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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糯米,柔软的坚韧(散文)


作者:亭上秋风 举人,4566.6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156发表时间:2022-12-01 21:58:08


   人与万物也是讲缘分的,就拿须臾不可或缺的吃饭一事来说,在所有的米中,我最爱的是糯米。吃别的米是勉为其难,仅仅只为生存,还要配以可口的菜肴才能下咽;只有在吃糯米的时候,才觉得吃饭是一种艺术的享受,不用菜也可以吃得有滋有味。
   朋友都知道我这一爱好,每次出去吃饭时,总会点几个与糯米相关的菜,最后一个主食必点糍粑或者汤圆。
   在一次饭局上,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吃糯米过敏;也有人说吃了糯米胃疼,不消化;还有人说为了抗糖,延缓衰老,从来不吃米饭,尤其是糯米含糖过多,更是从来不碰。
   这正应了一句: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生活理念不同,所以饮食习惯也截然不同。
   在吃的事情上,我从来不照搬专家教授的指导意见,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遵循内心的指引。那些提倡每天不吃米饭,只喝蔬菜汁和水果汁的人,往往健康状况并不是很好,有的还会出现重大危机。
   身体真是一个神奇的机构,个人的喜好似乎生来就定下了。世间万事万物在于平衡,吃糯米能让心情愉悦,对身体也有益处,何乐而不为之。
   可以说,我是吃糯米长大的。在从小到大的记忆中,糯米与亲情紧密相连,承载着很多幸福的片段,愉快的瞬间。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唇齿留香,意蕴绵长。
  
   二
   糯米,外形和其它的米差不多,却是米中的百变之王,以其独特的黏性和柔韧,衍生出不同风格的美食。
   糯米最家常的吃法不外乎:隔水蒸熟成为一粒粒晶莹剔透有嚼劲的米饭,或熬成软糯的粥,其汤汁比别的米汤浓稠香甜,如饮琼浆。
   在一个物质并不丰富的年代,糯米通过繁琐的加工,可以变成许许多多的美食,让我惊叹劳动人民的智慧与勤劳。
   每年的春节,简直就是糯米的舞台,糯米以各种角色登场,满足着人们的味蕾和对美食的欲望,抚慰着人们在尘世奔忙的艰辛。
   春节前夕要做炒米,炒米的制作工艺很是复杂,得先把糯米蒸熟变成阴米。
   每当婆婆爹爹准备蒸糯米的时候,我就无比期待。首先,把糯米用清水浸泡一夜,次天,便用一个大大的木甑盛满泡得饱胀的糯米,用事先劈好的木材大火开蒸。不一会儿,木甑呼呼冒出热气,香气袅袅袭来。婆婆便将蒸熟的糯米倒在簸箕上摊开,那饭粒洁白无瑕,晶莹剔透,散发出诱人的清香,我直接用手拿起就吃,那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糯米饭。
   等糯米慢慢摊凉,再用手细细掰散,捻成一粒一粒,这是很花时间和耐力的。将糯米全部捻散后,放在太阳下晒干,就变成阴米了。
   阴米是我小时候在冬天吃的早餐,每次在市场看到阴米的时候,那蛰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就猛然苏醒。想起以往的冬天,我还没有起床,婆婆就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阴米鸡蛋粥,如今是再也吃不到了,不由得泪水溢满眼眶。
   到了腊月初八,就开锅炒炒米了。先把洗净晒干的黄沙放在锅中炒热,然后撒入一把阴米,用一把长帚子翻炒几下,阴米就膨大便白,变成了炒米。
   炒米得一把一把地炒,柴禾不能太猛,所以总是爹爹在灶前添柴,婆婆专炒,我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地抓一把炒米放进嘴里。
   炒米可以直接用开水泡着吃,放糖放盐随意;最好吃的是用鸡汤藕汤泡着吃,炒米吸收了汤的油气和精华,不知道有多美味!
   炒米还可以用糖稀子做成麻叶子,里面放点芝麻、花生、陈皮,又香又脆。在漫长的三月,麻叶子就成了人们慰藉孤独的零食。在一个落雨的午后,拿出几片麻叶,喝几口热茶,翻几页小人书,那样平静的日子透着一种甘甜。
   糍粑是春节的必备美食。舂糍粑是爹爹的专利,因为要用力气。将蒸熟的糯米放进碓窝里,用一个石棒不停地舂,直到舂得绵软柔韧,富有弹性,再把它做成不同的形状,或圆形或长条形,全凭个人喜好。
   将一粒粒的米舂成面团团,用的是爱与希望,这个过程是两个生命的能量转换。所以,手工制作的食品永远都比机械操作的食品味道醇厚。
   打好的糍粑用清水泡着,可以从春节放到端午节都不坏。想吃的时候就拿出切成一片片,放在锅里煎得两面金黄,撒上白糖,外酥里软,柔韧丝滑,入口声声脆响,给人提供能量的同时,还让人从寻常烟火中,感恩大地的馈赠,体会收获的喜悦。
   汤圆和团子是元宵节的主角。国人自古讲究吉利,凡事图个团团圆圆,总喜欢通过食物来表达美好的寓意和愿景。所以在磨汤圆粉时,心中一定是愉悦的、充满希望的。
   先将泡好的糯米带水用石磨推成糊状,再用棉布将米浆包好,或吊或压,将其中的水分沥干,就随时可以拿出来做汤圆,蒸团子了。
   糯米干磨成粉后,还可以做成糯米糕。爹爹婆婆早已过世,老家的小爷幺姨一直延续这个传统,每年的春节,这两样食品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手推磨改为电动磨了,虽然节省了不少时间和力气,也失去了置办年货的热闹氛围,少了那份年味。
  
