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煦】重生(小说)
一
我叫周福生,今年62岁。我其实是一个机器人。
我乘坐的飞蛾号太空船已经离开地球很远了,我的目的地是太阳。你没听错,我现在就是要到这颗恒星上去执行一项任务。
飞蛾号是一架抗高温能力特别强的飞行器,我感觉距离太阳越来越近,飞蛾号和我自身的各项指标也越来越差。但为了我的母星地球,为了地球上的和平,我豁出去了。
地球上这会儿又经历了什么样的劫难呢?事情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当时人类社会经历了诸多变革,科技的发展已经到了相当高的水平。人工智能的实现给人们带来了许多便利。
机器人在很多领域都能够发挥其作用,就有这样一群人,为了研发出一款更高效的机器人,无视政府的禁令而被警方盯上了,我就是那个时候进了监狱。
那时我还是个普通人。是个专门搞人工智能软件的科研人员。我和我的同事,也是和我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卜奇一起研究机器人特定身份的记忆功能这样一个项目。
他作为实验室的领头人,口口声声说这项实验并不违反禁令。我当时也没有多想,一门心思做研发。当我们的研究刚有所突破,我们的工作场所就遭到了破坏,我也被逮捕了。卜奇因走的及时,逃过此劫。
我就是一个搞科研的。原以为进去几天就放出来了,谁知道这一关就是二十多年。最后还是因为身患绝症,才得到了假释。
让人欣慰的是,我也就是在这最后的牢狱生涯里完成了对机器人置入特定记忆功能的算法。我想我要不是在牢里吃尽了苦头,绝不会有如此坚韧的毅力去完成这套算法。
出狱之后,我找了家二手店,买了部早已过时的老人手机。
这种手机不仅简单实用,而且价格便宜。最主要的是我对它的功能比较熟悉,我能给他安装我所开发的那款软件,暂且叫它复制人脑软件吧!
我用了一整天,终于弄好了。人也累了,于是在他们临时给我安排的旅馆房间里的床上睡着了。
二
老人机屏幕亮了,铃声响起。
周福生想去拿手机看一下时间,却发现时间和日期就呈现在他眼前。
他吓了一大跳,心想,这难道是在做梦吗?我怎么跑到手机里面来了?马上又反应过来,复制人脑软件已经安装成功了。他兴奋得差点没叫出声来。
他又观察了一会儿周围的情况。除了能看到天花板,还可以看见桌子高度以上的墙壁。他想起昨天不是将手机放到桌子上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敲门。房子里没有应答。周福生感到有些奇怪,另一个他从昨天睡到现在,怎么还不醒呢?
门这时开了。随着一个女人的尖叫,他才明白另一个倒霉的周福生已经死了。而他现在被困在这部手机里,什么也办不了。只能静静的等待着接下来命运对他的安排。
房间里的那具尸体很快被人拖到殡仪馆火化了,因为警方还没联系上死者的亲人,他的遗物也无人认领。
那些工作人员瞧他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便扔了了事。
周福生被困在手机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看就要被一辆垃圾车拖去垃圾场填埋了。他连忙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让身体动起来。哪怕某个身体部位碰到手机壳发出一点响动也好。结果他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垃圾车师傅一铲子将全部的垃圾装上车。那个手机也随着垃圾滚落到车厢里。
周福生这下子摔得不轻,鼻子都撞破了。也正因为这样一撞,手机竟奇迹般的被打开了。
周福生连忙用鼻尖碰了碰别的什么按键,还真有用。他又试了两下,将铃声打开了。
垃圾车师傅正准备开车前往垃圾处理厂,突然听到车厢里有手机铃声传来。他停下手里的活,将那部破旧的老人机翻了出来。一瞧是个不值钱的破手机,刚要扔回车厢。转念一想,也许是个缘分。于是往驾驶室里一扔,开车走了。
那部手机后来被闲置在一个房间的桌子上,再也没人来理他了。
周福生自从掌握了用鼻尖操控手机后,便开始使用手机浏览一些页面。他发现了许多新奇的东西。
当今的社会可不同于过去二十几年前了,社会在进步,科技在发展。但人类终究还没能突破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从这一点来说,周福生无疑是全人类第一个可以复活的再生人。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又不是一个真的人。他只是将自己的记忆复制在一款手机软件里去了。他想成为一个行动自如的人,还需要一副身体。
