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那个名叫石晟薇的女孩(散文)
“我叫石晟薇,石头的石,日字下边一个成的晟,草头下边一个微笑的薇!”她一脸认真地告诉我。“不然,你忘了,我的相片就发不过来了。”“对,我已经记牢了,你是山石的石,太阳下边的晟,草下边一个微小的薇。”“嗯,就是。”她稍顿一下,小脑袋歪一下,明亮的大眼睛咕噜噜地转一圈,点点头。这是在我把QQ号给她几个小时候后,距离成都站越来越近的时候,她重复告诉我的事情。她还没忘了打击我的积极性:“我也有QQ号的,但是除了班上的好朋友外,谁也不告诉的。我让我妈妈加你,你就可以把相片发过来了。”哈哈,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有天然警惕性呢!
这是从酒泉站上车后,我的对坐老人带着的小朋友。刚上车,我就被这个小美女的面庞所吸引。眼睛大大,小鼻子挺挺;小嘴巴天生有一点点凸嘟,像用模子刻出来,有棱有角,小脸儿干干净净,神情可爱。她似乎是刚刚睡醒,老奶奶正给她梳头;见有人上来,她的眼睛就跟着我们的行为而动。待我们坐定,她扶一下扎得周正高挺的“刷子”开口:“你们是从哪儿上来,到哪儿去?”这时我才注意到有个小大美女在对面。“到成都啊,你呢?”“我们也是,一路同行。”于是这一路,就有了跟她你来我往地交流,有了被这个小美人地感染,有了对她的感知。
没等我怎么问呢,她就全招了。“我们来自新疆哈密。我叫石晟薇,今年8岁。刚刚小学二年级,下学期上三年级。”当时我根本没听清她的名字,半天里只记得个“艺伟”。看着她纤细的身材,我大胆猜测:“你是不是练过跳舞?”她闪着大眼睛:“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笑笑:“猜啊。”也好猜。现在的城市小孩子,那家家长都给孩子弄几项艺术培训,有这样的好条件,父母还能饶了她?“你考试成绩出来了吧,考了多少?”想来也就刚刚放假,她一定考得好才能跟老人外出玩的吧。“还不知道呢,刚刚考完。”她的姥姥替她回答。我问过了她跟的是奶奶还是姥姥,这位一只眼睛有点儿眼疾的老人说她是姥姥。
“我是第二次到四川,3岁的时候去过一次,可惜,什么都忘记了。我是新疆哈密人。我妈妈是四川人,所以我姥姥也是四川人。我爸爸是哈密人,所以我也是哈密人。”她讲的一套一套的。我说,你应当也是半拉四川人呢。她想一下点头:“嗯,是半拉。”她姥姥在一边慈祥地凝望着她。开始吃午饭了,她的主食是一盒桶装红烧牛肉方便面,吃完后,她去洗漱台把汤倒了,纸桶又拿了回来,我以为她要当垃圾桶的。问“怎么没一起扔了?”她说:“我还要用呢,买的其他方便面是袋装的,再用它盛着泡面。”她姥姥解释了一遍:“本来想买老坛酸菜方便面的,都是袋装的了,就买了一桶其他的。她就爱吃那个。”我心想这么点小孩子咋这么聪明会过。我悄悄跟老婆说:以后,我们也可以像她这样带路上的食物。既方便,也不用带那么多大盒子,占地方。
午休起来,她姥姥去上卫生间了,她不声不响地把床铺整理了一遍:把被子理平叠好,把床单拉平扫净,还把茶几上的物品摆放整齐。我看着小家伙的动作,再看自己乱七八糟的铺位,多少有些羞赧。于是,我也站在车厢地板上,把被子床单理了一遍。哎,石家有女初长成,有此好习性,能成就她一生!
她继续吃东西。铺位衣帽钩上挂着一袋洗好的桃子,由她专享。她姥姥介绍:“可爱吃桃子了,一顿吃二三斤也有的。”她拿着桃子吃几口,听姥姥的介绍再补充:“桃子好吃。我还爱吃橘子。”我说,“你是不是数猴的?”她带着疑惑点头:“嗯。”“这就对了。猴子就爱吃桃呢!”她笑着反击:“你才数猴。”“可惜我不是啊。我要是,也跟你一样吃桃了。”我又跟他说孙悟空:“你数猴,就是孙大圣了,早知道,你一个跟头到四川,不用坐火车了。”“我才不是孙悟空呢。”她继续专注于桃子,还有那一大包小吃。我给她我吃的小饼干,她摆着手说不要。我一看,她的“好吃的”远远多于我的呢!
