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璞】夜行者-11(小说节选)
第十一章:爱情无非是梦一场
张扬接过军师方圆递过来的纸袋,内心充满了感激,里面装满了整整二十万元人民币。
“这两年你们三兄弟表现可圈可点,特别是最近半年,为帮里做了好几件大事。另外,我想让牛北跟我一段时间,历练、历练。给你半个月假,你自个去放松、放松吧。”
“谢谢老大,谢谢军师!”张扬喜笑颜开,“我替刘虎、牛北兄弟谢谢了。”
张扬给自己留下五万元,把其余的钱都分给刘虎和牛北了。
张扬又想念张清芳了。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岁月是把杀猪刀,无影无形。
随后,张扬告别刘虎、牛北,上路去见久别的恋人。
虽然已是九月,天气依旧炎热。张扬选择早上出行,天边的太阳刚刚露出脸,打开车窗,风有一丝丝的凉意。
经过一个路边广场,晨练的人们有的慢舞长剑,有的缓缓地打着太极拳,有的徐徐而行,有在广场上绕圈的,有的两人一组打着乒乓球的,也有几位老大爷手掌顶着细竹丝编织的鸟笼遛鸟,还有几个打羽毛球的阿姨一会冲向前方,一会儿又迅速倒退,双眼紧紧顶着羽毛球。
一切皆是浮云,唯有健康与快乐。
这是一个快乐的早晨,张扬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放松了,想想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还真是惊心动魄。
高速路上,一排排植物向后倒,张扬的心却早已飞向远方。
惬意。
“芳,现在在干什么呢?见到我之后会激动万分么?她会激动得热泪盈眶吗?”张扬想。
一张清秀的鹅蛋脸,水汪汪的眼睛仿佛清澈的溪流形成的涟漪,披在秀肩上的长发用一根绿色的橡皮筋扎起来,酷似美丽的马尾,绿色衣裤仍旧无法藏匿美好、修长的身躯,脚上的红色手工布鞋衬出一双娇小的脚。
一瞬间,张清芳美丽的身影在张扬脑海中浮现,张扬紧绷的脸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
张扬有时想,血雨腥风的日子如何撑过来的,应该是对张清芳浓浓的思念吧。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张扬想起一首宋词里面的佳句。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张扬却无从想起。
离都成市愈来愈近,张扬的心却越来越紧张,甚至有一丝不安,不好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
傍晚时分,太阳洒下一片金黄后,从遥远的天边跑掉了。街灯开启,霓虹灯闪烁,华灯初上,都成市依然车水马龙。
张扬好不容易才将切诺基停放在狮子王大酒店停车场的一个空位里。消费的客人似乎不是来吃喝的,完全为展示豪车而来:宾利有三辆,劳斯莱斯幻影居然也出现在了停车场,奔驰宝马车少说也有十辆。
依旧豪华的酒店门口,四位旗袍女笑脸而立,却不见张清芳的身影。张扬上前打听,报出张清芳的名字,美人一脸错愕,均表示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一位尖脸的旗袍女是来至重庆的妹儿,待人热诚,主动将张扬带至女经理那里。经理是一位四十开外的身材肥胖的中年女人。她告诉张扬,张清芳于半年前辞去了这里的工作,听说现在在一家制药厂工作。
“华成制药厂,对,没错。”胖经理拍拍脑袋想起来了,“你瞧我这记性。张清芳多美的一个人啊,干嘛到那么苦的地方遭罪,真是搞不懂。小伙子,快点去找她吧!听说清芳要嫁人了,赶紧的。”
张扬道谢后,驾车离开,心里一阵惆怅。
“嫁人了?为何?不会吧?打死我也不相信。”张扬一路上念叨,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
雨犹如人的心情。在张扬心情最坏的时候,迎来了今夏最凄然的雨。闪电划破长空,撕裂夜幕,大雨倾盆而下。张扬头脑混乱,昏昏欲睡,于是将车停靠在路边,按下应急灯。
此时,张清芳犹如一张雨幕铺在挡风玻璃上,覆盖住一切。张扬顿时被黑暗包裹。闪电依旧在肆虐。暴雨摇晃着这辆孤零零的汽车,犹如颠簸在大海中的孤舟。
孤独的我流浪了太久
从幼年便开始漂泊到生命的尽头
曾经以为生命便会如此终老
却有一天发现绿衫姑娘住进了心头
自此后满眼便是她无比美丽的背影
不时的提醒自己这不是梦
我频频挥手绿衫姑娘却看不到我的衣袖
我像一只归巢的倦鸟
都市的喧嚣将我包裹
让我迷失自己的方向
好想回家去看看我年老的父母
却发现我是孤儿院逃离的男孩
哪里会有栖息的角落
曾经年少,曾经轻狂,曾经梦想
曾经以为江湖多么精彩
现在终于知道,我无非就是一只没有巢的倦鸟
绿衫姑娘,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因为你住在我心里最深的地方
我一个人孤独的流浪了太久
从幼年便开始漂泊到生命的尽头
我想牵你的手,直到天涯的尽头
却找不到你的影踪,你的双手
我满眼都是你美丽的绿衫姑娘
凄风夜雨中,只有我形影相吊的背影
你在哪里啊,我的绿衫姑娘
你逃离我心灵最深的地方
我发现心便多了一个无法填补的窟窿
很想拥有你冰凉的双手
拥有你我小憩的地方
曾经年少,曾经轻狂,曾经梦想
至今仍然沉迷江湖的沧桑
我的心天涯海角游荡,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我是谁,我来至哪里,我需要你牵我的手
告诉我是谁,我来至哪里,将去向何方
啊,我亲爱的绿衫姑娘。
窗外闪电雷鸣。
汽车仿佛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孤舟。
张扬蜷缩在汽车里,嘴里反复呢喃写给张清芳的小诗《绿衫姑娘》。
第二天中午,火辣辣的太阳照耀大地,炙烤如火炉。
经过打听,张扬终于在都成市东郊外找到了华成制药厂。
制药厂被秋意盎然的田野包围。
四季豆已然爬上荆竹条,姜也到了收获季,土豆也已经开始奋力地生长。蜜蜂躲在花芯里不肯出来,静悄悄地采着蜂蜜。远处有一大片农田,农田里颗粒饱满,沉甸甸的谷穗仿佛黄金叶般美丽。
农民们正躬身用镰刀收割水稻,收获希望。
田埂弯弯曲曲,泥土和着清新的气息扑面而至。远方,一片桉树林里,传来童子的欢笑声。
“扑啦啦”明媚的田野里鸟儿飞起,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声。
张扬站立在制药厂门口,内心彷徨,踌躇不前。
“能帮我叫一下张清芳吗?”张扬微一点头,算是向门口的一位工人大姐打招呼。
“张清芳?那你是她什么人呀?”工人大姐上下打量着,一双眼睛仿佛扫描仪般从头到尾仔细打量着张扬。
“安全,安全。”张扬看着大姐认真的样子,想笑,仿佛对着一台机器,心里想,“多么可爱的工人同志啊!”
