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我家的人世间故事(散文)
人世间的每一个家庭都是一部电视剧,只不过是真实的剧情展现而已,剧情各不相同。事实上一切文艺剧情都来源于生活。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刚好前几天我和好友一起坐公交车,一路上聊天拉呱,她无意中问我咋来济南的?我说我毕业分配到济南的,当时因为我父母在山东,虽然我远在大西北上学,假如没有意外的话我肯定是就在西北工作的,但是当时在济南工作且有一定地位的小舅不高兴,他非得让我回山东,因为我父母——他的姐姐、姐夫需要照顾。舅舅很疼我的父母,特别操心没有儿子的姐姐、姐夫养老问题,所以安排我回来工作的。简单说就是我主要负责我父母的养老,对此我没有任何意见。小舅舅和舅妈也很照顾我,对我就和亲闺女一样对待,刚上班没有宿舍,我一直在舅舅家住着,那时房子小,舅妈就把弟弟赶出去借房子住,我和妹妹住家里。弟弟敢怒不敢言,为此我内疚好长一段时间。舅妈不管他,就是喜欢我,让我一辈子都感恩于她老人家。
我家比较简单,姥爷和爷爷一个村的,我爸爸妈妈是一个姓氏,而我们姊妹四个也就不存在跟妈妈姓还是跟爸爸姓的问题,我家都没外姓人,货真价实一家子。
姥爷在家排行老二,我还有个大姥爷。他们弟兄两个四个孩子,大姥爷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姥爷就我妈妈一个女儿。妈妈是34年生人,那时候他们是一个大家庭没有分家,姊妹四个一起生活,姊妹四个排行是大舅,妈妈,姨妈,二舅。那时候没有小舅。小舅是以后降临我们家的,这是后话。妈妈多大时候分家的她不记得了,妈妈絮絮叨叨给我讲过好多她小时候的事情,妈妈虽然是姥姥生的,但是似乎和大姥姥更亲近。大姥姥也说似乎妈妈是她亲生的,也许就是缘分,妈妈和大姥姥的母女情分真的比和姥姥长久。姥姥58岁就去世了,后面的时光大姥姥就是妈妈的娘家。她们两个母女可以说延续到了我马上要参加工作了大姥娘才去世的。妈妈那时非常伤心,事实大老娘就是妈妈的娘啊!妈妈依赖她生活着,虽然妈妈一生坎坷,但是大老娘从未给妈妈一句埋怨的话,一直以来都是鼓励妈妈,帮助妈妈拉扯我们生活。
首先说我的大舅舅,他比妈妈大好几岁,大舅长的很帅,从来妈妈都说我大舅长的太标致了,无人能比的小伙子。大舅舅很懂事,从小学习好,乖巧聪慧。因为大姥爷会做点小生意,所以说家里还是比较宽绰,所以大舅舅比同龄孩子运气好能上学。那个年代都比较困难,日本鬼子占领我们胶东时候,大舅已经十几岁了,大姥爷那时在我们老家推着独轮小车到200里地以外的即墨去进货,回来赶集摆摊做点小生意。妈妈说那时日本鬼子在我家附近行村有据点,即墨城也有据点,大姥爷很灵活,口袋里带几块大洋,这两个据点是大姥爷进货的必经之路,姥爷过据点时就塞几块大洋给伪军,那时候看守据点的基本都是伪军,所谓伪军就是当地人给日本鬼子干活的,这样语言顺通附近村庄情况也比较了解。说实话我认为是一帮汉奸。姥爷为了做生意不得不和他们周旋。来来回回进货破费不少,可是为了养家糊口不得已而为之。大舅在大姥爷的辛苦劳作中得意继续她的学业,大舅特别上进16岁就考上了中国抗日大学,就读于烟台栖霞。