   三
   糯米的制作工艺在一代一代人手中传承,虽然现在的春节,爸妈因年岁渐长,动手置办年货的品种少些了,在平常的日子里,糯米还是担当着传递亲情的信使。
   每年的端午节,爸爸都会为我们几个孩子包上几大串粽子。包粽子的氛围极有仪式感:先将买来的粽叶放进一个盛满清水的大木盆里,然后一片一片洗刷干净,我就在一旁用剪刀减去粽叶的头和尾部,妈妈张罗着绑粽子的麻绳。
   包粽子一定要用天然的麻绳或棉绳,决不要用那种塑料的包装绳子。天然的粽叶当配天然的麻绳,何况,吃的东西与塑料连在一起,不仅破坏了美感,也影响了口味。
   翠绿的粽叶散发出一缕缕植物特有的清香,洁白的糯米温润如玉,似乎安静地等待着一次生命的涅槃。两个大自然的精灵摆放在一起,一清二白,特别养眼,生命本就应当如此洁净素雅。
   爸爸包的粽子每次都用三片粽叶,舀几勺子糯米,包得特别紧实,有棱有角,个头又大,看起来挺拔峻峭,像艺术品一般。我学着包了几个,要么漏米,要么不成形状,很难达到那种严丝合缝,棱角分明的形状。想来,包粽子也是一门技术活,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从包粽子这件事上,我学会了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不再犯眼高手低的错误。
   菜市场上卖的粽子非常小,几乎一口一个,而且尖角处还是空的,米粒也不紧实,里面还掺杂了普通米,一打开就散了,一点也不糯。我也不喜欢市场上卖的肉粽,里面放了猪油,特别油腻,而且软烂。我觉得,食物也是要讲究气质和形象的,至少要看起来干净挺拔,不能松垮软塌。
   还是自家包的粽子新鲜,米粒甘甜柔韧,富有弹性,带着粽叶的清香,给人一种纯粹、干净的美感。
   妈妈做的醪糟特别香甜。糯米在制作之前,都要先用清水浸泡,然后入锅蒸熟,再用冷水过一遍,沥干,最后拌上酒曲,用棉布或纱布蒙好,静待发酵;如果是冬天,还要用棉被包上,或用热水袋保温,或放在空调室,适宜的温度可以缩短发酵时间。到第三天,就有馥郁香浓的酒汁沁出。
   一碗上好的米酒,酒曲是关键。优质的酒曲可以让糯米中的淀粉糖化发酵,转化成乙醇和香味,从而使糯米发生质的转换与升华;假如酒曲不好,糯米会变酸变涩,将原来的本味尽毁,成为糟粕。
   世间万事万物何其相似!友情也好,爱情婚姻也罢,遇到对的人,可以激发你的潜能、美德与人性最大善意,让你的生命绽放光华;遇到劣质的人,他会一点一点消耗你,损毁你,直至将你拉入黑暗的深渊,让你在锈蚀中毁灭。所以,人啊,你当擦亮双眼!
   对于米酒,我总喜欢吃原汁原味的,软糯糯、甜津津,直入肺腑,润泽心脾。煮过之后,那份浓甜的味道被稀释了,感觉寡淡无趣。
   都说米酒也是含酒的,吃原味容易醉,奇怪的是,我从来没醉过。喝白酒两杯也没体会到醉的感觉。
   世间有太多苦涩的人和事,遇到甘甜的食物,岂能辜负,岂能不尽兴!吃要吃得尽兴,玩要玩得尽兴,做起事来,更要尽兴。如此,才没有遗憾。
  