接下来他在某多多商城里找到了一款玩具机器人,那款机器人和手机联网后就可以通过手机发送指令,做任何他能完成的动作了。
不几日,快递小哥终于来电话了。周福生给快递小哥发消息说将商品直接送到家里来,门是开着的。
他又让快递小哥帮忙拆开包装,并给机器人充上电。说是等会回来直接就可以玩了。
快递小哥说这不合规矩。周福生答应给他五星好评,他也不干。周福生没办法,只好给他转了一百块钱红包,那人才肯帮忙。
充了会儿电,周福生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操控机器人了。从此这款机器人就成了他的身体。他终于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了。
三
周福生想起来自己是有家室的。在二十多年前,他有一个漂亮的老婆。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他现在急切的想见到他们。
他在这家主人的房子里找了些衣服穿上,还戴了顶帽子和一只口罩,看上去和一个常人无异。
他回到以前居住过的地方,一打听,他的妻子和孩子们已经搬走很长时间了。
他只好在手机里查找家人的信息,对于他这个网络高手来说,黑进民政部门的档案库找几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他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的家人的下落,好端端的几个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后来他想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家人不在国内。他于是开始满世界里寻找家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了他女儿阿梅的下落。原来他女儿阿梅根本就没有户口。他还是在一张有阿梅签名的超市购物清单上发现了她的踪迹。
周福生好不容易找到了阔别多年的女儿阿梅,发现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毕竟过去二十几年了,算算阿梅也有三十出头了,一副为生活所迫,苦不堪言的样子。他心里好一阵难受。
周福生向女儿阿梅道明了他的身份,阿梅很是吃惊,说,我爸上个月已经病死了,你骗不了我的。
周福生急道,我真的是爸爸!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有点口吃吗?叫爸爸都叫不转。我没说错吧?
阿梅更是吃惊不缓,心想,现在的骗子真是了得,连我小时候的事情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周福生模仿了一遍她稚嫩的不太准确的童音时,阿梅更是惊的不行了。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大吼着过来问阿梅,这老头是谁?
阿梅怯生生的道,他,他是我爸。
男人没好气的说,我前几天不是才打电话帮你问了吗?你老爸已经死在牢里面了。这人就是个骗子。你没给他钱吧?
阿梅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男人告戒道,以后千万别和这种人说话。好啦!快回去做饭。一家人都等着吃饭呢。
阿梅有些不舍的离开了这个自称是她爸的人。跟着那个男人回家去了。那男人是她老公,叫大勇。
大勇对他父母总是言听计从,阿梅在他们家没少受罪。
这不,发现阿梅做的饭菜不合两个老人的口味。大勇一巴掌打在阿梅脸上,并倒掉饭菜让她重新再做。阿梅只好去厨房重新烧火做饭。
这一幕恰好给尾随而来的周福生看在眼里。他差点儿没有冲进去和那一家人干起来,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农村的正屋和厨房是分开的,周福生悄悄来到厨房,看见阿梅一边抹着泪一边做饭。
他一把将阿梅搂在怀里,说,爸爸带你离开这里,咱们去过好日子。
阿梅只感到一阵冰凉,问道,怎么会这么凉?
周福生脱掉帽子,说,你别怕,我是个机器人。
阿梅反问道,那你还说是我爸爸?
周福生道,我是爸爸呀!只是我以前的身体没有了,只能借助机器活着。
听到这里,阿梅才知他爸爸确实已经死了。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与他爸爸有着莫大关联的机器人。想到再也见不到爸爸了,她的泪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周福生再次劝道,跟我走吧!
阿梅摇了摇头,道,我舍不得小强。
周福生问,小强是谁?
