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沉的，朔风肆虐地摇撼着树木，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呼啸声。树林里的枯草也在无助地抖动着。夏季葱茏茂盛的草木，瞬间变成了这般模样。现在已是冬至，时令的变化太快了！
　　 我独自行走在磐龙湖那条通往正北方向的主路上。风头刺着我的眼睛，寒气直逼我的脖颈。抬头望，四维没有一个人影，或许是怕冷，或许是因为疫情吃紧，人们不敢出门，都呆在家里避难，或许两方面的原因都有。无人，可以避免传染新冠肺炎，但对于天气特别敏感的我来说，精神上却倍感凄清。
　　 听人说，年纪大了，要特别注意保暖，因为血管发脆，容易破裂。这似乎有点骇人听闻，但确实也有道理，我不能不引起警惕。
　　 我急匆匆往前走，到了上海花苑北头那条路上，向西拐进卧佛寺公园，希望快一点赶回家去。
　　 天依旧阴沉着，我的心也阴沉着。
　　 莲山前有一片火炬松，据说那是当年我们学校的师生栽的。当地松柏一般都喜阴，生长在山北坡，而火炬松却喜阳，生长在山南坡。但火炬松名字里有“火”字，颜色却也是冷色的，虽然绿色象征着生命。
　　 北风呼啸着漫过山头吹过来，松涛的澎湃，令我的心更加蹙缩了。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即使好胜心再强，也不能不注意保护自己了。
　　 正在这时，一群灰喜鹊从北面飞来，喳喳地叫着，一齐落在我面前的那片火炬松林里。一会儿它们又飞了起来，呼朋引伴，在树林的上空盘旋着，然后分散地落在火炬松茂密的枝叶间，在树隙间飞来飞去，飞上飞下，动作敏捷，非常快活。
　　 这群灰喜鹊仿佛是从太阳边飞来的，一下子驱散了我身上的寒气，给我送来了温暖。它们喳喳的叫声不美，但我却感到格外亲切。
　　 关于灰喜鹊，我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仿佛也瞥过一眼，不过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有人说，那是日照培育的一种鸟儿，是为了叫它吃松树上的虫子的。我信以为真。此后几十年来，我再没注意到灰喜鹊，连最初的印象也淡化了，以至于前年冬天在良家店子村前的鸡龙河岸上，一群鸟儿落在一趟连翘上喳喳地叫，我都不知道那是灰喜鹊。直到去年冬天，在磐龙湖西岸，我看到一群同样的鸟儿，从别处飞来落在三株海棠树上吃那红色的海棠果，我才从一位游客那里得知，这就是灰喜鹊。那人说，灰喜鹊很爱吃海棠果，也吃树上的虫子。我问：“灰喜鹊不是日照培育的吗？”那人说：“不是日照培育的，是自然进化的，跟一般的花喜鹊是一大家，它们的生活习性很相似。这种鸟，不光中国有，好多国家都有。”看来这是个行家。
　　 灰喜鹊在冬天里如此活跃，给寒冷的天气增添了一些温暖的气息，就这一点，它们就值得喜爱。在这个季节，有好多候鸟都早早地飞向温暖的南方去了。南方是哪儿？有人说，并不是中国的南方，而是海上的一些岛国，甚至有的都能飞到澳大利亚。可是灰喜鹊却坚守在北方这片土地上抵御着寒冷。在山野，在接近人类的公园里，它们自由集结，翱翔于林间，盘桓乎云下，方落一处，便忽焉飞起，而后栖落原地。多么可爱的鸟类精灵！
　　 世俗的眼光，总以为孔雀等鸟儿才是美的，那是因为它们有五颜六色的羽毛。从光学上看，它们的确漂亮。但我以为，灰喜鹊的美才是真正的美。它不尚奢华，穿着朴素，不像孔雀开屏那样向人炫耀，而是勤勤恳恳地劳动——吃松树上的害虫。灰喜鹊的鸣叫声似乎不讲音律，但是叫得自然，你能说这样的美不是美吗？可以说，灰喜鹊的美是名副其实的。一些鸣声婉转的鸟儿，像杜鹃鸟，叫起来甚至还有四个标准的音符，音色动人，也不能说不美。但是据说这种鸟是最坏的鸟，它善于侵占人家的巢窠，破坏人家正在孵化的卵蛋，是毫无道德可言的。它的外表的美只能起欺骗的作用。
　　 我们在鸟市上经常看到，一些鸟类商人将捕捉到的或者贩来的鸟儿装在笼子摆放在街畔。鸟儿各种各样，有百灵鸟,金丝雀,虎皮鹦鹉,画眉,八哥,金青鸟,玄凤鹦鹉,黄鹂鸟,珍珠鸟,黄雀等等，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强烈地吸引着顾客的眼球。而这些鸟儿们自以为受到了恩宠，明明被囚系在笼子里，还觉得很自豪；它们不知道，失去自由是最大的悲剧。而灰喜鹊，因为它身上的颜色是灰的，当然不会受到人们的赏识。它既然不被宠爱，当然不会被玩鸟人捉去，那么这正是它的幸运之处。正因为如此，它们才能自由自在的繁殖、生活。吃不到宠物饲料，就吃天然的食物——虫子和草种子。它们不羡慕养鸟者的金笼，只愿意通过自己的劳动在树上建起自己的房子。那些住在华丽的金笼里的鸟儿往往向人们展示自己那做作的酸溜溜的歌喉，而灰喜鹊只是用一种自然的声音喳喳地叫着。自然就是美。自由是最大的幸福。灰喜鹊是幸福的，快乐的。我羡慕它们。
　　 我忘记了寒冷，站在风中久久地欣赏着灰喜鹊的翔集，琢磨着它们喳喳的语言的含义。说实在的，我真想做一只灰喜鹊参与它们的生活。
　　 2022.1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