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题记
　　
　　 一
　　 2011年8月13日，这一天，风和日丽，碧空万里。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这一年换届，我临危受命，被任命为白鹤县教育局局长，正式走马上任。县委组织部部长黄东升亲自送我到教育局报到，分管教育的副县长陈友兰也亲自到场。我们在二楼小会议室见过教育局领导班子成员，等待出席更大场面的见面会。
　　 教育局办公楼的走廊上，插满彩旗，摆满鲜花，喜庆的气氛像过年一样热烈。我本想轻车从简，低调上任，不料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没料到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我有点不悦，不过，我并没有表露出来。教育局全体干部职工、全县中小学校长、幼儿园园长，全都在二楼大会场集中，等待我们入席。
　　 九时三十分，办公室主任刘龙川满脸堆笑，他来到小会议室，请我们准备进入大会场。黄东升部长走在前头，我紧随其后，其他领导尾随而来。我们刚进入会场，顿时，大会议室内响起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我们频频点头，微露笑容，挥手致意，徐徐入席。
　　 会议由教育局副局长马铃主持，她简明扼要地说明这次会议的重要性，强调大家要遵守会议纪律，自觉关闭手机或调为振动状态。马铃言简意赅，吐字清晰。末了，她热情地请黄东升部长讲话。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后，黄东升清了清嗓音，开口说道：“同志们，今天很高兴来到教育局，由我来宣布这个重大的人事任命。在这次换届工作中，县委高度重视，经过反复权衡，决定选派李吉同志出任教育局局长。李吉同志为人忠诚，作风正派，富有创新精神，他以前在教育部门工作多年，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特别在县委办工作期间，他担任秘书多年，表现突出，进步很大，思想更加成熟……”
　　 黄东升不愧是组织部长出身，他把这次任命背景讲得清楚明白，并简单介绍了我的情况。然后，他话锋一转，沉痛地指出：“过去，我县教育曾经取得过辉煌的成绩，名列全市各县前列，令老百姓非常满意。可是，近几年来，我县的教学质量严重下滑，一落千丈，哀声四起，怨声载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我想有深刻的原因。其一，教育局的领导班子领导不力，滋生了严重的享乐主义思想。我听说，有些教育局领导干部和校长丧失了共产党员的理想信念，没有用好手中的权力，只知道整天吃吃喝喝，夜晚则疯狂打麻将，甚至严重扰民，并把群众的投诉当作耳边风，这种风气影响极其恶劣！我看啊，李吉上任后，要加大力度整治这样的领导干部，坚决刹住这股歪风邪气，把不愿做事、做不好事的领导干部、校长统统换掉，决不手软！要大胆启用一批敢做事、愿做事、有能力的优秀人才，让他们担任领导，要千方百计打开教育工作的新局面。其二，教师队伍的素质不高。这个素质指业务素质和思想素质。说实话，我县不乏优秀教师，但很可惜，数量不多，队伍不够庞大。有相当一部分教师缺乏吃苦耐劳的精神，无心上课，热衷于做家教，赚外快。我听说，现在补课风气非常严重，严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有的老师钻进钱眼里去了，强迫自己的学生报名参加周末补习班，大胆收钱，对学生和家长赠送的礼品来者不拒。对不参加补习的学生态度粗暴，横眉怒目，另眼看待……”
　　 黄东升部长展开话题，滔滔不绝，把教育存在问题分析得精准透彻。令我奇怪的是，黄部长为何如此了解教育的事呢？也许，教育存在的问题太多了，那些事早已传到他的耳朵里。我高坐在主席台上，用眼睛扫视着会场。只见会场上的领导、校长和干部职工静静地倾听着。也许，像这种直面现实问题的会议以前很少有过。今天的会议像一阵狂风暴雨突然袭来，黄部长的发言毫不留情，令在座的参会者始料不及，倍感吃惊。我发现，也有些干部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
　　 轮到我讲话时，我免不了客套一番，但在讲完客套话后，我理直气壮地亮出我的观点：
