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气虽然很好，但阳光总被附近的高楼遮挡住，因此让镇北荣华街道的A条支街显得阴暗无明。这条街的似乎也能忍受它的欠缺，光线并不影响它的热闹。自从被江湖码人盘踞之后，这里就开始变成名副其实的城北码街。每天，卖六合彩资料的男神女神们，吸引着很多好赌的老人。他们这里一堆人，那里一堆人，都拥挤在小小的这条支街里。
　　 梦伯手握着刚从农信取出的几百元钱，游走在码街的人群里。他走走停停，这里听一听，那里听一听。卖码人高谈阔论，都在讲自己的码如何如何的准，牛皮吹上天。梦伯听入心时，呆久一些，或许会买走一些资料，碰上不合意的，又往另一堆人群走。
　　 “老板——过这边来。”梦伯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不由得扭头去看。
　　 “过来啊，送财给你！”前面一个刚刚摆好地铺的女摊主在向梦伯招手。
　　 梦伯朝那女人走去。梦伯喜欢有人叫他“老板”，不管出于真心还是戏谑。
　　 “我是观音，你信不？我知道下期开什么特码。”那女的说。
　　 梦伯初时只是笑笑。那女的问了几次，他才点点头:“观音下凡就送我特码吧！我已经输得家徒四壁。一朝翻身，我天天果品供给你！”
　　 “观音下凡人间来，不求果品摆上台。解放人间苦与难，送你特码送你财。”那女的从一个小饲料袋里抽出一本《六合真经》，往梦伯面前一递：“一肖一码，连准几十期了。”
　　 连准几十期？不得了！梦伯顿时被电激：一般码书连中五六期都说准了，这还有更准的？梦伯饶有兴趣的接过书，逐页翻看，果真如那女的所说。他往地摊前一蹲，问道：“这本多少钱？”
　　 这时，又有几个老男人过来围观问价码书。
　　 “今天，观音下凡到贵地，专为穷人谋福利。”那女的卸下围巾，低胸的衣服露出了嫩白的乳根，她往众男人面前凑了凑，一面翻书一面介绍：“《六合真经》码最真，穷人得到大翻身。我今天开心不讲钱，不要你们的钱，全部赠送。”
　　 六合彩资料平时卖的挺贵，一本好几十块。突然听说资料白送，地摊前一下聚集二三十人。他们个个朝女人伸手。
　　 “大家不要急。”女人仍旧不紧不慢地摇晃她手中的码书：“观音今天来贵地，就为穷人谋福利。哪个经常中码的不送哦，出钱也不卖。今天只送那些输到只剩短裤的有缘人。大家举手让我看看，有没有穷的？”
　　 二三十个人，竟齐刷刷的全举手。
　　 “个个都是穷人啊！看来我观音是遇到有缘人了。”那女的从饲料袋里掏出《六合真经》：“这本经书，以前唐僧西天取经，佛祖都没有给他。为啥？唐僧取经为谁取？是为唐朝的皇帝！皇帝家财万贯，他要这求财经不是多余么？《六合真经》，只有我们穷人最需要，最爱它！”
　　 “今天我把价值连城的码书送给大家，一分钱都不要你的。不要大家感恩送礼，只求大家一个事，中奖了，翻身有钱了——”那女的托着一樏码书，提高了嗓门：“为我烧柱高香！大家做不做得到？”
　　 “做得到！”梦伯和众人一起高呼。
　　 “好！好好！大家排好队，我一个一个发。”女人上前扯住一位一脸愁容的高帽老头，扬扬手：“我看你好像没有诚心，你走吧。”
　　 “我有诚心！我有诚心！”高帽老头忙不迭地向女人表态。
　　 “你有诚心？你有什么表示你的诚心？”女人一扯低胸领口，露出酥乳：“敢不敢放手摸一下？”
　　 高帽老头急忙掏钱：“我愿意拿二百五拾元押给你观音菩萨，以表示我的真诚之心。”
　　 “你是真的吗？”女人大声问。
　　 “真的。”
　　 “你怕不怕我要了你这个钱？”女人提高嗓门。
　　 “钱我送你！”
　　 “心甘情愿吗？”女人继续追问。
　　 “心甘情愿！”
　　 “好汉！”女人竖起拇指收起钱，放进一个蛇皮袋子。她一面卷着蛇皮袋的口子，一面环视众人：“观音面前要心诚，晚上买码才显灵。中到真金与白银，生活富裕又安宁。”
　　 女人把装钱的袋往众人面前摆：“大家要是真心想中奖，就和高帽大伯一样，在观音面前表表诚心吧。等下发完书，大家以书作证把诚心钱领回去。观音我是仙，不喝酒来不抽烟。拿你们的钱也没用处！”
　　 梦伯和众老头们交完了诚心钱，又排起队准备领书。
　　 这时街头那边警笛大作，有人大喊：“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此刻，人们东奔西串，作鸟兽散……
