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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星月】老屋(散文)


作者:燕飞舞 布衣,497.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297发表时间:2023-02-02 21:39:32
摘要:原创首发

老街、老屋、老树、老物件……它们沉默不语,淡定在悠长的岁月里,定格在冬日的阳光中。静静的、暖暖的,触动心中最温柔的一角。
   ——题记
   父亲去世的第二天,按照家乡风俗,我们要回老屋收拾父亲的遗物。
   第二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难得的冬日好天气。我们一行四人(爱人、儿子、三妹、我)早早驱车去往老屋。
   老屋位于赵疃村的北街。沿着英雄桥往东走,十字路口往北,穿过一条老街接近北面环村河的地方,往右拐进一个长长的胡同就到了。这里是村里的老房区,现在已很少有人居住了。老街两旁的老房子参差不齐,依稀可见当年的模样。只是大多院门紧闭,门锁锈迹斑斑,门口杂草丛生。有的房屋已经倒塌,断壁残垣、破墙屋瓦。老街两边枯草丛里,随处可见昨日父亲出殡时散落的黄色纸钱。曾经热热闹闹的老街垂垂地老了!冷冷清清、了无生机。冬日的阳光洒在我们身上,亮亮的、暖暖的,但涌上心头的却是凄凉、悲伤之感。
   爱人和儿子一下车就忙着去借除草工具去了,还把老屋的钥匙也带走了。
   我和妹妹索性拐进老屋所在的胡同。一条长长的仅一米多宽的小胡同展现在眼前,胡同地面铺满不规则的河里的石头,还有青石,现在石缝里长满了杂草,几乎覆盖住了里面的石头。胡同里高高矮矮的房屋里曾有过五户人家,现在都门锁紧闭。我家老屋在正中间。抬眼望去,院墙上已枯萎的狗尾巴草在阳光下素素地立着,微风拂过,好像在向我们点头致意呢。紧临的西面的小草房曾经住着勤劳善良的“五保户”老奶奶。现在房子早已倒塌,断壁残垣中爬满杂草以及枯萎的藤蔓。倒塌的房屋里长出一棵香椿树,院子里长出一棵梧桐树,此时它们伸展着枯枝,默默相伴。我家的厚厚的黄泥垒成的西山墙就那样裸露在外面,似乎也不怕风吹、日晒、雨淋。忽然,一只黑白相间花色的猫咪从老屋院墙上警觉地看着我们,“喵——喵——”地叫了几声,然后快速窜入西院草丛间,倏然消失不见了。
   我们唏嘘着、感叹着,情不自禁地走到胡同尽头。目光所及的房屋墙面都斑斑驳驳,有许多地方还有裂缝。我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一切的一切都尽显岁月的沧桑与无情。
   听父亲讲过,他记得这个胡同最鼎盛的时候五户人家曾住过28口人。这个我信。因为我记事时也有过22人。记得那时候,胡同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我们都亲如一家。大人们忙忙碌碌、和蔼可亲;孩子们活泼可爱、疯闹玩。谁家有难都来帮忙。很多时候我们会拿着饭碗,在胡同里换着吃,比赛着吃。吃完饭后,串完这个门又串那个门。就像一个大家庭,充满温馨与快乐。最热闹的莫过于夏天了。劳作了一天的大人们,拿着凉席、板凳在胡同口的老街上或躺或坐着,手摇蒲扇,悠闲地聊天、谈笑。我们小孩子有时会围在他们身边,有时就跑来跑去、疯闹一气,常常引来大人们嗔怪的呵斥声。有时我们会随大一点的孩子去北面小树林里捡拾知了猴,去村北小河里洗澡……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美好,仿佛就在昨天。时光流逝,岁月不居。几十年来胡同里走的走,散的散,父亲成了最后的守望者。在生命的最后,我们把父亲从老年公寓接回了他心心念念的老屋。