“我是张清芳的朋友,有非常紧急的事情找她,一件关乎一生幸福的大事情。帮个忙吧,谢谢您大姐!”
“好吧,等着,小情郎。我给你叫公主去!”工人大姐乐不可支地开起玩笑。
“嗯,好的,谢谢。”张扬不敢多说什么。工人大姐的话来得太多唐突。
工人大姐消失在张扬的视线外,时间仿佛停止了,等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等待时,张扬在制药厂门口徘徊,痴痴地望着车间方向,期待佳人的出现,望眼欲穿。
张清芳穿着白帽、白衣、白裤出现在张扬的视线里,张扬感到呼吸困难,心中的嫦娥正踏云而来。
“来了。”张清芳怯生生地问道。
“啊!”张扬钢铁般的人忽然变得羞涩。
“嗯……找我有事吗?刚才殷大姐说你有很急的事情。”迟疑片刻,张清芳问,声音如百灵鸟在歌唱。
“啊……关乎两个人一辈子的幸福。”张扬鼓足勇气,轻轻地回答。
张清芳听了脑袋马上垂了下来,一张秀美的脸“唰”的红到脖子。
“听说你要嫁人了?”
“是的。”
“能不嫁吗?等我两年。等我挣钱娶你。”
“大哥大嫂不喜欢我,我需要帮助母亲解决困难。”
“可那是你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啊!”
沉默。
“我给你写信吧。你把地址给我。”
“不!如果你嫁人了,就再也别联系我了!”
“随你吧……”
张扬仿佛被人用千钧巨锤击中心脏,心碎了一地。张扬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开。汽车绝尘而去,留下身后的一片金色田野。
张清芳鹅蛋般美丽的脸颊流下清泪,愣在当场。
人们依然挥舞镰刀,收割希望。
烈日当空,炙烤大地。
当晚,张扬病倒在都成市一家名叫在水一方的小旅馆。高烧不退,躺在孤零零的单人床上说着胡话:“芳,别走。你知道吗?我喜欢你,等我!”
这家小旅馆是老两口在打理。两位老人都是心地善良的人,主动负责照看生病中的张扬。
“一看就是痴情种,一定受刺激了!”老板娘对老板笑着说,“有你当年诱骗我的风范啊!”
“瞧你说的,还不是当年你勾引的我。我可是纯良少年啊,哈哈,哈哈哈!”老板会心一笑,也开起玩笑来,树皮般的老脸仿佛裂开的青花瓷。
在老两口的悉心照料下,张扬生病的第三天,高烧慢慢减退。
这天清晨,张扬被窗外的叽叽喳喳的麻雀吵醒。张扬艰难地起床,感觉头痛欲裂,脑袋里仿佛塞满了炸药,随时都会炸开。二楼的窗外,朝阳慢慢跳出云层,露出红色的脸孔,周边的云层被镀上金边。三三两两的行人从窗前而过。张扬想,也许张清芳就像楼下的行人,只是自己生命中的匆匆过客罢了。
“她会回到我身边吗?我们的两年约定会成为现实吗?”张扬内心忐忑而充满期待。
数十公里外的潭龙寺镇的民新村,一行迎接新娘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队伍里,大伙带着草帽的,肩上挑着担子,扁担两头是一对圆形的箩筐。箩筐里装满琳琅满目的彩礼,有喜庆的红铺盖、绑着红绸的黑白电视、黑色的录音机、电风扇、铁壳的暖水瓶、陶瓷洗脸盆、红鸡蛋、红花生、挂面、麻饼。迎亲队伍挑着担子,喜气洋洋,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一片翠竹林,数间黑瓦房。
居不可无竹。
闺房里是一身红衣的张清芳。
“他怎么样了?我伤害了他吗?我应该这样对他吗?我应该听母亲的话,今天就嫁人吗?我到底何去何从呢?”新娘闺房里独自叹息。
竹林外,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到了。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顿时间,鞭炮齐鸣。
喜宴开张。
人们推杯换盏,喝着喜酒。
张家人笑逐颜开,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儿强挤出来的笑脸透着惆怅。
张清芳嫁人了。
村里人议论,张清芳嫁了有钱人家,嫁给了一位制造业的小工厂老板。
其实,新郎其貌不扬,清瘦如竹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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