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窗外肆虐地嘲笑着颓废的落叶，屋里的暖气大概也有点抑郁，感觉就要歇气了，手放在暖气片上似乎还有一点凉。我烦躁地翻着手机。
　　 已经有一周没有出门，由于疫情的影响，我所在的小区成了高风险区，我被关在了家里，所有的消息都只能从手机上得知。正面的、负面的，每一种都说的有理有据。一向头脑清醒的自己，在这个时候也迷茫了，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失去了分辨的能力。我不敢去想，真的不敢。
　　 看着小区群里，一群人吵着要出去。各种被网络带起的情绪宣泄着。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我们又没阳。”
　　 “就是，我这都好几天了，核酸报告没有更新，也不知道阴阳。”
　　 “这不上班，没工资，一家老小可靠什么活呀。”对话框不停地闪着。
　　 “网格员，网格员在哪？”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一天到晚，话也不说，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我趴在窗台上，烦躁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前几天，我们小区还没有划分为高风险区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是别的小区的志愿者，在那里协助核酸检测，维持秩序。
　　 我记得，那天很冷，下了一点小雨。我站在排队做核酸的队伍边上不歇气地喊着，“戴好口罩，保持距离”，我的嗓子都哑了。一同做志愿服务的男孩说“姐，你累不累，你都说一上午了，他们不听，你还能一个个拿口罩给他们捂着？歇一会儿吧。”
　　 是啊，我还能一个个拿口罩给她们捂着么？这是一个跟我儿子一样大的孩子问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是真的想那样做。我不明白在这个疫情反复的当前，我是那么那么的爱惜每一条生命，可是为什么，这些人却这么不珍惜自己呢？
　　 我问一个站在队伍里抽烟的大哥，他的口罩吊在下巴上，烟从嘴里吸进去，鼻子里冒出来。我说“你在这样明知昨晚刚拉走一个小阳人去隔离，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些人里都不知道是不是还存在没确诊的阳性的情况下，肆无忌惮地抽烟，而我就在你的面前，穿着大白，你真的不担心么？”
　　 那大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笑笑，“不担心啊，因为我相信你们都是健康的，不然也不会让你们来做核酸。”他很理直气壮地回答。那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该高兴他的信任，还是该同情他的自信。说实际，前几日，天天跟着医护人员一起上门给居家隔离的人员做核酸，来这里之前，我确实是阴性，因为我们都要提前检测，确保安全了才能放心上岗。但是现在，就这一早上的时间，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被感染，他是哪来的勇气对我如此坚信？
　　 我苦涩地摇摇头，最后也只能自嘲地说：“可是我不相信你，所以还是请你戴上口罩吧。”
　　 那天之后，我被禁足在家了，不是我阳了，是邻居阳了。那几天我的心情特别不好。看着小区群里吵吵着要出去的那群人，我的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我是一个感性的人，又亲自参与了疫情防控。真的，那些志愿者、医护人员，有的跟我儿子一样大，有的都已满头白发，那么冷的天，不是站在卡口值守，就是在社区做核酸，有的甚至身上绑着做核酸用的那些消毒液、红管、检验用的签，一天要爬好几栋楼入户核酸，遇上高层还好，有电梯。那些六七层的旧楼，就靠两条腿爬楼梯，一栋楼下来就能让你跪那儿……一瞬间我就想说脏话了。
　　 我往紧地裹了裹身上的睡衣，把窗帘拉上，隔绝了外面的凄清。我无法不怀疑，坐在满屋子热气，吃着热粥，有的还喝几口小酒，和家人们一起在群里吐槽的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还穿着防护服忙碌的大白们，他们想回家，却回不去。
　　 我长长地出着气，终于是没有说出那句脏话，因为网格员说话了。“不用抱怨，我说的再多，你们也不信。如果你们实在憋得难受了，只要是身体健康，最近没有去过高风险地区的，跟我申请，出来做志愿者，一起上门去入户排查、做核酸、送生活物资。”群里一下就静默了，是真的静默了，隔着手机我都觉得是不是听到了谁的呼吸。
　　 “让我去吧，前两天我就在别的小区做志愿者，禁足这么多天，我一直都是阴性，现在也是。”我没有考虑地把信息发出去，我希望我的参与，多少能加快排查的速度，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只有疫情快点结束，我隔离在学校的儿子才能回家。儿子放假了，我想他了。
　　 “你不行。”网格员直接就回绝了。群里一时又炸开了。
　　 “为什么不行？”
　　 “你就是不想让我们出去，所以找各种借口。”
　　 “就是，以前你说人手不够，忙不过来，所以核酸结果没能及时上传，现在有人愿意报名当志愿者，你又不同意。”
　　 我看不到网格员的表情，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同样纳闷着。过了好一会儿，群里又安静了。
　　 “……我知道，所以，才让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对话框一闪，是网格员发的，她艾特了我。“已经有社区工作人员感染了，下午拉走那个就是……”
　　 “什么？我们小区的？”
　　 “哪个单元的？”
　　 “是不是早上和我们一起在楼下做核酸了？”
　　 “就说不管怎么做核酸都不安全。”群里又开始沸腾了。
　　 “不是咱们小区的，”网格员打断了大家的议论，“是别的社区的工作人员。跟你们没接触过。现在的病毒比起当初，传播速度更快，几天时间就遍地开花，你们知道么……这个小区有我冒险就够了，我不想你们再涉险。每个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你们身后都是需要你们爱和爱你们的人，我也是，但我更爱你们，不要怀疑我说的话是不是空洞，如果你们都好好的，那证明传染源就到此断了，接下来我们的家人才会都好，所以，不要再吵吵着出去了，我们这是高风险区，只有真的静下来，早日阻断传染链，早日社会面清零，我们才能早日解封，早日一起到外面接受阳光的洗礼……”这一次，她是用语音说的，我听到她哭了。
　　 我又一次撩起窗帘，一片落叶飘在了窗外的窗台上，紧紧地依偎着玻璃。天冷了，记得加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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