   尽管这个胡同里最后只剩下父亲一人,父亲生前却不愿意离开老屋。他倔强地守着老屋,不愿随我们姐妹几个去住。离我所在的学校家属房仅一里多的路,他也不愿意去住,也不愿去吃饭。总是强调说自己能做饭,还是住在老屋自在。我们拧不过他只好顺着他。几乎每天最少给他送一顿饭。四年前,82岁的父亲摔了一跤,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了。尊求他的意见,这才离了老屋去了老年公寓。
   想起这些,又回想起昨日父亲出殡的场景,一股凄凉、悲伤之感压抑得我似乎要窒息,眼泪禁不住簌簌落了下来。
   爱人他们借来了锄头、镰刀还有小推车。我轻轻推开破旧的木门,老屋展现在眼前。老屋一共有四间房,虽然也有岁月的痕迹,但不像有的老屋那样矮小破旧。老屋青石白墙红瓦,铝合金门窗。东南面有一白墙青瓦的两间厢房。记得在我小的时候老屋是草房,隔几年屋顶就要另铺一层山草,不然就漏雨了。我结婚后出钱进行了修葺,在原来草房上覆盖上了瓦,现在红色的瓦片在阳光下闪着温暖的亮光。窗户以前是小木棂窗,上面糊一张白纸,时常就弄破了。夏天热、冬天冷。也是后来换了铝合金门窗,这样老屋显得美观、敞亮了很多。院子地面以前是泥地,只在正间门和院门之间用河石头铺了一个窄窄的甬路,也是后来连同屋内的泥地都铺成水泥地面了。记得结婚后我也提议把院门换了,可是倔强的父亲非得留着,可能留着老祖宗留下的木门有个念想?不得而知。据奶奶讲,我家祖祖辈辈非常贫穷。老屋好像是太爷爷或者是太太爷爷那辈去闯了三次关东才盖起来的。这样算来老屋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经历百年沧桑,老屋显得古朴而亲切。
   “二姐,你还记得在这儿的那棵海棠树吗?”三妹站南院墙边问我。“记得,记得!怎会不记得呢?”那是一棵高大的海棠树。一到春天,海棠花盛开,一树千花,白中泛红,像极了少女粉红的脸。浓浓淡淡,缀于绿叶之上,引来蜂蝶嗡嗡地闹着。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每当这时,我们四姐妹各自的小伙伴们,放学后或者周末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树下:跳绳的,跳格子的,踢毽子的……醉人的春风中,满院的芬芳,满院的欢声笑语。夏天的夜晚,我们常常坐在海棠树下,沐浴溶溶的月光,一起看星星,一起听奶奶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秋天到了,海棠终于在我们的期盼中硕果累累。一个个浅绿色的、白色的小果实,像一个个小精灵,在秋日的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美不胜收。我们常常沉醉在树下,垂涎欲滴。可是奶奶不让我们随便采摘,都是选一个好日子统一采摘。终于盼来这一天,总是忙村里工作的父亲也会在家。在奶奶的统一指挥下,父亲负责爬上树采摘,我和大姐负责递篮子,两个妹妹负责捡拾掉到地下的。分工明确,各负其责。欢声笑语,好不热闹,一向严肃的父亲脸上也洋溢着笑容。有时候,邻居们、小伙伴们也会来帮忙。奶奶把采摘下来的果实分成好多份,一个胡同的邻居们,亲朋好友们,都会分得一份,往往是我们姐妹四人分头去送。再有剩余的奶奶会放在一个小缸里储存起来,也是不能随便吃的。奶奶说谁听话懂事,干活多,学习好就奖励谁。海棠树给了我们收获的快乐,更有分享和奖励的快乐。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海棠树招了病枯萎了,不得不伐掉,只给我们留下了追忆。
   “妈,这井还能压出水吗?”儿子好奇地问话,拉回了我的思绪。“你姥爷四年不在家了,机头一般是锈坏了。”爱人赶忙解释。
   我轻轻抚摸着父亲亲自挖的压水井锈迹斑斑的机头,往事历历在目,只是再也不见父亲容颜,禁不住鼻子一酸,又潸然泪下。
   “队长,别多愁善感的了,快分配任务吧!”
