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阳光一如既往，彻底堆满阳台。推窗，寒意略重，嗖嗖地撞个满怀，似乎告诉我这是冬天的节奏。可怜这大好的阳光，空照着山川。四五天没有下楼，对于向来钟情于自然的我，的确有些遗憾，可实在拿不出太多的勇气。每天坐在窗前，只是看着小区内零星的路人进出，偶尔在枝头打闹的鸟雀，给予了生活少有的生机。
　　 阳光包裹着楼后的山头，感觉温暖而又舒坦。林立高楼放出的天空，不是特别瓦兰，但明净到通透，再配上耀眼的太阳，不知会勾起多少向往的目光。楼后公路上的汽车还在鸣笛，一中校园里的钟声依旧报着整点，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一切又似乎在沉默中改变了许多。
　　 三年来，因为疫情，封控频繁，储菜储面，见怪不怪，宅居家中，已成寻常。遍布小城的核酸检测点，各个县市的路口，那些辛苦的防疫人员，不知坚守过多少个寒冷的夜晚。他们终于熬过了冬天，熬出了希望。放开了，自由了，反而却成了最大的不自由。想当初，为了阻断疫情，封东封西，自由显得那么金贵，而今真正自由了，却是谁也不愿意用自由去尝试新冠的狠毒。平日里，凉亭下，健身处，曲径上，人满为患。现在，道路变宽了，冷清了，只有到了夜幕降临，万家灯火通明之时，才能感受到小区的温度。
　　 昨晚，我拎着大包小包走在街道上，灯火依旧，只是照了个寂寞。少有行人的街道，独有寒风做伴。一个烤红薯的老汉，大老远似乎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卖力地喊着“热红薯，热棒棒，两元一个，五元三个”。然而我们根本腾不出地方，只能把他的热情留给了风。我不敢想像，他守在冬夜的寒冷中，也许只是为了生存，当他为了一晚上不多的盈利而坚守时，家里也许堆满了期待。当他看到我们给予希望时，是多么激动，又当我们离去时，该是多么失望。说实话，我也挺佩服他的，谁都怕感染新冠的当下，他却有着对生活负责的担当。
　　 我带着大包小包，好不容易挪到小区门口，时间已近十点。此处还带些人间的生气，几个摆摊点的，一边张望着行人，一边拉着闲。平日里这边一直很拥挤，似乎将小城的繁华都挪到了这里，而现在，也只剩下零星的小贩。他们好不容易看见迎面走来的我们，极力推介他们新鲜的水果，而我注定会辜负他们。身上足够一周的粮草早让我不堪负荷，那还有多余的力气承载其它，只能任凭他们的热情落空。街上的路灯，一溜地站成一排，孤独地守护着小城的烟火，也给予这些小摊贩们一些希望。
　　 去年，村上的一位老人病重，非小地方所能救治。于是，老伴拿着家里所有的积蓄，投入到给予希望的兰州城。去时，整个兰州城一切祥和，等到病好刚能出院时，疫情暴发，还未赶上最后一趟班车，就被封在城内。老俩口无处可去，只好租了一处廉价的老房子，用以暂时栖身。关健这一住，便是三个月，好在凑和的日子里，只需填饱肚皮，有房东的怜惜，有社会的救助，最后得以安全返回老家。也许，对于老俩口来说，是一生最难忘的经历。
　　 表侄在城里开着一家小饭馆，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维持一家人生活还是绰绰有余。打拼了十几年之后，终于按揭了一套楼房，在城里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如果不出意外，美好总会如约而至。然而，三年来的疫情，让他有时吃了上顿，不敢想下顿，日子过成了解放前，紧巴到不好意思向亲友开口。一个月的房贷并不惧怕新冠是何方妖孽，总会准时抵达，好在表侄脑子灵光，稍有松动，便去摆点零摊，用以糊口度日，总算挺过了难关。而在今年后季，表侄所在的城市疫情开始抬头，表侄提前做好打算和规划，在市场上进了一批冬季人们所需的物资，以备饭店生意不能供给日常的情况下，还可以用小摊微薄的收入保证油盐酱醋。
　　 然而，一天下午表侄去饭店准备将进来的货物向外运送时，人刚进入店内，还未来得及喘气，已收到全城静默的消息。他只有和苟延残喘的饭店以及那些摊本的存货待在一起，等待疫情远去，全面放开的那一天。他当时本身打算是回家去的，饭店也没有过多余粮，仅留的一些蔬菜大米让他吃完以后，再无充饥食物。好在热心的房东送来一锅馍，帮他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时光。后来，终于解封了，他和他那些用以维持生计的摊货，一起回家了。
　　 三年的疫情，负了春光，负了岁月，一些计划都在迫不得已中流产。终于，在以为新冠没有大碍的情况下，取消了封控，取消了核酸，取消了阴阳，也取消了人的等次。一直以来，处于“阳来了，阳来了”紧张状态下的小城，切切实实感受到“阳”无处不在的惶恐。刚开始，听说谁阳了，有人惧怕自己因为密接而彻夜难眠，只等阴了才觉安心，有人因为自己未被感染而暗自庆幸。随着“阳人”的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听惯了同事们感染后的心得交流，没有了负担，也没有了焦虑，只是在做好防护的前提下安然接受着将可能遇到的一切。
　　 朋友阳了，意料之中，意料之外。身边的“小阳人”每天都在快速增加时，谁有能保证万无一失呢？即使出外全程双倍口罩，进门认真消毒，怎么能阻止肉眼看不见的病毒见缝插针呢？阳是必然的，只是迟早而已。同事阳了，在工作群里风轻云淡，大都有种来就来吧，能有何惧的无畏，也让我彻底走出了三年来新冠形成的阴影。然而朋友两天高烧，头重脚轻，下知所云，接着浑身无力，肌肉酸疼，五官欲裂，痛苦难以言表，咳嗽不止，咽喉肿堵，鼻腔不通，还未解决前面的症状，又加上肠胃难受，呕吐不止，真像走进了鬼门关。我只能一边加油打气，一边畅想明年春天，一边在忍耐，一边便会重生。
　　 三年了，人类经历着病毒的肆虐，经历着严冬的考验。终于，在与我们周旋中，病毒的气势衰减，疫情的结束，便是人类春天的重启。出行码已成历史，健康码化为记忆，核酸是医院里平常的业务。疫情下，人们之间那种素不相识的温暖，那种同甘共苦的携手，终将是世间最长情的美好。望着窗外，我似乎看到了明年的春天，百花在枝头烂漫，鸟儿在林中飞歌，街道熙熙攘攘，各行各业欣欣向荣，我们依旧可以自由地行走在春风里，看山川大地，看草木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