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奖】一蓑烟雨任平生(散文)
对于苏轼的尊崇,不只缘于一种深深的文人情结,更有在于他的豁达乐观的人生信念。我很赞同林语堂先生说过的话:苏东坡是人间不可无一难能有二之人。这次有机会经过郏县,肯定是要去拜谒“三苏坟”的。
“公始病,以书属辙曰:即死,葬我嵩山下,子为我铭。”这是苏辙为其兄长撰写的墓志铭中的一句。公元1101年8月,流放儋州的苏轼蒙赦北归,因旅途劳顿而病逝于常州。遵从苏轼的遗愿,次年,苏过遵父亲遗嘱将灵柩运至郏城县安葬。从此,一代文豪便与郏县结下了不解之缘。而此后十多年,苏辙辞世后也葬在了苏轼墓旁。再后来,大概在元朝时期,又好事者在兄弟两人的坟墓之间建造其父亲苏洵的衣冠冢。“三苏坟”不仅为郏县留下了一笔丰厚的文化遗产,也让这片青山碧水与苏轼这个伟大的名字联结在了一起。
从巩城出发,驱车一路向南,翻越嵩山连绵群峰,云雾缭绕,穿行其中,犹如腾云驾雾一般。渐渐接近平原,眼前豁然开朗。太阳穿破云层,霓虹四射,天空中划出了中一道道炫彩华章。霞光中的郏县大地,像是披上了一件斑斓彩衣,风情万种,美轮美奂。
郏县,背靠刘山,前临汝水,因山水相夹而得名。又因大文豪苏轼长眠于此而闻名。山水相遇,孕育了郏县这片丰饶的土地。人文荟萃,更让这片古老的土地熠熠生辉。望着车窗外闪动的一幅幅水墨画卷,不觉心情大好。脑海中也不时浮现出一句句苏轼的名句: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人生到处何所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
三苏园位于郏县北部的小峨眉山下,在深秋萧疏的旷野中,显得格外醒目。园子四周青青的麦田呈现出一派生机,倒也不多么萧索与寂寥。园门气派,显然是新造的仿古建筑,却又不失古建筑的形象与神韵。三门通道,一直向前延伸。前门匾额隶书“三苏园“,浑厚苍劲。对联”一门三学士如天如日如月;四海五大家无左无右无前“。中门行书“千古风流“,行笔流畅。对联“不须把酒问青天,魂归中顶山,父子三人同醉月;何必挥毫游赤壁,单蘸汝河水,文章百代恰逢源。”出口对联“凭胸中万卷,笔底千言,畅写诗文词赋;赏汝水春风,眉山秋月,笑谈荣辱浮沉。”
园内幽静,柏木森森,荒草萋萋。沿左走数十步,折向右,一直向北,便是广庆寺。广庆寺不大,据说是由宋仁宗敕修,宋高宗赐名。寺右有东坡湖,湖左边有厕所,雅称“轻松山房”,门口有谐联:“男女有别,来此寻方便,需看清去向;大小均可,入内得轻松,请注意卫生。”言词通俗,不觉哑然失笑。
三苏祠就在广庆寺后面,像两座相邻的小四合院,幽静安详。寺院不大,祠也小巧,寺因园而大显,坟因寺而永祀。
退行出三苏祠,进入东边的东坡诗碑廊。影壁墙上,浮雕有毛泽东手迹“大江东去”,自成一体,豪放大气。这里还有当代100多名书法家的墨宝,金钩铁划,行云流水。正楷工整而不拘谨,草书奔放而不嚣张,隶书宽厚而不呆板,篆书方正而不木讷,行书自然而不做作,正草隶篆,各具其体,各守其道,而自具风流。
出碑林园,曲径前行,便来到三苏塑像前。据说三苏塑像是元朝时所立,距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了。东坡布衣塑像,面向西南,手握书卷,眉头微蹙,仿佛在遥望峨眉故里。这里称为小峨眉山,虽然东坡没能魂归故里,但葬在这里,也可聊慰生前愿望了。
千百年来,“三苏”墓园几经兴废,但人们的缅怀和崇敬之情经年不变。新中国成立以来,郏县文化部门多次组织修缮“三苏祠”,这里不仅是凭吊和纪念“三苏”的墓园,更是成为弘扬传统文化的精神家园。
离这里不远处就是苏坟。坟院柏木森森,坟冡荒草萋萋,静谧安详。神道两边翠柏匝地,翁仲、石像生分列两旁,默默陪伴。坟院匾额“三苏坟”为启功所题,两边有对联:一代文章三父子,千秋俎豆两峨眉。门内有石坊,据载为明代郏城诗人王尚絅所建。额题“青山玉瘗”。坊联:“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取自苏轼狱中寄子由的两句诗。石坊后有飨堂,内部陈设一些文物。穿过飨堂,便是三苏墓地。坟茔朴素,茔前一张石几,上边摆放两个石瓶,中间石香炉,后边一块不大的墓碑。分别题写:宋老泉苏先生墓,宋东坡子瞻苏先生墓,宋颍滨子由苏先生墓。父居中,长子居右,次子居左,三座坟茔从右至左成斜线,大苏高高在上,老苏次之,小苏最下。这种墓葬显然属于宋代鱼贯之势葬法。“三苏坟”当初委托僧人看护,后来历受封赠,多次修葺,坟丘越来越大显。
苏轼,前半生被岁月温柔以待,顺风顺水,生活在鲜花与掌声之中。后半生人生逆转,先后经历了母丧、妻逝、父亡等家庭变故,仕途上也遭遇三贬三赦。如此跌宕浮沉,但他进退自如。
苏轼才华横溢,不仅表现在文学造诣上,书法和绘画方面同样留下了许多传世之作,而且在政治上也颇有才干。在被贬谪的状态下,他依然心怀百姓,治理水灾,应对瘟疫,疏浚西湖,兴办学堂等。
苏轼富有生活情趣。不论处庙堂高官,还是被贬谪他乡,或是深陷囹圄,都能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可以在黄州自垦东坡,做快乐的农夫;也可以在惠州品荔枝烤羊脊,做开心的美食家;还可以在儋州注书办学堂,做称职的地方官。他风趣幽默,自嘲“去年一滴相思泪,今年方流到腮边”。他乐观豁达,外出遇雨不觉狼狈,却说“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他一边诗意,一边烟火,把生活过成了我们大多数人都想要的样子。
苏轼情深义长。无论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亲情,还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爱情,抑或是“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的友情,无不让人津津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