   我擦干眼泪开始分配任务:爱人、儿子负责院子及胡同里的杂草清理以及往外运物品;我和妹妹负责收拾屋子。
   屋里有股淡淡的霉味。毕竟父亲离开老屋去老年公寓有四年了。虽然我和爱人每年也会抽时间过来看一看,但岁月的味道总是会留在老屋,挥之不去。我们从最东间开始清理。地上有四口大缸,是以前盛粮食用的,炕上也有几口小缸。大大小小的缸虽然空着但上面都用木头盖子盖着口,都规规矩矩地立在那儿。父亲小时候家里穷,挨过饿,生前很爱惜粮食。记得刚分田到户的时候,缸里的粮食必须满满的,父亲才安心。再缺钱花也不舍得卖粮食。我用扫帚轻轻扫去缸盖上的灰尘。“就让这些缸留在这儿,别往外搬了吧。这样老爸哪天想家了回来看看这些缸也心安。”我一边扫一边告诉妹妹。从东面数第二个房间门后立着一个大衣柜,衣柜上面放着一个木箱,靠北墙立着一个梳妆台。这些栗子色的家具都是母亲的陪嫁,虽尽显岁月的沧桑感,却曾承载过父亲、母亲的幸福时光。父亲大部分的衣服、鞋子、被子等遗物都在这间屋。“老爸真是个会过,利索的人呀。你看看我们给他买的这些衣服、鞋子等都整整齐齐地收藏着,也不知留着干啥呀?”三妹声音哽咽,边收拾边嗔怪着父亲。最西边的一间是父亲去老年公寓前住过的一间。炕上由于昨天发送父亲早已收拾干净。环视炕上四周,轻轻掀开墙壁上一张挂历纸,露出一个长方形的墙洞。老屋墙壁很厚,这间炕西墙有放油灯的“灯窝”,东墙有墙洞方便放些小物件。当初修葺老屋时,这些地方父亲都不让动,所以一直保留着原状。在父亲保存的这些老物件中,有一个物品格外熟悉。那是一个给我们学习照亮用的小油灯。浅绿色的玻璃墨水瓶有点脏了,从盖子中间伸出一股粗粗的线有点发黄,发黑。我惊喜得喊来妹妹看这个小油灯(小时候还没有电灯),共同回忆做这盏小油灯的经过。当时我们找来了墨水瓶,灯芯也用细线拧成了粗粗的一股,可是瓶盖上的眼怎么也穿不透。看我们着急,父亲找来一根铁棍儿,把一头儿烧得红红的,然后就毫不费力地穿透了那个硬硬的瓶子盖。一个小油灯就做成了。我们禁不住欢呼起来。点上灯就学习了起来。“干什么也别蛮干,要多想办法才行。”父亲欣慰地看着我们说。父亲没文化,可脑瓜灵、点子多,也很重视我们学习。我们崇拜父亲,在油灯下学习起来格外卖力。想不到父亲还保存着这盏油灯,或许父亲看见它就会回想我们小时候油灯下学习的可爱样子吧。地上靠北墙的那上面放电视的桌子有三个抽屉,父亲在世时上着锁,不让我们随便动。那里面老物件也应该不少吧。拉开西面的抽屉,发现父亲曾用过的烟斗、像奖状一样的和母亲的结婚证书、毛主席纪念章、当村干部时的几个印章、在部队上时的各种荣誉证书、退伍军人证、党徽、竟还有两本“五类分子花名册”。中间一个抽屉里放着几个纸袋子。一个纸袋子里收藏着许多相片:有父亲母亲的合影,有父亲在部队上照的,有当村干部时照的;另一个纸袋子里收藏着我们姐妹四个的各个时期的照片,还有我们学生时期同学的照片;还有一个纸袋子里装着他每年过生日,以及出去玩和我们及外孙们照的照片。我轻轻地弹去纸袋上面的灰尘,把它们装进我的提包里。我要替父亲好好地保管好,作为永久的纪念。最东面的抽屉里放着一些牌牌:光荣之家,共产党员之家,五好家庭,竟然还有几张我们小时候得过的奖状,小学、初中的毕业证书!看到这些,我的眼泪禁不住又流了下来。谁说父亲粗心,总是忽视孩子们?父亲晚年珍藏的这些老物件仿佛在无言地叙说父亲对这个世界,对他的孩子们的爱呀!
