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枯叶飘零、繁花落尽、冷风嗖嗖，满目萧然，这就是十月的尧城。
　　 鸟儿没了歌声，诗人没了激情，路上少了行人。四周连绵的山峦氤氲在朦胧的雾霭里，几只野凫落在平静的尧河水面上，随水漂悠，静静地，似乎迷失了方向。尧河岸边的上空再也见不到袅袅升起的风筝，往日的喧嚣没了踪影，十月的尧城进入了冬日的休眠，城里城外异样地寂静。
　　 耐不住寂寞的诗人金枝，提议到升金湖看鸟，那里是候鸟的天堂，是冬日里的世外桃源，是冰冷的时节里藏着的春天。金枝这么一提，几位诗人像注了一针兴奋剂，顿时雀跃欢呼。金枝趁兴，打电话约汪冯青大记者，电话那头仿佛找到了知音，一拍即合，决定这个周末成行。
　　 11月27日早上八点半，没有风，没有霜，没有冷意。我们一行七人在舜帝花园东大门上了车，六男一女，众星捧月，金枝是颗开心果，汪记者是位幽默大师，一上车，唱着、笑着、闹着，一阵阵热浪在车厢里翻腾。
　　
　　 二
　　 面包车在东尧快车道上急驶，开出几里路，车厢里平静下来，市诗联学会乐会长是升金湖人，他主动向我们介绍升金湖来。
　　 升金湖，位于东至县和贵池交界处的滨江地区，是国际重要湿地，国家重要自然保护区，居东至县城35公里。升金湖气候温和，水质无污染，周围自然植被繁茂，生态环境极佳，是珍稀候鸟越冬栖息的理想处所。每年在升金湖越冬繁殖的鸟类达170余种，10-15万余只。据最近10年鸟类科学家的观察，每年来此越冬的白头鹤和东方白鹳分别占全国野生总数的三分之一和八分之一；全国现存11种鹤、鹳，在此越冬的有6种。白枕鹤、白鹤、灰鹤、黑鹳、琶嘴鹭、小天鹅也占相当大的比例，有国家一级保护鸟类6种，国家二级保护鸟类13种。升金湖烟波浩淼，水天一色，江湖之水相连、湖光山色宜人，是游人湖面泛舟、观赏珍禽、休闲垂钓的天然度假胜地。升金湖曾称生金湖，湖面总面积3421公顷，湖水清澈如镜，沿湖烟树迷蒙，一派江南水乡风景。1986年，升金湖被列为国家重点水禽自然保护区，1988年又被编入《亚洲重要湿地名录》，受到国际有关机构的关注。在国内外享有较高的知名度。近年来，每到秋冬季节，联合国、欧美地区和国家的研究人员、专家、学者前来实地观察珍禽的络绎不绝，新兴的专项旅游项目——候鸟考察游正在升金湖地区兴起。乐会长如数家珍，侃侃而谈。
　　 “不好，起雾了”，美女司机一句惊叹，把大家吓了一跳，大家回过神来，一起朝向窗外，浓重的大雾弥漫在天地之间，好像从天上降下了一个极厚而又极宽大的窗帘。我们的视线全被雾挡住了，朦朦胧胧一片灰暗，远处的山、近处的房屋、大树全笼罩在雾霭里，没有了色彩，只看到灰色的轮郭，从窗前掠过。
　　 车速越来越慢，雾越来越大，远处像冰山雪峰，似蓬莱仙境，如海市蜃楼，使人觉得飘然欲仙。近处的沟壑、树木，房屋都变得迷离恍惚了，深深的沟壑填平了，连绵的远山消失了。近处有人在谈笑，却看不到他们的影子。此时，云天一色，使人分不清是在平地，还是在云端，置身其中，飘飘然如入仙境一般。
　　 雾越来越浓，我们坐在车上，雾钻进车窗，在我们的身边、脚下缭绕。路边的树木只能看出个黑影子。司机小心翼翼，面包车向蜗牛在爬。大家的情绪徒然冷了下来。“这鬼天气，就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今天看鸟，看个毛！”金枝诅咒老天，唉声叹气。“看不到鸟，看我吧，我就是一只鸟，到了升金湖，我就能展翅翱翔，不信，等会儿就能见识到。”汪记者幽默一番，却让人笑不起来。
　　
　　 三
　　 面包缓缓地前行，车厢里雅雀无声，大家的心冷到冰点。