栖霞离我们家大约300里路。老百姓也没有啥见识,妈妈就说大舅是一个大学生,具体大舅学啥专业也不清楚,而且后来才知道大舅是地下党员,那时候在我们胶东抗日力量都是不暴露的,家里人知道的也很少,一门心思就是说大舅是大学生。大舅也有纪律的,肯定不能暴露身份。可是就是如此这般,大舅总归还是被坏人盯上了,大舅16岁那年夏天,学校放暑假了,他回家来,在一天深夜外面有吵吵声音,隐约有狗叫声,大姥娘预感不好,赶紧包好二舅,叫醒大舅和大姥爷让他爷俩两个藏了起来,姨妈还小呼呼大睡,姥娘抱着二舅,二舅小还在吃奶的时候,大姥娘当时还算镇静,有人掀起被子看看姨妈是一个女孩就没有管,又问姥娘抱着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大姥娘赶紧说一个丫头片子,来人也没有扒拉看就蒙混过去了,姥娘紧紧抱着二舅不敢撒手,当时她也是提心吊胆的,因为大舅和大姥爷藏起来了,来人没有搜到,最后也就走了。也许就是我大姥爷心急,听着外面静悄悄的了,以为都真的走了放弃了抓他呢。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大姥爷爬出来藏身地问大姥娘没事了吧,大姥娘也麻痹大意了,就喊着没事都走了出来吧。
万万没想到啊,这帮人偷着留下两个人在屋后窗户哪悄悄听着呢!这下他们听到了杀了一个回马枪,大姥爷和大舅被他们抓了起来,捆绑上就拉出家门,大姥娘一个妇道人家眼看着他们被带走,自己无能为力。那时大姥娘真的六神无主,大姥爷和舅舅被抓时也不是没有反抗,可是好汉抵不住对方人多势众。
就这样大舅和大姥爷被带走,这一走就永远回不来了。
因为这个时候大姥爷和我姥爷已经分家单过了,大姥娘赶紧抱着二舅就去找我姥爷,告知他出事了,姥爷连夜起来到处寻找,黑灯瞎火的那帮人已经跑远了,四周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姥爷也是着急的团团转,等到天亮点了后,姥爷发现村前河滩的石头上有人皮的痕迹,然后他就沿着这个痕迹往前一点点的寻找着。
一直到河流下游五里开外的纪家店消失了,拐弯到了一口井边,姥爷果断下井摸到了大舅和大姥爷的身体,但是被梆着石头沉入井里的,姥爷马上去村里央求一个人找了一根绳子,重新下去,解开大舅和大姥爷身上的石头,让好心人帮忙把两人一个一个拉上去。
一个家里突然摆了两口棺材,试想一下谁能承受了!大姥娘猛然双眼啥也看不清了,怀抱二舅呆呆地坐着,我姥爷和众亲友料理了大姥爷和大舅的后事。姥爷发誓要为大姥爷和大舅报仇!他开启了上区下县的奔走呼号,匪徒保密性很强,本村的狗腿子也捂的很严实,过了好久,因为那时都是点煤油灯,蜡烛是稀罕物。大姥爷进货就有蜡烛,他爷俩被害时,家里也被洗劫一空,所有东西都被匪徒抢走了,然后让他们分刮了。有句俗语说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偶尔一次我们村一个女子晚上出去串门子,手执一个洋蜡,洋蜡是我们对蜡烛的称呼,有个有心人碰到了,就问她是从那里得来的洋蜡,她洋洋得意的说,我家小哥分的。然后暴露了卧底身份,公安顺藤摸瓜找到了凶手。我们村的卧底也都抓起来了。虽然他们没有亲手杀人。被判劳动改造,每天出来扫我们村的街道,其中有一个我记得父亲告诉我是叫水浦,要求参军上前线赎罪,最后这个人牺牲了埋在我村坟地,按照烈士埋葬的。杀人偿命,那个外村的凶手和几个骨干被枪决。算是处理完了,我姥爷坚决参军保家卫国去了。
