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过道里，灯光有点昏暗，洛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了，他看了看表，三点十二分，他在家门前踌躇了半刻，最终没有敲门。里面住着他神经衰弱的妻子——妍，此刻她应该已经睡着了。
　　 洛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点着。看着眼前的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萦绕，洛的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的洛才18岁，是个年轻俊俏的男子，在一个偏僻落后的村子里读高三，而妍就是他的初恋女友。俗话说，俊男配美女，但现实里却并不一定，妍的外貌不算出众，很普通的大众脸，身材也一般。而洛，是轮廓分明的美男子。对于他们关系的发展，得归结于妍的努力，每次洛打完球，或者做完事，妍都会在背后打理得整整齐齐，妥妥当当，久而久之，在班上其他人的怂恿下，他们就开始了浪漫的地下恋情。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毕业了，洛即将离开，到遥远的地方去打拼。在即将离开的时候，他身边的哥们故意怂恿他，把事办了再出去。而妍，也真的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洛。
　　 洛对妍说：等我三年，等我功成名就了，就回来娶你。年少的话，总是那么轻狂，那么的不负责任。
　　 或许是大山里出去的孩子，有着自己独特的精明和干练，无需三年，洛只用了二年的时间，就在大城市里立稳了脚跟，并且拥有了不小的成就，但他把远在故乡的妍忘记了。
　　 随着洛的事业不断扩展，在二十出头，已经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主动追求，而碧就是其中一个，对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碧的确是让人爱慕的对象。她有姣好的容貌，玲珑的身材，活泼开朗的性格。在众多哥们兄弟的撮合下，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情投意合，一年时间，他们就结婚了，并且有了一个孩子。
　　 而妍，在等了三年之后，想方设法找到了洛，当她看到洛有了一个漂亮、贤惠、带着大肚的妻子，她又默默地回去了。
　　 时间似乎略写了很多东西，很多心情都被一笔带过，看似不经意，但背后或许波涛汹涌
　　 洛的事业并没随着他的阅历丰富而一帆风顺，他在不停地追求利益的同时，也逐渐地迷失了本性，甚至有时不惜为了高利益，铤而走险。最终，洛被关进了大牢五年。他被身边的兄弟出卖了，其实，说是出卖，不如说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事，在他入狱的五年里，他看清了很多东西，碧带着自己的儿子移民去了国外，而身边的兄弟，在开始的时候还帮帮他，后来，就一个一个都不闻不问了，洛此时才感到人生的孤独和痛苦，他有时觉得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很多东西其实很假。
　　 通过努力改造，洛提前一年释放，当他出狱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很多以前的哥们不再和他联系，甚至他们都避着他，而碧，根本就不知道移民去了哪里，更不要说找到她了。
　　 洛此时才想起了妍，那个曾经等候自己的女子，他觉得应该回去看看了，回到大山，回到村里。
　　 当他回到村子的时候，发觉这里其实很多都没变，还是那么破旧，那么落后，但他却嗅到一种熟悉的、久违的味道。
　　 他找到了妍的家，没有一个人，熏臭的房子和厨房，东西凌乱不堪。他记得妍是一个很爱整洁的人，以前读书的时候，他的袜子，衣服，妍都会洗得干干净净，他每次自习回去，他课桌上凌乱的书，也会被妍整理得很整齐。他不知道，在出去的这几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村里的一个长辈遇见了洛，跟洛聊起了妍。
　　 他说：“不明白妍这个傻丫头究竟想什么，在你离开之后，前三年还好好的，但就是不愿意嫁人，每次家里人让她相亲，她总是抗拒，甚至连见也不见，三年后，她去了一趟城里，回来就整天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不愿出门，慢慢的，不知怎的就变得疯疯癫癫起来。他的父母带她看了很多医生都没办法，后来就不管她了，把她留在村里，自己出外发展了。她平时都是靠在外面捡些东西回来吃，或者村里有些可怜她的人给她一些吃的才熬下来的，经常澡也不洗，整个人很邋遢，估计现在还在外面到处游荡，不过晚点她就会回来这里的。”
　　 说到这里，洛的眼睛越来越湿了，他把头故意别开，说要到村子周围看看。他围着村子绕了一周，没有找到妍，就在妍的厨房里，等她回来。他看着厨房里凌乱的床铺，和腥臭的厨具，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流了下来。
　　 妍终于回来了，满头的乱发，满身的泥污，看着眼前的洛，原本疯疯癫癫的她，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她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