　　 吴双庚老师是个火热的浪漫诗人，他见不得这样的冷，见不得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他笑着说：“大家不要沮丧，我家靠近升金湖，我给大家讲一讲升金湖的来历吧。”“好！”我附和一声，“好！”乐会长也跟着附和，“好！鼓掌！”汪记者嗓门最大，独自鼓掌。
　　 吴老师呷了一口水后，滔滔说了起来：“相传，升金湖畔有座阴阳岭，阴阳岭东边住着一位后生。孤身一人，靠打鱼捉螃蟹为生，人人喊他‘渔哥’。一个深秋的夜晚，渔哥捕鱼回家，刚晾好丝网，准备回屋睡觉，忽然听到有人喊：‘渔哥哥，救救我！’渔哥一惊，这么晚了，哪来的女子之声?左右一望，没有人。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刚一抬步，又听到‘渔哥哥，救救我’。这次渔哥听清了，拿着灯笼，仔细朝四面搜寻，原来是只小白鹤在门前的柳枝上朝他说话。‘啊’，渔哥吓了一跳，问：‘你是鬼是妖?？’‘我一不是鬼，二不是妖，我是七仙女的贴身丫环，名叫鹤姑，今天下凡来湖游玩，不幸被阴阳岭上的阴阳先生张的丝网结粘住了，并给我压上偈符，他准备明天约湖边的几位道友做客，那时我就成了他桌上的佳肴了。渔哥哥，行行好，请你救救我吧。’说完，只听倏的一声，白鹤不见了。”
　　 吴老师停下来，又呷了一口水，瞟了一眼金枝，金枝眨眨眼，对着吴老师说：“讲啊，渔哥救没救鹤姑？”吴老师笑笑，又说了起来：“渔哥十分惊奇，心想不能见死不救。渔哥思呀，想呀，终于想到一条妙计。第二天一大早，他迳直朝阴阳先生家走去，恰逢老先生也刚起床，渔哥扑通一声跪下便磕头，口中连声说：‘先生，先生，快帮帮忙。’老先生板着面孔问：‘何等急事，如此慌张？’‘我昨天在江坝听人家说，今年重阳节，我们阴阳岭一带只有白天没有黑夜，您老是知道的，捉螃蟹的季节离了黑夜怎么行呢？因为您老是阴阳先生，我特来求求。’老先生心想：真是呆子!天哪会变成没有黑夜呢？我正要过湖接客，正好图个方便。于是他一本正经地说：‘天有不测风云。不过，只要你按我说的办，保证平安无恙。我也在正为此事准备去找道友们商议商议，我们一起去吧，用你的船怎样？’渔哥一听，老先生中计了，连忙起身说：‘说得对，先生的话一定照办。’原来阴阳先生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贪小利，占小便宜。渔哥深知阴阳先生的秉性。老先生在船头盘腿而坐，渔哥在船尾使劲摇橹。不一刻，只听船上‘叭嗒’一声，渔哥说声不好，连忙向左急转船身，老先生不知是计，赶忙起身，只见那船身又向右转，‘扑通’一声，老先生掉进湖里。渔哥连忙跳到湖里将老先生抱上船，一个劲地赔不是，老先生半天不语，平时他就极爱面子，这模样，怎能到朋友那里去呢!又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今天不去了，我们回去吧。’渔哥说：‘都怪我不好，我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先把先生的衣服烤干，再回去不迟。’说着把船摇到湖汊，把先生安顿在一个扳罾的窝棚，飞也似地跑了。”
　　 吴老师又停下来，拿起茶杯，呷了一口，接着点起一根烟，吸了一口，慢腾腾又在转茶杯盖。“不要卖关子，渔哥怎么救的，快说！”汪记者急性子，催着吴老师。