　　 “尊敬的黄部长、陈副县长及各位局领导干部和中小学校长、园长，大家上午好！说句心里话，今天我坐在这里，既感到荣幸，又感到惶恐。我特别感谢组织的信任，安排我来到这个岗位上工作。说实在的，教育战线有一支优秀的教师队伍，他们默默无闻，忘我工作，承担着培育祖国花朵的艰巨任务，并且曾经取得显著的成绩，令人称道。可令人痛心的是，这些年来，我们有些干部确实迷失了前进的方向和动力，就像刚才黄部长说的那样，教育存在的问是确实不少，令人担忧。比如，有些教师失去了往日高尚的教育情怀，已经堕落得令人害怕，令人失望，这玷污了人民教师这个光荣称号。为重振白鹤县教育雄风，把我县创建成广东省教育强县，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正视我们身上存在的问题，要有打翻身仗和硬仗的心理准备，要丢掉一切幻想，勇往直前，坚决扭转一切歪风邪气，树立人间正气。当得知我要前来这里工作的消息时，许多老领导、老朋友和老同事向我提出了殷切的希望，期望我能团结教育局干部和广大中小学老师，不负众望，扭转教育的不利局面。这既令我十分感动，又令我感到压力巨大。不过，我坚信，有县委县政府的正确领导，有局领导干部、广大教师及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我们完全有能力、有信心打好教育的翻身仗……”
　　 我讲完话后，会议室又响起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轮到陈友兰副县长讲话时，她更是大胆，毫不顾忌地批评原教育局局长欧凯年：“我们县为什么会失去教育发展的先机而陷入当前的困境，我们在座的领导难辞其咎。我听说，上个学期，教育局要调入一位新人，据说某领导收取一笔重金，在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我看，我们要提请纪委介入，好好调查一下。如果情况属实，坚决处理，决不手软；如果情况不实，也可以洗清领导的清白，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我暗暗吃惊，陈兰友的讲话石破天惊，她敢直指欧凯年的过失。曹志军曾向我披露过这件事，他说教育局本来要调进一位新人，陈友兰也介绍了一位年轻教师，可结果呢，她介绍的老师没有调进来，而另一位教师却顺利调进。外界传言，那位成功调进的老师通过一位老板的关系，暗中向欧凯年贿赂五万元。那位老板喝醉了酒，酒后吐真言，泄露了秘密，当时有群校长在场共进晚餐，听到了这事。为此，陈友兰觉得很没有面子，多次借故向欧凯年发难。这一次，她又在全县中小学百人以上的大会上重提旧事，且语气尖锐，可见她跟欧凯年的仇隙有多深。欧凯年坐在我的身边，只见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满脸愤怒。
　　 会议结束后，黄东升和陈友兰要赶回县委县府大院处理事务。我把他们送出大门口，回到二楼小会议室，立即召集教育局领导班子成员开会议事。欧凯年这次受到陈友兰的批评，心里窝火，他借故有事，跟我说了一声，没有参加班子成员会议，便悻悻而去。
　　 二
　　 我召集教育局领导班子在二楼小会议室开会，我们正忙着议事时，门卫老邓匆匆赶来会议室，他焦急地招手说：“疯婆子又发疯颠啦！她挑了一担粪水，泼在一楼的楼梯口，臭死人啦！领导们，你们看看怎么处理？”
　　 正在议事的领导班子成员闻言，面面相觑。他们一齐把目光投向我，等候我发话。
　　 我做梦也没有料到，第一天到教育局报到，便遇到这个突发事件。不知好歹的疯婆子居然前来捣乱，把粪水泼倒在楼梯口，弄得臭气熏天，难道她存心要跟我叫板？我平时的涵养虽好，可此时再也忍耐不住，霍然站起来，怒斥道：这还了得！对待这种蛮不讲理的泼妇，我们要用强硬手段处理，决不能助长她的气焰！
　　 疯婆子是原教育局计财股股长马长河的小女儿马小梅，年近四十。马长河德高望重，多年前，他家在教育局分到一套住房，一家人住在高楼里，十分称心如意。马长河的家境不错，可他有块心病，她的女儿马小梅从小脾气古怪，不合群，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见了好多对象，可男人发现她性格有缺陷，最后无情地跟她分手。就这样，马小梅成为剩女，一直跟着父母生活。可好景不长，没过多少年，马长河忽然得了肝癌，又是化疗，又是放疗，几经折腾下来，最后落得人财两空，马长河撒手人寰。马小梅的母亲经受不住如此打击，两年后也跟着病故。自父母离世后，马小梅失去依靠，她只好在菜市场贩卖青菜，靠微薄的收入生活。或许是父母死后，生活艰难，她的神情大变。有人说她疯了，也有人说她没有疯，她是装疯的。有时候，三更半夜，她大喊大叫，抓起酒瓶和垃圾，向窗外扔去，乒乒乓乓地砸在篮球场上，吵得四邻无法入睡。后来，她更加放肆，在白天也把瓶子丢落楼下，弄得楼下一片狼藉。她每天从垃圾池上扒出一袋袋废品，用三轮车运回教育局，堆放在篮球场边。教育局干部见状，不客气地搬开他的垃圾，把她的垃圾丢掉。她便百般咒骂，觉得仍不解恨，便把粪水倒在教育局的楼梯口。领导干部见惹她不起，只好咽下心中的恶气。县里正在创建文明城市，制定了严格的卫生检查和保洁制度。每天，县创文办工作人员前来检查工作，见教育局的脏乱差严重，多次提出整改意见，可收效甚微。久而久之，县里各单位都知道，教育局有个难缠的疯婆子，非常刁蛮，难以对付。因为疯婆子，在全县创文卫生大检查中，教育局被多次扣分，被县里多次点名通报批评。