   父亲的遗物里,没有金银财宝,但在我们心里,老屋是那么厚实、富有。
   接近晌午的时候,我们终于收拾完毕。老屋沐浴在冬日暖阳里,里里外外显得整洁、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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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老屋,承载着父辈们的无限情怀。父亲去世后,作者和家人回老家整理父亲的遗物。看着破败荒芜的老屋,搜寻着父亲留下的痕迹,不由得回忆起以前老屋鼎盛时期的热闹场景,岁月流逝,胡同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父亲成为最后的守望者。在生命的最后,父亲终于又回到他离开了四年始终心心念念的老屋。整理着老屋,回想起老屋的变迁,还有院子里那棵高大的带给他们无限快乐的海棠树。当作者看到父亲所保留的老物件时,忍不住再次泪流满面,这些老物件仿佛在无声地叙述着父亲对这个世界对自己儿女无尽的爱,这也让作者明白了父亲对老屋恋恋不舍的原因,老屋记录着父亲和家人生活过的印记,是一个想起就感到温暖的地方。散文以朴实的语言描述了老屋,感情真挚,情景交融,字里行间透露着对父亲的怀念,感人肺腑,表达了作者对父亲深深的思念!倾情推荐,佳作共赏!【编辑:淇水碧柳】【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3020400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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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淇水碧柳        2023-02-02 21:40:47
  一篇感人肺腑的散文佳作,通过老屋表达了对父亲的深切思念!
与文字相伴,把柴米油盐的生活过出诗情画意。
回复1 楼        文友:燕飞舞        2023-02-03 13:43:42
  谢谢杨老师的精彩编按,辛苦了!奉茶问好,遥寄新年祝福!
2 楼        文友:淇水碧柳        2023-02-02 21:44:58
  老屋,是我们人生中最深刻的记忆,它承载着我们度过的最美好的年华,承载着我们和家人生活过的点滴往事,是一想起就感到温暖的地方!
与文字相伴,把柴米油盐的生活过出诗情画意。
回复2 楼        文友:燕飞舞        2023-02-03 13:54:26
  是的,老屋是生命的发源地,承载的爱与思念太多太多。艰难的岁月里有过苦累,有过眼泪,但更多的是相伴的温馨与欢乐。无论身在何处,老屋永远是记忆中最美的地方。
3 楼        文友:彩蝶飞舞        2023-02-06 06:39:05
  曾经的老屋 是一家人遮风挡雨的地方,是收集一家人欢声笑语的地方 如今父母走了,老屋空了,只剩下美好而又温暖的回忆。
愿做一株野草,简单,自然,宁静,美好。
回复3 楼        文友:燕飞舞        2023-02-06 19:40:22
  感谢彩蝶来访留墨。经年之后,能留住老屋的唯有不老的文字。奉茶问好,遥寄新年祝福!
4 楼        文友:柏丫        2023-02-06 19:03:28
  勤奋努力,高产优质,必须大赞。
回复4 楼        文友:燕飞舞        2023-02-06 19:47:28
  和尚老师这样的文学大咖比甚是惭愧。由于种种原因搁笔了很长时间,拖了社团的后腿,多亏家人们理解包容。新的一年向优秀的你们学习,也要勤耕不辍,不断充实自己,不然不但荒废了自己,也辜负了星月。感谢柏丫来访留墨鼓励,奉茶问好,遥寄春安!
5 楼        文友:沧桑战神        2023-02-16 18:16:18
  旧的物件,寄托着亲人的情感,所以尽量保存下来,多年以后,还能睹物思人,想起过去日子的酸甜苦辣,就像古董和文物可以探究历史一样,家里的老屋和旧物件也是一个家庭历史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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