　　 “好！好！好！我说、我说。”吴老师接着说又说起来：“渔哥一口气跑到阴阳先生家，打开柴房，在里面找到了那只白鹤，救了下来，白鹤说：‘渔哥，谢谢你!请把我翅膀上的羽毛拔一根下来，你到了最急难的时候，你用火点着，我会来救你的。’‘好’，渔哥真的拔下一根羽毛，用心的藏好。第二年，麦收季节快到了。突然，老天连降大雨，淹掉了快要成熟的麦子，乡亲们颗粒无收，日子过得比黄连还苦。渔哥心里非常难过，忽然想起白鹤给他的一支羽毛。于是当晚面朝南方，磕了三个响头，用火把羽毛点着了。不一会儿，天上果真飞来一只仙鹤，落在渔哥面前，说：‘渔哥哥，约我来有何事?’渔哥把乡民遭灾情况诉说一遍，并说：‘鹤仙姑，我不求荣华富贵，只求给乡亲们找条活路。’白鹤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就请乡亲们来水中求食吧。’说着，只见那白鹤引颈连续吸了三口湖水，又连续向湖里喷出三口乳液。随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从此，湖里就生出了无数像小麦粒似的银鱼，当时正值麦收季节，乡亲们称它为麦鱼。这麦鱼不仅救活了当年深泥湖四周的乡民，而且也成为长江沿岸一种名贵的水产品。盛产麦鱼的深泥湖，因日产鱼货价值升金，从此易名为“升金湖”。乡民们为纪念这位仙鹤姑娘，还专门在湖畔为她修了一座庙，取名仙姑庙。现在每年秋冬季节这里有成群的白鹤前来越冬，这大概也是一种对仙姑的纪念吧。”
　　 “升金湖还有这样美丽的传说，好！好！好！”吴老师话语一歇，掌声四起。
　　 “雾太大了，我打电话给胜利镇新华诗词站站长章小莲吧，胜利镇新华文化建设搞得不错，在省里都有名，出来了，找一地方玩玩吧。”金枝提议。“好！”大家异口同声。
　　 初听章小莲，以为是位女士，见了面，才发现是一位六十出头，头发花白，身材魁梧的男士，他性格开朗，谈笑风生。
　　 新华文化站两层楼，很气派。一层左边是留守儿童之家，右边是老年大学教室，二楼是办公室和书画室，书画室里堆满了书画作品，准备“元旦”办一期书画展。
　　 金枝对着我说：“大书法家，何不留下一点墨宝？”“不敢当，不敢当，我的字上不了台面。”我连连摆手，章小莲听了，一个劲的索要，立即拿来纸、墨、笔。我只好赶鸭子上架，献丑了。“好！”我大吼一声，气吞山河，脱掉外套，丹田运气，手握斗笔，饱蘸浓墨，尽情挥洒。“和、天、下”三个大字一挥而就。“好，有气势！”大家热烈鼓掌。金枝不甘落后，她即兴吟诗，要我为她着墨，我爽快答应。“新华大舞台，朵朵鲜花开，争唱黄梅曲，升金绝境裁。”金枝边吟我边写，郎朗高亢，句句有韵；笔笔行草，字字铿锵，配合默契，作品有样。“好！”书画室里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四
　　 中午，章小莲尽地主之谊，热情款待的我们。诗人兴会，风雅无处不在，酒过三巡，汪记者提议诗接龙。“好！”掌声又起，章双平老师立即来了首句“金枝率队访升金”，“好！”“颔联我来。”金枝有些安耐不住：“圣境优游仙鹤寻。”“好！”，“颈联谁来？”金枝接着对着我问，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汪记者抢先站起来说：“汪记感叹新华貌。”“好！”。乐会长把眼光投向我说：“尾联由吴督学来吧。”“好！”章小莲带头鼓掌，我腹稿拟好，站起来脱口而出：“小莲设宴表真心”，“好！”，章双平老师站起来大声说：“我来把全诗朗诵一遍好不好！”“好！”“金枝率队访升金，圣境优游仙鹤寻，汪记感叹新华貌，小莲设宴表真心。”章双平老师用地道的东至调新华腔朗诵，逗得大家笑了翻天，快活的空气在宴厅里弥漫。
　　 酒足饭饱，离开宴厅走出酒楼，外面已是烟消雾散，阳光普照，晴空万里。连绵起伏的远山、辽阔无垠的原野、错落有致的村庄，似乎拉近了，亮堂起来。酒后，沐浴在暖和的阳光里，微风拂面，丝丝凉意，十分惬意。看到这么好天气，大家的情绪徒然高涨起来，金枝高兴地说：“老天还是眷顾我们，走，向升金湖出发！”