　　 疯婆子变本加厉，胆大妄为。有一回，有位客人前来教育局办事，把车辆停在篮球场上，竟被她扔下的一只空瓶砸碎了挡风玻璃。那位客人找她算帐，向她索赔，可她却指着人家的鼻子，发疯似地吐口水，并破口大骂。客人见她撒泼，蛮不讲理，只好自认霉气。
　　 自此以后，马小梅更是肆无忌惮，不时把粪水泼在篮球场上和楼梯口，害得教育局干部职工和家属们苦不堪言，可却拿她没法。有人恨得牙齿痒痒的，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这些事，曹志军事前详细地告诉过我。
　　 马小梅真是欺人大盛！若不把她收服，她倒以为自己是孙猴子，可以随心所欲，无法无天。
　　 有的领导愤怒地说，他们已经跟马梅打过多次交道了，也找过她的兄弟姐妹从旁帮忙做思想工作，可最终无效。提起旧事，领导们一个劲地摇头说，马小梅是茅厕里的一块石头，又硬又臭，死性不改，真拿她没办法。
　　 你说马小梅傻吧，可又不像，因为她在市场上贩卖青菜，从事小本生意，那是多么的精明呀！你说她疯吧，她为什么不把粪水挑到自家门口泼洒呢？
　　 莫非马小梅是存心捣乱，故意刁难我们？我最担心的是，她没头没脑地从楼上扔下瓶子之类的危险物品，万一砸在行人的脑门上，弄出人命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若不处理好这件事，教育局休想过上安宁的日子。
　　 这样看来，我得想个万全之策，来个釜底抽薪，彻底解决这个顽疾。
　　 三
　　 九月开学的第一天，我到县城中小学巡视开学工作情况。县城学校领导重视开学工作，秩序井然，有条不紊，令我满意。
　　 第二天，我决定到乡镇学校去巡视一番，全面了解基层学校的开学情况，督促学校切实抓好工作。
　　 我们率先来到清口中心小学。这所学校的办学规模大，学生多。可到了学校，却没有见到校长梁富刚，只有两位副校长在学校维持秩序。我见状，心里不悦，开学伊始，万事开头难，校长居然不在学校，这成何体统？怪不得，在此之前，我总是听外界说，如今的校长是老板，牛气冲天，他们只关心自己的钱袋子，时常出现在热闹的酒店和娱乐场所，很少待在学校，不关心学校的教学工作，对学校其他领导和师生实行遥控，当甩手掌柜。如此看来，外界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这次下乡巡视，我只带了曹志军等四位中小学教研员。出发前，我没有向他们说明目的地，我不想暴露行踪，我要看到学校最真实的一面。
　　 离开清口中心小学后，我们顺路来到南箩中学。令我恼火的，杨进校长居然也不在学校。开学前，我在中小学校校长会议上反复强调，三令五申，校长是学校的第一负责人，没有十分特殊的情况，一律待在学校，要以校为家，切好抓好开学工作，特别要狠抓课堂教学质量。好个杨进，居然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
　　 更令我不能容忍的是，我们在巡查课堂教学秩序时，有的老师竟不在课室，学生在课室追逐打闹，乱糟糟的，像闹市。有的老师在课室上课，无精打采，也不管学习的纪律。有的学生在讲话，有的伏在桌子上睡觉。
　　 我当即发起火来，对跟在我身后的副校长肖家荣及主任们说：“你们看看，这样的教学秩序，能提升教学质量吗？立即打电话给杨进校长，叫他火速赶来学校，让他看看课堂教情况！”
　　 肖家荣副校长及主任们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我们从南箩中学出来，正想到镇上的南箩中心小学瞧瞧开学情况，可此时，我手机的铃声响了，原来是办公室主任刘龙川打来的，他在手机那头焦急地说：李局，你在哪儿？你快回来，教育局的大门被人堵了，所有人员进出不得！
　　 我闻言，大吃一惊。谁竟敢胆大包天，把教育局的大门也给堵了？在我的追问下，刘龙川把堵门事件详细地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