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岁月】国槐,记得住的乡愁(散文)
一
在华夏儿女的心中,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缕挥不去的国槐情结。
去年七月的一天,我驱车从新曹路经过,看到街道两边的绿树开满了白花,星星点点,特别养眼。再细瞧,那树木竟然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国槐。此时,一树一树的国槐花开得正欢,甚是壮观。犹如他乡遇故知,我心中欣喜不已。
那花也许登不上大雅之堂,显得小巧精致。细细端详,花瓣比五月里开的洋槐花小一些,细细碎碎,一串串国槐花害羞地隐藏在一片片绿叶中间,一点也不惹人眼。它的香味也没有洋槐花那么浓郁,甚至甜味中夹带着丝丝苦味,但那素雅淡白的小花是夏日里一股清新的风,驱走了夏日炎热,带来了一股股清凉,让人看了就会眼前一亮,由衷发出一声赞叹:“哇,好美的槐花啊!”
它的花瓣有的完全张开了,开得热烈奔放,每一朵花都在风中含笑。有的还是含苞待放的花蕾,白中透着青绿,似开未开,像一串串白色的“小蝴蝶”。夏日的风一吹,槐花便纷纷坠落,在地上铺满了一层白色的“地毯”,再看小巧的花瓣,一片片轻盈如雪,晶莹似玉。“槐花满地无人扫,半在墙根印紫苔。”大街上就像下了一场清新的槐花雨,伸手去接,花瓣调皮地左躲右闪,从指缝间轻轻滑了过去,悄无声息跌落到了树下的泥土里。走在槐树下,总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柔柔软软,仿佛一脚踏在了轻柔的棉花团上。
国槐,木质坚硬,灰黑色的树皮,圆球形的树冠,碗口粗的树身,又称家槐、豆槐、白槐。在乡间有这样一说:院里种国槐,马上就来财。国槐的叶子小,枝叶茂密,绿荫如盖,生长在乡村的房前屋后,城市的大街小巷,为人们所喜爱。
近几年,随着城市的发展,生活环境变得越来越好,城市的公园里、小区里、道路两旁不知何时也种植了许多株国槐。这种树木长得慢,落叶晚,在寒冷的冬天,叶子变黄了,仍然挂在枝头,不愿随风飘落,是不错的绿化树。
每日里,路上行人如织,或骑行,或开车,皆行色匆匆,也许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国槐的存在。但它依然活得自在,在四季的流转中,经历花开花又落,尽情演绎自己生命的精彩。
二
我老家的院子里曾种植两棵槐树。一棵是洋槐树,枝上有刺,花开在五月,槐花洁白,味道清香。另一棵是国槐,花开在夏末,颜色白中透黄,即使在秋季,树上还有花儿在次第地开。
国槐在我们老家又叫笨槐,开花比较晚,一般在每年的七八月份始盛开。院子里的那棵国槐,不知道它生长多少年了,只知道它长得很粗壮,恩泽了几代人。
春天,万物复苏,国槐树也伸着懒腰,从睡梦中醒来。它粗糙的枝干上吐出了点点绿芽,它吸收着大自然的阳光雨露,开始舒枝展叶,焕发出新的生机。光看见国槐的叶子一天天地在生长,就是不见开花。等院子里的榆树啊、洋槐花儿都败落了,国槐这时候才开始崭露头角,一展风采。树冠长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晴日里为我们遮挡阳光,下雨天,它就是巨型雨伞。我最喜欢坐在大槐树底下玩耍,高兴了,还会爬到槐树上,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看村庄上空炊烟袅袅升起,感受登高望远的惬意和快乐。
夏天,天气炎热,知了坐在树上“知了、知了……”地唱个不停。忽闻空气中有一股淡雅的槐花香,原来是院子里的国槐终于盼来了花开,也惹来了成群的小蜜蜂,它们嗡嗡嗡穿行在槐花丛中,自由地采集着花蜜。这些白里透黄的槐花,我们叫它槐米,一朵朵,一簇簇,仿若一个个小家碧玉一般,在枝头上开得热热闹闹,轰轰烈烈。尤其是夏天阵雨过后,花瓣上带着一滴滴晶莹的露珠,像在水中刚沐浴过的小仙女,出水芙蓉般点缀在茂密的绿叶丛中,美得有些超凡脱俗。它的花期很漫长,从夏天一直开到秋天,在花朵败落的地方,结出豆子大的小果实,一串一串的,有的长,有的短,多则七八个,少则两三个,一开始是绿色的籽,等成熟了就变成黑色的了。怎么看怎么像一条藤上的小娃娃,排成一长溜,拉着枝条荡秋千,显得特别可爱。