我家里的这段历史其实没人敢提,这是母亲晚年时有一次稍微说给我一下,我还说大舅这不算烈士吗?妈妈说当时革命刚过来,一切都是乱,我家里的人老实也没有文化,不清楚如何去找,估计也找不来吧,大舅不是死在打日本鬼子的战场上,他死的不明不白的,就是一帮匪徒加害的!白白的一个地下党员就这样被杀害了。妈妈说起来就眼泪直流,姥爷更是不说这段过往,怕引起一家人的伤心。
大姥爷大舅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上,生活还要继续,二舅和小姨需要养活,大姥娘坚强的挺过来,雇佣一个本村的我叫姥爷的人给干活种地,因为这个新姥爷家里弟兄多,生活很困难,他不得不出来打工养活自己和家人,新姥爷长的一表人才,心底善良,能干活也挺能吃的。最后在好心人劝说下,新姥爷娶了大姥娘入赘过来了,这一家人算是完整了,这个家在新姥爷的操持下过的很红火,大姥娘看不见,新姥爷从来不让大姥娘做外面的事,摸索着大姥娘能做点饭,让新姥爷回家吃上热汤热饭,新姥爷干活不惜力气,地里捡拾的很利索,一家人吃喝不愁,妈妈讲过新姥爷有一次过六月六节,上山干活回家饿毁了,回家一看篦子上放着整齐的地瓜面包子,拿起来就吃,一篦子的包子吃完了,大姥娘回头要蒸包子的时候摸不着包子了,那个着急啊,一问新姥爷,他说吃完了,大姥娘说那是生的还没有蒸呢。后来都是我家里的保留节目了。
新姥爷很快融入到这个家庭里来了,对我妈妈也很疼爱,更不要说二舅和小姨了,妈妈说也是老天开眼,我们该着就要有两个舅舅。在大姥娘46岁高龄时又添了一个小舅舅,全家那个开心啊。妈妈更是喜上眉梢,一家人都很喜欢小舅舅,小舅舅从小就聪明伶俐,长的更帅气,妈妈更是觉得她这个弟弟天下第一,长的又高又帅气,长大后小舅又当兵了,军装一穿那就更是没有人能比,小舅就是上天送来我家的福星,后续我们整个家族确实都是小舅撑起来了。这个毋庸置疑。
渐渐地我们这一辈孩子也长大了,各自奔扑在各自的岗位上,天南海北遍布中国大地,我们这一代最想说的是小姨家二哥,他也是在云南当兵,后来提干结婚,二嫂家居烟台,二哥理所当然的转业到了烟台开发区工商局,二哥也是长的很帅气,一家三口过的很舒服,一个儿子丈母娘多有帮助,后来不知道啥原因和二嫂天天吵,最后只能分开,二哥净身出户,孩子留给二嫂了。二哥一心扑在工作上去了,提拔的很快,成了副处级。
二哥天天上班早到,有一天他到单位后处理班前事宜呢,突然有一个被单位开除了的人气势汹汹来了,二哥发现后马上给局长打电话通信让他先别来单位,放下电话那个人闯进来就让二哥给他找文件,然后他拔出凶器就朝二哥捅过来,二哥自持行伍出身,拿起椅子就和他打斗起来,事实这个亡命之徒已经重伤一个捅死一人了,发现二哥在又冲二哥下杀手来了,终究二哥体力不支,最后被亡命之徒捅了好几刀,有的捅在要害部位不治身亡!最后被追认为烈士。表姐说来起来就气的不轻,说我们家的人都彪(缺心眼),就这样二哥也年轻轻就离开了我们。
我们家里发生的一幕幕的事,很不普通,令人唏嘘。但是在这人世间里,谁家又能是一顺百顺?能在不顺中开辟一条生活下去的路,这才是真正的强者。至少在这个五味杂陈的人世间里,我们家族里从未有过犯法之人,我们安分守己过着自己的日子,我们按照自己的初心诚心实意地生存着。这未尝不是一种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