　　 一个高裆饭店的包间，女人和高帽男人正在数钱。几个假装警察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等待分钱。
　　
　　 (二)
　　 话说女人分得了钱，就急急忙忙往家里赶。
　　 女人不断催促高帽男人开车快点，再快点。因为家里还有个瞎眼的老妈和一个六岁幼小的女儿等着她回去。迟了，她们将会挨饥受饿。
　　 车到自家门外刚停稳，女人提着食品下车就火箭般地向屋里奔去。此刻已进入下午三点，她想母亲和孩子一定饿坏了。
　　 进入房间，只见母亲一副痛苦的表情躺在床榻上。女儿则坐在床沿用着小小的手慢慢地捏着外婆那干枯的手掌。
　　 “妈妈您怎么了？”女人一面把东西放到桌上一面焦急地问。
　　 “外婆病了。”女儿跟她说。
　　 “妈，您哪里不舒服了？”女人伸手探了探母亲的额头。
　　 母亲睁开瞎眼，没有回答女人的询问。她那瞎了的眼睛在搜索女人的位置：“告诉我，你在厂里面上班还是又出去骗人了？跟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女人没想到病入膏肓的母亲，关心的不是她自己的病情和食物。女人她不敢直面母亲，低下了有些惊慌的眼光，用着似辨解的话搪塞母亲：“不要乱猜，我不上班我去哪里？我没有去骗什么人。”
　　 “不能坑蒙拐骗，祸害别人。你爸爸在世时经常告诫我们，纵然饿死，我们也不要去偷去抢。”
　　 “我知道了妈妈。”
　　 “把我扶起来。”母亲说。
　　 女人熟练地用左手臂放在母亲的后脖颈下并抓紧她的肩头，右手环抱母亲瘦弱的腰，轻轻地把母亲挪正坐好。然后拉过床头一张闲被子，垫靠在母亲的后背。
　　 喂过母亲的饭，女人回到自己女儿的房间。见女儿自觉地看书识字，女人的心感到很欣慰。
　　 女儿没上过学，都是靠女人每天教她。女儿乖巧懂事，学习认真，跟得上女人所教的功课。
　　 “都是因为没钱，女儿才不得去学校读书。”女人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回到自已房间，见高帽男人还没走。
　　 “我想在这里过夜。”高帽男人说。
　　 “给你要一次，你就走吧。晚上我要带女儿出去吃饭，今天是她的生日。”女人一面说话，一面脱去外套……
　　 “明天还上码街吗？”高帽男人爬上床搂住女人。
　　 “我们在那刚做一单，又去？得换地方。妈妈极力反对我去骗人，我很矛盾。”
　　 “再搞它两三年，挣些钱再停手嘛。不然怎么送女儿读书？还有你母亲呢！”高帽老头截她痛处。
　　 “是啊，我也不想让母亲没有吃穿。我要送女儿读书，读到大学，直至出人头地。”
　　 “这些得多少开销呀？还不想去挣钱的？”
　　 “都是你这个糟老头带坏我。”女人有些怨恨地敲打高帽老头那长满浓毛的胸膛：“要不是你强迫我，或许我不辞工保持上班，能够嫁上好人家也不遭此罪了。”
　　 “都是我的不好。”高帽老头想起了往事……
　　 六年前，女人刚进厂。
　　 高帽老头见女人貌美，馋涎欲滴。作为车间主任的他，为了把女人弄到手，开始设局。
　　 一天晚饭后，女人接到加班的通知。她没多想，和往常一样到厂。
　　 进到车间，空无一人。看别人的工位，似乎都在下午完成了任务。只有女人，上午主任分配的任务比平常多了一半。没有办法，完不成任务自己只能加班加点。
　　 女人不再多想，打开机器认真地工作起来。
　　 九点半，女人完成了任务。她刚想收拾东西下班，谁知主任拉来了一车子部件叫她加工：“做完这一车，明天你休息就不用上班了。”
　　 “家里有瞎子妈妈，我得回家照顾。”女人拒绝。
　　 “你知道拒绝任务是什么后果！”高帽老头威胁道。
　　 “开除出厂。”女人回答。“主任，家中还有老人要养，别开除我。”
　　 “不想被开除，除非你……”高帽老头目光色迷迷地在女人身上扫。
　　 女人吓得连连后退。
　　 高帽老头此刻猛拉电闸，车间瞬时黑暗。他上前捂住女人的嘴巴，又剥下女人的衣服……
　　 “你还恨我吗？”高帽老头回想过去，确实是他的色心害了女人。
　　 “唉！此刻恨你也没用了。”女人双手箍紧男人的腰。
　　 远处，隐约传来一声声小鸟的哀鸣；窗户上，夕阳洒着可怕的血色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