　　 车厢里唱起起了《夫妻观灯》《女驸马》黄梅小曲，小面包载着快乐的歌声在乡村曲折的山道上疾驶。很快，我们到了升金湖大桥，车子停在桥上，下了车，拍了照。站在高高的桥上，一睹升金湖的风采。哇！水天一色，宽阔无垠，近湖的水面上是纵横交错的竹子栅栏，用来堵鱼的。湖边飘着几艘小渔船，没有人影，显得有些冷清。
　　 远眺湖景，虽没有洞庭湖那“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宏伟壮观的气势，也没有太平湖那绰约风姿，更没有杭州西湖那独具的苏堤春晓，平湖秋月，柳浪闻莺的迷人胜景。但是，升金湖朴实无华，虽少浓妆艳抹，倒也温顺柔和，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俯瞰茫茫的湖面，给人一种虚怀若谷，心旷神怡之感。只见湖的东南群山环抱，西傍丘陵岗地，北滨江滩洲圩，湖水清澈如镜，沿边烟树迷朦。我们沿着大桥从北向南走，湖光山色，揉合一体。湖水在柔和的冬阳下，泛起碎金般鳞波。抬头远眺，湖东边的远峰，连绵起伏，朦胧青黛，近处的小山，斑斓闪烁，湖面映射着黛色的光晕。恰是一幅偌大的素描山水国画。在万顷碧波之间，成群灵巧的水禽轻掠水面，使湖面显得更加绚丽生动。走过大桥，一条小路直通湖边，登上湖边的一座礁石，湖风不时地撩起衣襟，款款飘动。恬静妩媚的升金湖，这时微波轻漾，亮光点点。远处天光水色，浑然一体，群鸟齐翔。蓦地，我看见一只水鸟凌空直下，射向湖面，象闪电般迅捷，我的心猛地紧张起来，担心它一头钻进水里。突然它轻盈得象一片羽毛，拍着水面，一跃而起，嘴里衔着一条小鱼，向远处飞去，发出几声短暂的叫声。风大了，湖面晃晃荡荡，象絮一样倒映在水里的云朵搅碎了，浪花拍打着湖面，群鸟在浪尖上争跃，使宁静的升金湖平添一番情趣。
　　 升金湖，诗一般的韵味，画一般的意境，真的让我们陶醉了。
　　
　　 五
　　 乐会长提议，到南边观鸟区看看。真是一呼皆应，急急忙忙上车去，追着西坠的太阳，赶向观鸟区。
　　 观鸟区是一个汀洲，远远望去，是一个偌大的緑洲。冬天里，能看到如此的绿色，不可思议，刺激着感官，令人兴奋。下了车诗人们张开双臂扑向緑洲，这一举动，惊起千万只野鹤腾空而起，向四处乱飞，引颈惧唳。“闲云腾野鹤，蓝天翔雄鹰”，“落霞与群鹤齐飞，湖水共长天一色”，蔚为壮观，难得的动人画面，大家迅速拿起手机，“咔、咔”拍过不停。
　　 除了壮观的野鹤鞭策着神经，还有眼前緑，让人激动。那醉人的绿呀，仿佛一张极大极大的荷叶铺着，我们坐着、躺着、抓一一把嫩嫩的草，轻轻地吻，我忽然想起朱自清的《緑》：这平铺着，厚积着的绿，着实可爱。她松松的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轻轻的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处女的心；她滑滑的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令人想着所曾触过的最嫩的皮肤；她又不杂些儿法滓，宛然一块温润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但你却看不透她!”朱自清对“绿”的感动了触动着我的灵魂。升金湖，这一片片绿啊，绿得清新，亮得灿烂、生动，使整个世界变得透明、纯真、赤诚，仿佛向人们诉说着热切的向往，心灵的淡泊宁静；这一片片绿啊，象一汪汪绿水、一条条虹、一团团雾、一片片云，使我们如醉如痴；这一丛丛美、一个个梦、一片片爱、一片片情，使我们超凡入圣，让我们在这个萧条、寒冷的冬日，找到了一处迷人的春天，感情得到无尽地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