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难得清闲，吃完饭，我坐在沙发上哄儿子，小区已经供暖，室内暖洋洋的，儿子躺在沙发上，吮着手指怡然自得。我一边逗着儿子，一边偷偷地关注着婆婆的举动。婆婆还是最后一个吃完，我看见婆婆朝我这里瞄了一眼，看我不注意，顺手把两根火腿肠装进衣兜。几天前咪咪就偷偷告诉我，说奶奶经常拿些馒头包子之类的食物带着出去，有时候带着弟弟，不知道奶奶搞什么名堂。我一直不信，今天亲眼看见，才相信咪咪没有说假话。婆婆为什么这样呢？是不是吃不饱？我担心婆婆难堪并不点破，一切收拾停当，婆婆对我说下楼走走，年龄大了，不走走胃里不舒服。
　　 我决定跟着婆婆去看看。
　　 叮嘱咪咪照顾弟弟，我穿好大衣，带上口罩遮住脸，看婆婆下楼，我悄悄跟在后面，婆婆出了小区，跟着婆婆走过几条马路，婆婆没有停下的迹象，我已经感觉很累了，真想赶上前问问婆婆去哪里，为什么不坐公交车，可是我忍住了。看着婆婆瘦小的身形，灰白的头发，我心里感觉愧对她老人家。
　　 公公婆婆一直没有孩子，四十多岁的时候，公公在山西煤矿打工的表弟给他捡了一个男婴，夫妻俩十分高兴，对他疼爱有加，乔峰不像那些娇宠的孩子，从小就懂事，学习也好，顺风顺水地考上大学，和我成了同桌。乔峰虽然是养子，却十分孝顺，毕业后他为了照顾父母，想回到家乡的县城工作，而我喜欢这座滨海城市，为了不两地分居，他只好顺从我。他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我进了一家国企，两人的收入不高不低还说得过去，工作三年后，我们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可爱的女儿咪咪，虽然租住房子，也温馨幸福。我们省吃俭用，十年后，终于首付买下了一套百十平的房子，有了自己真正的家。
　　 去年我怀孕，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刚在新单位站住脚，如果生孩子，一切又要从零开始，最重要的我不想再回到家庭煮妇的生活，可是乔峰不同意，这是一条生命，既然来了，就要留下他。十个月后儿子出世，看着儿子粉嫩的小脸，心里的怨气烟消云散，重新回到为人母的幸福之中。
　　 有了儿子，生活压力陡增，车贷房贷，女儿的各种补习费，儿子的奶粉，各项开支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为了生活，乔峰大小案件都接，每天忙得像陀螺，虽然我努力压缩开支，每月都是捉襟见肘。看着乔峰鬓角的白发越来越多，我心疼，决定出去工作，可是，谁来照顾儿子？保姆的费用越来越高，我们实在无力支付保姆的费用。
　　 晚上躺在床上，我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无奈地说：“乔峰，还是把爸妈接来吧。”
　　 这个建议乔峰给我提过几次，我一直没答应，说实话，我喜欢清净的小家，不习惯和老人住一起，我怕不能适应和老人一起生活，万一有个言差语错，会弄僵和二老的关系。现在箭在弦上，已经无路可走，我只好旧话重提，虽然公公不能来，但总算可天天看见母亲，乔峰自然高兴，当时就给二百公里外的父母打电话，婆婆一口答应了，两天后婆婆跟着乔峰来到我们家。
　　 婆婆性格温和，从不多言多语，我和乔峰谈话她从来不插嘴，我们争吵的时候，婆婆总是数落乔峰，我和婆婆的关系愈来愈融洽，乔峰逗趣：“妈，您总是骂我，偏袒妍妍，我还是您儿子吗？”婆婆爱整洁，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对孙子孙女照顾得无微不至，让我这个妈妈都汗颜，女儿咪咪也越来越依赖奶奶，晚上和奶奶睡在一起，儿子也适应了奶奶的照顾，我出差几天不回家，儿子也不哭不闹，我感觉两个孩子和我生疏了。我对乔峰说，我真妒忌妈妈。
　　 婆婆每天都忙忙碌碌，从来不愿意闲下来，慢慢地我看出了婆婆的心事，几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见婆婆站在阳台上看着家的方向，我们知道她挂念家里的老伴。几次和公公商量来城里和我们一起住，公公总是说舍不下几亩地，其实我们明白是老人不愿给我们添麻烦。
　　 跟在婆婆后面走了几站路，真佩服婆婆的体质，缺乏锻炼的我感觉有点吃不消了，就在我双腿几近罢工的时候，婆婆拐进路边的公园。
　　 婆婆来公园干什么？小区旁边就是公园，散步也不用跑这么远吧？我更加诧异。婆婆走进厕所，我瘫软在柳树下的椅子上，原来婆婆上厕所。等了好一会，不见婆婆出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婆婆出事了？前几天一个老人就突发脑溢血倒在厕所里。想到这我忽地站起来，跑进厕所，刚到门口，忽然里面传来说话声：
　　 “他爹，换个活吧，扫厕所又脏又累。”
　　 “像我这么大年龄还能做什么？就这活还有很多人争呢。”
　　 “你不该来的。”
　　 “我不是想孩子吗？对了，今天为什么没带孙子来？”
　　 “今天妍妍休班，我不放心你，偷着来的，我帮你打扫完就赶紧回去。”
　　 “你呀你，还是快走吧，让妍妍知道了不好，等我发了工资，再把这几天捡的废品卖了就凑够四千元了，够他们这个月的房贷了。”
　　 “他爹，苦了你了。”
　　 “苦？想孙子看孙子，想孙女看孙女，儿子儿媳妇也是经常见，最重要的是天天看见你，我高兴着呢。”没想到公公还挺会逗趣。
　　 “可是都是偷着看，不敢给儿子说你来了。”
　　 “不能告诉他们，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扫厕所捡破烂，不是丢他们的脸嘛。”
　　 “还是租个房子吧，总是住桥洞也不是办法，天越来越冷，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房租太贵，我们三个老家伙凑一起挺热闹的，你就放心吧。”
　　 原来公公来城里了，并且打工挣钱帮我们还房贷，那么大年龄住在桥洞里，身体又不好怎么吃得消？……
　　 我眼眶一热，眼泪差点落下来，我不想打扰老人，快步离开。
　　 起风了，吹过路边的电线，发出刺耳的啾啾声，我裹紧大衣，快步跳上公交车。此时我就想赶紧回家收拾房间，今晚一定要把公公接回家来。
　　 我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乔峰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