   四
   假如你认为糯米仅仅只是香甜软糯的萌妹子,那你就太片面了!糯米还有坚韧不拔,百折不摧的一面,其在古代建筑物中发挥的作用,堪称古代的重大发明之一。
   我至今都记得小时候爹爹给我讲的故事,过年吃年糕的时候听过,守岁的时候也听过:讲的是春秋战国时期,伍子胥用年糕筑城墙的故事。
   每一座古城都有城墙守护,苏州古城也不例外。伍子胥在筑“阖闾大城”时,就想到如果有一天被敌军围剿,功而不打,吴军有弹尽粮绝的危险,所以他事先就在相门城下砌满了用年糕做的墙砖,并叮嘱随从,假如以后缺粮,就在相门城下掘地三尺取而食之。
   当越王勾践起兵伐吴,把吴国都城围得水泄不通,吴军弹尽粮绝,随从想起了伍子胥生前的叮嘱,招人到相门城下掘地三尺,发现城墙下的墙砖果然是用糯米粉做的,将士们把糯米墙砖挖出来食用,度过了饥饿寒冷。后来每年的寒冬腊月,苏州人就要准备年糕,用来纪念伍子胥。
   如果你认为这只是久远的传说,那么明朝筑建的南京城,有严谨的科学证明:在砖石城垣的重要位置,都是用石灰加糯米汁灌浆浇筑,历经600多年暴风骤雨,无数战火硝烟,至今屹立不倒。
   谈到古代建筑时,人们只想到了那些建筑物巍峨的气势,宏伟的结构,华丽的造型,假如砖石之间没有超强的黏合剂,那些砖石建筑不可能历经岁月风雨,还能稳如磐石。
   据科学考证,在我国古代建筑中,已经普遍使用石灰、糯米汁、杨桃藤浆作为黏合材料。有实践证明,在石灰中加入3%的糯米浆后,其抗压强度提高了30倍,表面硬度提高了2.5倍。糯米灰浆优良的粘合性,堪比现代水泥,你说神奇不神奇。古人发明的糯米灰浆,在古代的中国乃至世界,使古代建筑物的坚固程度和持久性大大增强。
   用糯米汁做粘合剂,是古人智慧的结晶。老子在《道德经》中说:“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古人懂得上善若水,以柔克刚,而且将这种理念付诸于实际行动。
   人不可一日无食,好的食物滋养身体,好的领悟滋养灵魂。世间万事万物都带着使命而来,只等待有心的人去领受。
   糯米,就这样以其至刚至柔的特性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让平凡的日子有了温度,有了期盼,有了前行的力量。
   世事无常,柔韧一点又何妨。
  
   2022年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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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字由作者喜爱食糯米说开去。作者爱食糯米,更爱糯米身上承载的浓烈亲情之爱以及民俗美食文化。在作者眼里,糯米是柔韧的,百变的。它可以随着人们的心意和需求,化身“阴米”、“糍粑”、“粽子”、“醪糟”,给人们带来味蕾上的欢愉,内心里的满足。那人与人之间的牵挂里,那热腾腾的年味里都少不得糯米的身影。可以说,作者往昔岁月里之所以会有的如许的美好回忆,糯米功不可没。至柔的东西往往会有至刚的一面。你看糯米,仿佛柔韧得可以任人拿捏,却能树一座城墙,护一国军队。有它参与的建筑,可以历经六百年而屹立不倒,让人不得不叹服。小小一粒糯米,却能柔软得那么坚韧,那么坚挺。由此,小编不由得想到人,想到外表柔弱而内心坚强的人,想到待人处事柔软谦和而骨子里绷着一股力量的人。想来作者也是有同感的吧,不然她怎会说“世事无常,柔韧一点又何妨”呢?感谢老师的分享,力荐共赏!【晓荷编辑:至简至爱】【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2120300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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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至简至爱        2022-12-01 22:00:00
  老师的文字让我想到“蕙质兰心”这个词。感谢老师的分享,祝老师创作愉快!
2 楼        文友:亭上秋风        2022-12-01 22:24:51
  简爱老师的编按总是那么妥帖、暖心,既切中主题,又融入自己的理解;让编按与文章相得益彰,丝丝入扣,仿佛带着糯米的柔韧与回甘。敬茶一杯。
世间万事,皆有利我
3 楼        文友:鲁芒        2022-12-02 15:09:32
  一篇妙文。说了糯米的食用价值,糯米饭的制作,又讲了伍子胥用糯米助城墙的历史故事,明代以糯米和石灰做灰浆粘合剂的故事,文章知识性强,写法上也非常吸引读者。阅读后涨了不少知识。
小说作者,也喜欢诗歌和散文。长篇小说《风雨流年》曾获得方正科技杯网络文学大赛月度冠军。主张有感而发,不平则鸣。
回复3 楼        文友:亭上秋风        2022-12-02 15:42:44
  感谢鲁老师的认真阅读与鼓励,向您学习。祝您冬日安好。
4 楼        文友:萧垦        2022-12-03 18:29:48
  以物性入理,融知识性与乡土风情为一体,好文点赞,精品点赞。
5 楼        文友:陌小雨        2022-12-03 18:30:54
  恭喜老师斩获精品!
山本无忧,因水成泛……
6 楼        文友:木可        2022-12-03 18:42:34
  富有哲理,一篇好文。点赞!
7 楼        文友:至简至爱        2022-12-03 19:40:27
  恭喜获得精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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