夏日,从地里回来,把铲子和草篮子往地上一扔,我就坐在国槐树下乘凉,它像撑开的超级大伞,为我遮挡着强烈的阳光。闻着清淡的国槐花香,听着麻雀在枝头欢唱,刚才炎热的劲头也一扫而光,只有阵阵清凉,让我感到无比的舒心。
有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在树下玩抓子的游戏,赢了的洋洋得意,输了的只得接受对方的“惩罚”。有时候,还会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有人当鸡妈妈,个头小的当小鸡,大家一起疯啊,叫啊,好像从没有烦恼似的,那欢乐的笑声似乎也感染了国槐,它像慈祥的长辈,微笑地注视着树下发生的一切,任由我们疯闹。
大槐树下,父亲会给我们讲祖先是从山西的大槐树下迁移过来的,还讲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系马槐”的故事。他还自豪地告诉我们,国槐浑身是宝,它的用途可大了,皮、枝叶、花蕾及种子皆可入药。槐木结实耐用,可供用作建筑、雕刻等;槐花晾干之后,拌上蜂蜜可以制成槐米茶,用开水将槐米泡开,那槐米的清香味道就会在空气中氤氲开来,醇厚清透,令人陶醉;还有槐角对治疗便血、痔疮肿痛非常有用。我听了父亲的话,感觉国槐更神奇了。
深秋,国槐也逃不过自然的规律,为了保存水分,它的叶子开始渐渐变黄。冬天的寒风凛冽,片片叶子打着旋在风中狂舞,像金色的蝴蝶在空中表演“特技”。很快,国槐的叶飘落一地,树上只剩下一串串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槐角,念珠状的小荚果,风一吹,像挂了一树摇头晃脑的小辫子。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家的大槐树倒了,让我心中遗憾了好一阵呢。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把对大槐树的深厚情感隐藏在心灵深处,随着岁月流逝,这种思念不减反浓。
看到路旁边的国槐,我触景生情,不由自主想到故乡院中的那棵老槐树,往日重现,时光仿佛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
三
没想到,国槐在城市里一样受欢迎,尤其是国槐开花的时节,整个城市都浸泡在槐花香气里,暗香浮动,闻一闻,让人神清气爽。
为了让国槐更具观赏性,人们培植了矮化龙爪槐。它通常有一人多高,伸手可触摸到每一片国槐叶子,枝条如垂柳,姿态婀娜,树冠巨大,叶蔽浓荫,枝条弯弯曲曲,毫无规则,犹如老年人的龙头手杖。从远处看,那龙爪槐特别像一个奇形怪状的大头绿蘑菇。
《周礼·秋官》曾记载:周代宫廷外植三槐九棘,公卿大夫分坐其下,坐三槐下者为三公。后人以三槐喻三公,门前庭院种植国槐,以期子孙位列三公,能够光宗耀祖。原来,国槐还有这么深的含义,我才懂得父辈们为什么对国槐那么虔诚,原来槐树是福禄吉祥的象征,他们把自己的美好愿望和祝福,都寄托在下一代人的身上。
国槐是一种长寿树,又叫不老槐,它还有一个神奇的传说呢!
“南柯一梦终须醒,浮生若梦皆是空。”唐朝李公佐在《南柯太守传》曾讲到“南柯一梦”的故事。大概意思是:陈州进士淳于棼在槐树下睡觉,梦到自己到了大槐安国,娶公主为妻,任南柯太守,一生可谓享尽了荣华富贵,后作战失利,公主也死了,他遭到国王猜忌,被遣送返乡。一觉醒来才发现,所谓的大槐安国就是槐树下一个蚂蚁洞。后来,人们将大槐树比作宰相国公辅助国君之意,槐树因此又称国槐。
国槐,它是一种古老的落叶乔木,在我国有着几千年的栽培历史,国槐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即使再贫瘠的土地,它也能很好地生长。经历风吹雨打,依然倔强地抬头挺胸,不向岁月低头。槐树很有灵性,能给人带来福气,庇护着子孙后代,更寓意着中国人的家国情怀,因此,人们无形中对槐树有一种敬畏、崇拜之情。
家乡人偏爱国槐,也许缘于我们是山西洪洞县的大槐树底下移民的后代,因此,槐树寄寓着人们思念故园的情结。子孙后代无论移居到哪里,都要像国槐一样,活得顶天立地,有骨气。
国槐,有着我对故乡的怀思,是一种魂牵梦萦的情愫,是永远都记得住的一缕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