒了两碗熬茶,笑嘻嘻地说:“啥事儿啊,坐下慢慢说。”
“就不坐了,还得回家给那爷俩做饭呢,我听涛涛说今天带清清去河滩玩,把清清的鞋子给弄丢了,这不,过来给你们说一声,回头我给清清再买一双新的。”说着就把江涛拉倒跟前。
江涛低着头,语气是出奇的冷静:“是我今天跟清清开了个玩笑,不小心把她的鞋子弄丢了”。他突然透着上方,扫了我一眼。薄削的唇,此刻紧紧抿着。
“嗨,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呢,不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吗,来来来,叫上涛涛他爸我们散搅团。”奶奶出来当和事佬。
“就是,赶紧叫上了过来”爷爷也应和道。
江涛妈妈见扭不过,一拍手:“得,我这就去叫,”便走出去。
“额。。。你刚才为什么说我的鞋子是你弄丢的?”我歪头看着他。
少年站在花树前,高大的身躯遮住了树杈投落的阳光,勾出肩宽窄腰的优越轮廓。
他眯着眼咬了咬嘴唇:“大海是你家吗?管得真宽!”说罢便过去给我奶奶打下手。
我愣了一秒“好啊,居然拿我的话堵我!”我笑着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