阿梅道,是我和大勇的孩子。这倒是让周福生始料不及,看来他得重新为阿梅考虑一下了。
周福生直接冲到堂屋里。让大勇以后别再欺负阿梅了。
大勇一见又是那个骗子,居然招摇撞骗到他家里来了。从旁边抄起一把椅子,就往周福生头上砸去。周福生吓的不轻。转身跑了出去。大勇竟不放弃,追着周福生打了出来。
周福生连忙将机器人调到快打模式。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好生勇猛。顿时将大勇打的满地找牙。
周福生告诉大勇,道,我就是你老丈人,阿梅他爸。你要是再敢欺负她,看我不扭断你的脖子。
阿梅这时跑过来,将大勇带了回去。
周福生说,这小子以后要是再不老实,只管跟我说。哦,对了。你哥没来看过你吗?要是让他知道他妹夫是这副德行,我想他也忍不了。
阿梅告诉他说,阿龙哥这些年在东北,很少过来这边。我有他的联系方式,待会儿拿给你,你想见他就去找他吧。
周福生很小心的又问了一下阿梅母亲的近况。阿梅告诉他,她的母亲几年前就死了。
周福生有些悲伤。心想,得让她复活,像我一样成为一个机器人继续陪伴我和孩子们。转念一想,她既然已经故去,又弄一个出来。周围的人会难以接受,搞不好还会惹出许多麻烦呢。
周福生从阿梅那里得到了儿子周龙的地址。正要动身前往东北,但又放心不下阿梅,于是多留了几日。
这天经过他们家门口看见大勇又在拿阿梅出气,他冲上前去就要给大勇好看。
阿梅竟拦在了大勇前边。周福生问,你这是为什么?
阿梅说,我当初无家可归的时候,多亏勇哥收留我。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完,我愿给他当牛做马,永远都不会变。
周福生叹道,你真是个傻孩子。
这时,大勇往阿梅面前一跪,热泪盈眶的道,梅!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你了。你才是我们家的恩人呢!我以前混蛋,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阿梅赶紧将他扶起来,说,快起来,别让人瞧见了笑话。
周福生见两人和好如初,这才告别阿梅一家放心的往东北去了。
四
根据阿梅所提供的地址,周福生终于找到了阿龙的住处。阿龙不在家,向左邻右舍一打听,才知道阿龙现在正被警方通缉。
就在一天前,阿龙杀了人。周福生懊悔不已,要是他能早到一天或许能阻止儿子阿龙犯浑。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阿龙,他立刻开启鹰眼模式。这下全城的监控系统都在为他服务,终于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发现了阿龙。
周福生早知儿子已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但第一眼见到他还是颇有些意外,当初他进监狱那会儿阿龙还不满十岁呢。
周福生无比关切的叫了一声,阿龙!
周龙惊慌的问道,是谁?
周福生说道,儿子!爸爸来看你了。
周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往墙角里缩了缩,用两个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面前这人,问,你是疯子的手下吗?
周福生说,不是。
周龙又问,你是警察?
周福生又说道,也不是,我是你爸周福生。
周龙一听这个熟悉而又遥远的名字。心里想道,他真的是我爸爸吗?我爸爸被放出来了?可我现在杀了人,搞不好又要进去了。问道,你说你是我爸,怎么证明?
周福生说了一件周龙小时候做过的事情。周龙这才相信,面前这人就是他爸。
这时,周龙已经泪如泉涌,哭泣道,爸!我杀人了,我该怎么办?
周福生安慰他道,孩子!一切都会好的。或许那个人本就该死,你杀了他,只是在替天行道呢。
周龙摇头道,警察可不会管你是不是替天行道,杀了人就要尝命。我不想死啊!
周福生道,你现在得听我的。咱们去自首。
周龙显得无比抗拒的道,我不去。
周福生又道,你如果不想死,就一切都要听我的,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周龙刚想说点什么,胳膊就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抓住,并被带到了警察局。
听说是来自首的,一名警察连忙取出手铐将周龙铐了起来。
周龙在看守所大呼要见他爸。他爸爸没有来,律师倒来了一个。
那个姓何的律师告诉周龙他爸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过世了,并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方面的障碍。
周龙大骂道,你才死了老爸了。我爸活得好好的。他说会来救我的。
姓何的律师发现和他很难沟通。心想,这个案子很明显已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就等着法官宣判吧。于是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从看守所出来,何律师碰到了一个人。这人正是周福生。两人就这件案子聊了起来。
周福生打开了他的学霸模式。经过一番交流,硬是让这位自命不凡的大律师在法学方面甘拜下风。他也开始在重新考虑要认真对待这件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