　　 洛在村子的这几天里，村里的人都觉得奇怪，原本经常外出，疯疯癫癫的妍，忽然就安分了很多，更奇怪的是，妍从来不会听村里任何一个人的吆喝，但只要是洛说的，她都很乖很听话。而洛，这几天帮妍把家里收拾整齐，帮她抹身，洗澡，晚上睡觉的时候，给她讲故事，虽说如此，身边有好心的人总是劝洛，妍毕竟是有精神问题，最好不要靠她太近，以免惹来闲话，对自己以后不好。
　　 洛没有解释，也不想说太多，依然对妍很好，照顾很周到，他的脑里，一直萦绕着一句话：这，是我欠她的。
　　 因为要谋生和发展，洛在村里逗留了一个月之后，决定带着妍，回到原来的城市发展，而妍也乖乖地跟着眼前这个人，她仿佛要告诉世人，无论到哪里，他都是我要跟着的人。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妍有点不舍地看着村庄，呀呀地说了几句没人听得懂的话。
　　 回到原来的城市，洛又重新开始了他的打拼生涯，只是这时没有先前自由，他一方面要兼顾事业和应酬，一方面又要照顾神经衰弱的妍。他们租住在一个比较破旧的宿舍里，每次洛能够推掉的应酬他都尽量推掉，尽快回来陪妍，因为一旦晚了，妍就会发疯。尽管如此，洛还是不免有时候会应酬到凌晨，有次超过十二点回到宿舍，看到妍在乱扔东西，大吵大闹，指着窗上的挂钟，咿咿呀呀地不知说什么。洛明白，洛也清楚，直到安抚完她之后，自己才得以休息。
　　 凭着自身的干练和能耐，洛很快又在原来的地方东山再起了，慢慢的，他的事业有了很大的起色。
　　 洛想为妍买一套大房子，找个保姆去照顾妍，但不知为什么，妍就是离不开这套破旧的小宿舍，也不愿意洛之外的其他人照顾自己，洛找来了好几个保姆，相处还不够一天，就都被妍连打带踢地弄走了，也只有洛回家，妍才能安静得像个孩子。无奈，洛不再搬家，也不再找保姆，最多有时公司事务多的时候，就找身边的助手帮忙打理。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知道妍在她疯了的那几年出了什么事，洛一直想和妍要个孩子，但一直怀不上，找了好多名医，开了很多的处方，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洛此时已经是一个大老板了，他需要有人来继承他的事业，他身边也总有媒人找上门帮他介绍对象。洛和妍没有登记，妍有精神病，更无法生育，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她甩掉，但他一直没有。
　　 即便如此，他还是迫于继后的压力，决定了一件事。他跟媒人说，我只要人家帮我生一个孩子，然后给她五十万，我们就不能再联系，孩子由我和妍抚养。
　　 这个世界，只要有钱，真的没有办不成的事，人找来了，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看着眼前的女子，洛忽然想起一个人，碧，那个早已经销声匿迹的女人。当他赤身裸体地面对眼前这个女子准备行事的时候，妍的面容又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最终，他还是过不了那一关，把一叠钞票扔在那个女子前面：“孩子，我还是不能要了，这些钱，当赔偿你这次来的损失吧。”女子拿了钱，用怪异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洛，扬长而去。
　　 洛带着满身的愧疚和疲惫，回到了家，妍似乎预见了刚才要发生什么，躲在宿舍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看到了洛，立马扑上去，大锤大擂。洛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个巴掌打过去：“你疯够没有？”妍瞬间安静了下来，整个世界也似乎安静下来，洛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觉得，这些年自己劳心劳力，该还的也还了，但他突然又想到妍，想到妍的那些年，忽然之间，他抱着妍哇哇大哭起来。
　　 在公司事业越来越红火的时候，洛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离开公司，带着妍回到曾经的故乡生活。他把公司的事务交给一个信任的人，就带着妍离开了，虽然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大老板的举措，但他们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
　　 再次回到故乡，洛百感交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经历了一个大切大悟的过程，或许，这都是命，有些债要用尽一生去偿还。他看看曾经的村落，看看曾经和妍走过的路，再看着眼前的妍和漫天飞翔的风筝，虽然不明白自己得到了什么，但他却忽然心满意足地笑了……
　　
　　 后记：这篇虚构的小说，源于在一个贴吧看到的一个帖子，一个丈夫用20几年时间，去照顾一个神经衰弱的妻子。当时觉得很感动，然后就是一次在Q群里和一堆在外打拼的男人聊天，明白亲情，家庭，责任，爱和担当，忽然就想虚构这么一个人物——洛。虽然文章里的他，有点理想主义，但终究能从他身上看到人性的光芒，原本打算随便写写，写着写着，就让情节带着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