我躺在铺上,看她在吃,听她在说。下边是她躺着跟姥姥的对话。
“我要吃‘妙脆角’。”
“你要睡觉就睡觉嘛。”好浓的川味。
“我要‘妙脆角’,不是在睡觉!你给我拿嘛。”她被姥姥的谐音妙语弄得不耐烦了,语气里有了嗔怪。吃的都在铺下大塑料袋里,她躺着不想动。我从茶几下看到她咕噜噜乱转的眼珠子。
“我还以为你要睡觉呢。睡觉还开腔喊什么呢。”她姥姥说着给她拿出一大包吃的。老人也好幽默的。川人多好玩,幽默遍地生。之前她还“揭发”了姥姥的“劣迹”:“她老去打牌,总也输钱。”我当时帮腔:“还是你姥姥有钱嘛。没钱就不去了。”她姥姥就笑。四川人好玩,好打牌,好安逸,无论在哪儿,都不会改了这些。其实,谁不愿意玩儿呢?只是各自条件精力不同,兴趣不一罢了。我不会玩,但我不反对别人玩。况且,大量研究证实,年龄大一点,玩玩牌,对于脑健康绝对有好处的。我被他们的对话惹得想笑,就问她,什么‘妙脆角’?她拿出来两个小尖筒装的食品给我:“你尝尝。”想说不要的,经不住孩子的真诚,接过来放进嘴里一品,知道是杂粮酥脆一类的东西。这名字倒好,妙脆角,好写实。
晚饭之前大段时间,为打发车上闲暇,我找出一副扑克来。开始是我们两口子玩,后来,我看着丫头一直注视,就邀她参加进来。她略作推托就坐到了扑克面前。我还以为她不太会呢,谁知道这丫头是个多面手。斗起地主来,除了手有点儿小牌拿不好之外,其余一切熟练。嗨,我的8岁,会嘛?时光真不同啊!看来,她的牌瘾真起了。到扑克摊前只剩我和她的时候,她说要玩“拉骆驼”——开始我不懂,经她示范才知道是我们过去所说的“拉肠子”,出牌收牌,看谁手里没了牌。她用小手给我分了一叠,自己留了一叠,这牌打下去,是她最后断了。为了“报复”她的这次失败,第二天再玩的时候,我有意多给了她一叠,以我的失败而结束了牌局。
在第二天的旅程中,我听她讲到自己的名字。也就是文章开头的那些话。我问“你的名字是谁起的?”这名字很有文化,起名的人也一定是有文化的人。“是爷爷。”“你爷爷是干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公家人吧。我就见他写着政府工作人员。”她知道的不少。她姥姥仍然在一边看着微笑。“爷爷有文化吧。”“是呀,你怎么知道的?”“是呀,我就知道了。因为你的名字告诉了我。”我也学着她的腔调,答复她。当然,爷爷辈的声调,怎么也不会有她的可爱了。
开始她还没叫我爷爷呢。当时她叫夫人阿姨,我纠正她:“你要叫奶奶呢。”她瞪着眼看了半天,眼珠一转说“那,我得叫你爷爷啦?”“是啊,你是得叫爷爷呢。”“那,这个爷爷我问你,你去四川干什么啊?”“我去四川玩啊,我休假啊,行不行?”“当然行啦,你是爷爷了,你想做什么都由你决定。”“那么,你要到四川就不是你决定的了?”“对啊,爸爸妈妈开始不同意,后来才同意的。”“你到四川玩,他们给了多少钱啊?”“我妈妈给了300,奶奶给了200,原来还有100,我只有600元钱。”“你爸爸也应当给你300啊。”“他不给。”小丫头子,一切都那么清清楚楚。她姥姥把她的钱包翻出来数钱,数出来700。我问“怎么多了”她笑而不答。听她姥姥说,她爸爸妈妈都是胖子,就她长得细条条的。我想,可能是孩子具有的特质吧。要用遗传,不通顺的。
快到成都的时候,车外大雨连绵,列车处于晚点状态。她就急:“晚了,接我们的叔外公怎么来?雨好大,我们怎么回去?”我安慰她:“不要紧,到了车站慢慢走,跟着你姥姥寸步不离,没问题的。”过来推销旅行的,我们都置之不理,就石晟薇向她伸出了手。那人看着她笑笑,给了一份广告。她拿着广告,我也有了想看看的想法。她看着,读着:中国青年旅行社。她不太认识旅行的“旅”字,我帮着念了半句。看着那些标价,她对照刚才姥姥帮她数的700元盘算:“这里不能去,要1080元呢。这里也不能去,优惠还得880元呢。”我说,你是小孩,跟着大人一分钱不花也可以去的。她望着我说:“可是,哪里有大人带我去玩呢。”也是,爸爸妈妈不带,谁能带她去看美好的山河呢!
天色在雨幕里一点点黑暗下来,距离成都越来越近。广播里传来播报:晚点1小时零7分钟,请谅解。她嘟囔着小嘴说:“我才不谅解呢,这么晚了才到,接站的亲戚都找不到我们了呢。”他爸爸的电话来了,她向他报告车上的事情:“我们在喧谎(说闲话,西北方言)呢,快到了。”城市的轮廓出来了,她更加着急:“咋还不到咋还不到。”我说:“让你当孙悟空你不当,就得让火车来规定你到达的时间。没办法,现在着急没用,它什么时候到算什么时候。下车跟好你姥姥就行了,你叔外公会接到你们的。”这会儿她不再活跃,而是静静地看着大人的表情。或许她也看出来了,大人们也是着急的,只是不表达出来罢了。
噢,差点忘记了。一路上,我还为可爱的小石头照了好几张相片。要不,她也不会说她的QQ谁也不告诉的话。我在想,如果过10年,这个小孩子成了大姑娘的时候,还能不能想起曾经有个爷爷在路上,跟她走过了一段愉快的路。不过,这还要看10年之后,我还能不能健康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我祈祷,为了10年之后她的成人我的健康,努力吧!
这一路,幸亏有个女孩石晟薇,不然,漫漫长路,该多无聊啊!
2013年7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