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心绿(散文)
心绿是邻居家的女孩,今年10岁,长得端庄美丽、俊俏可爱,只是她的那一双眼珠却混浊暗淡,毫无光彩,是一个天生的盲童。
因为是盲童,心绿无法与相同年龄的孩子们一起玩耍,常常独自一人呆在家里。有时也会出来玩玩,但大多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那张长椅子上,一坐就是半天,孤零零的,那样子实在可怜。
那一天,我经过一家玩具店,看见店前的橱窗里陈列着一只熊猫玩具,那熊猫不大不小,做工精致,非常好看。我忽然想起前几天心绿曾经问过我熊猫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一连向她讲解了许多遍,仍然未能使她弄明白熊猫是个什么样子。我于是走进店去买了一只,准备送给心绿,希望它能让心绿弄清楚熊猫的模样。
回到家时,看见心绿还坐在院子里的那张长椅子上。我于是轻轻地走过去,想给她一个惊喜。谁知我刚走几步就被心绿发现了。
“叔叔,是你吗?”她说。
“不错,是我。”我笑着走过去,说,“心绿,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你的脚步声呀。爸爸、妈妈、叔叔你,还有阿姨,以及这幢楼房里的许多人的脚步声,我都能分辨得出来。”她说。
“那你知道今天我给你带来了一个什么礼物吗?”我说。
“礼物?叔叔要送给我一个礼物吗?”她欣喜地说。
“你不是想知道熊猫是什么样子吗?给!这就是一只熊猫。”我把那只熊猫玩具交给了她。
“熊猫?这真是熊猫吗?”
“当然是真的。这是一只与熊猫一模一样的熊猫玩具,只不过比真的熊猫要小上许多。”
“是吗?这就是熊猫吗?”
她立即伸手在熊猫的身上摸了起来。她摸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满意地收住手,高兴地说:“原来熊猫是这个样子:它有点像熊,又有点像猫,所以就把它叫做熊猫。是这样的吧?”
“不错不错,就是这样。”我说。
“可是世界上相像的动物有很多,比如说羊就有点像鹿,猫也有点像老虎,为什么大家就偏偏爱熊猫,并且还把它称为国宝呢?”
“那是因为熊猫是一种很珍贵的动物。”我开始向她解释说,“首先熊猫非常稀少,全世界只有我们中国的四川出产熊猫,其他的地方都没有。其次,熊猫的性格很独特,它爱吃竹子,爱玩,像小孩子一样憨厚幼稚可爱。另外,它一身的颜色也很独特:身体是黑色的,头尾却是白色的,眼睛的周围也有着一圈黑圈,黑白分明,非常好看……”
我忽觉失言,连忙住口。但已经迟了,心绿已经提出了她曾经提出过无数次的问题。
“叔叔,你说黑是最深的颜色,白是最浅的颜色?”
“是的,所以把白和黑放在一起,就能造成一个鲜明的对比,就像白天和黑夜。”
“那么绿色呢?”
“绿色是一种不深不浅,介于白色和黑色之间的一种中间色。”
“白天和黑夜之间,那么,它应该是像早晨,还是像黄昏呢?”
“不,不!黄昏和早晨是时间,是白天与黑夜之间的时间;而绿是颜色,是白色和黑色之间的颜色。它浓浓的,亮亮的,非常柔和可爱,就像小草和树叶。”
“可是小草是长长的,尖尖的,树叶却是扁扁的椭圆形呀。”
“你说的是形状,不是颜色……”
“叔叔,你说了许多遍,可是我仍然弄不明白。天哪,什么是颜色?那绿色究竟又是什么样的呢?”心绿几乎是绝望地叫道。
“……”我无言以对。我像以往许多次一样,用几句话搪塞过去,匆匆逃离。唉!颜色这东西,又怎么能向一个盲孩解说得清楚呢?
但一想到心绿那绝望的神情,我又于心不安。于是我一连几天地翻书本,查资料,寻找如何向盲人解释颜色的方法,但却一无所获。好在一连几天我也没有在院了里见到心绿,无须再向她解释什么是颜色。但我随之又有一点担心,几天都未出门,心绿是否会病了呢?
“这几天都没有看见心绿,她不会是病了吧?”我问妻子。
“心绿的妈妈送她去盲人学校上学去了。盲人学校路远,每天早出晚归,以后,可要到星期天才能见到那孩子了。”妻回答说。
原来如此。我不觉为心绿能像一般的孩子一样去学校读书而感到高兴。
星期天很快就到了,我终于又在院子里见到了心绿。
“叔叔,我去学校里读书了。学校里有许多和我一样的小朋友,我们玩得很高兴。”心绿兴奋地告诉我说。
“那么,这几天你在学校里都学到了一些什么东西呢?”我问。
“学到的东西可多了,有音乐、算术、识字……对了!叔叔,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绿色了。”
“是吗?那你倒说说看,什么是绿色?”
“在学校里,老师给我们讲了绿色的小草,绿色的树木,绿色的田野,绿色的森林,绿色的群山,还有它们所组成的绿色的春天。原来绿色是一种最美最美的颜色,因为它代表了生命。”她的脸色由于兴奋而变得格外红润美丽。
“不错不错!绿色就是一种生命之色。”我赞同道。
“以前,我怎么也无法理解我的名字的含义。现在,我明白了:心绿,就是心中有绿色,心中有生命呀!我虽然看不见那绚丽多彩的颜色世界,但我能感受到春天的存在,绿色的存在,我要像那长遍天涯的小草,顽强地去拼搏,去奋斗……”
听了心绿的这一番话,我震惊了。我为她能说出这么一番富含哲理的话感到震惊,更为她的意志与决心感到高兴。但与此同时心里也有一点酸楚,因为她心中的绿色,毕竟只是一些抽象的概念,作为一个盲人,她将永远也无法看到那颜色的世界,感受到那柔和美丽可爱的绿色。
我忽然又想,当今的科学技术高度发达,听说已经有了一种超高能的微型助听器,可以殖入聋哑人的耳朵,让他们听到声音。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一种助看器,能帮助盲人看到那五光十色,丰富多彩的颜色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