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心】你好,2022(随笔)
这一年的夏天尤其热,持久干旱,鄱阳湖成了草原,长江断流。这一年冬天没有一片雪花,天空湛蓝透亮。
从哪里说起我的2022呢?疫情让出行成为奢望,那就去爬山、去赏花。从春天就开始专注于赏花拍花,还专门做了一个美篇记录花事。每周和爱人爬山,在不断的攀登中体会征服的快乐和“一览众山小”的开阔。做为小人物只能努力从简单的事情中探寻乐趣,比如散步,比如阅读……最难熬的是夏天的热,据说是史上最热的一年,热浪席卷一月有余,这在北方是不多见的。儿子买了电扇也挡不住酷热,餐厅客厅间搬来搬去的,他抱怨着家中的热浪,怀念着学校的空调房。我46岁了,身体不能接受空调,心理接受不了年龄。参加监考,与我搭档的是位高中的体育老师,他填写考场报告单后我继续填,看见他写着34岁,大脑一下子断片,直接写了36,写完又恍然大悟,这中间隔着长长的10年。我回想自己36岁的时候在哪里?快乐不快乐?过得有意义吗?一切又都想不起了。人生本质是一场空,也许所谓的意义便是在漫长的荒诞和空虚中对抗出的能力和勇气吧。
三年的疫情才发现,我已被厌倦和悲凉拖垮了身躯,我竟拿不出任何积极的情感献给饱含热泪的现实。单位值班、社区站岗、高速口值班、学校蹲点督察疫情防控……这是普通教育工作者一年中参与的抗疫活动。大家天天躺平做核酸,出入被限制,每次出门像做小偷一般逃避门口值班人员的盘问和街上巡警的喊话,每天会为有限的食物发愁,第一次体会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滋味。昔日繁华的街上空无一人,没有一辆车,一眼望去每个路口都闪烁着红灯,空空的城,让人不寒而栗。只有喇叭从早到晚循环播报疫情管控通知,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和恐惧。社区网格员凌晨挨家挨户敲门盘问行踪,不同单位抽调过来的人员戴着红袖章24小时监管小区出入口。这场史无前例的浩劫每时每刻从内心摧残蹂躏着每一个人,看不到希望。每天全员做核酸,阳性的却越来越多,一个地区因为一两个阳性而全员静默暂停,陷入无边无际的排查和死的沉寂。人人自危,户户闭门,学校放假单位居家办公。一下子安静了,生活回归自我,可以熬夜看世界杯,为喜欢的梅西、莫笛里奇、姆巴佩呐喊,伊朗和美国的比赛准时在凌晨2:50闹铃叫醒,熬夜看世界杯也别有一番风味,安静的世界里呐喊都要压抑着,看完比赛激动很久再睡到自然醒,10点早饭后再去公园溜达。恬静的午休后沏一杯红茶开始读书时光,日子超越了时间的范围,越过了24小时的限制,自由到慵懒随性,想睡就睡,不想起床就继续做梦。
疫情严重了,一下子全面放开管控,终于盼到的自由却带来更多危险,我从来没有害怕疫情而停止运动的脚步,相比死亡,阳光和自由更让人向往。生又何欢,死又何惧!生命都是一个过程,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在乎长短,真正活得出彩才是人的生活。
进入腊月的第一天我也中招,3年抗疫最后沦陷,动态清零以另外一种方式实现。150米间隔不到的药店买不到一片感冒药和退烧药,能叫上名的药都售罄一空。只能硬扛了,大汗淋漓烧到39.2°,鼻子不通气,睡觉只能张着嘴巴,结果半夜醒了连舌头都是干的,不间断的咳嗽,震得头也疼。浑身疼,每寸骨头都疼,像蚂蚁在骨头里啃咬,也许古人凌迟刑罚是不是这般生不如死!好几年都没感冒了,这次却让我体会到几倍叠加的痛楚。一周没出门走路都腿软,浑身没劲,咳嗽一直不断,元气大伤。居家静养一周之后才有力气去附近的公园走走,一段路就大汗淋漓,需要坐下来休息。特别喜欢一个人去公园的条椅上静坐,晒晒太阳,仿佛苍老之人,一个人沉浸在无边的悲伤中,像抑郁病人一般,想着无望的人生,一眼望到头的未来,找不到出口,只能在黑色悲伤中沉沦。每天都去公园晒太阳,特别喜欢晒太阳,那种感觉像我理想中的母爱,被接纳被温暖。毕淑敏说:“常常提醒自己注意幸福,就像在寒冷的日子里经常看看太阳,心就不知不觉暖洋洋亮光光,无论这个世界对你怎样,都请你一如既往的努力,勇敢,充满希望。”好吧!我努力相信一切都会过去,春天总会到来,三餐四季,山河辽阔,日子也总会温柔明朗……消沉到底,然后自愈,然后慢慢走回家。
这一年如果有美好,莫过于在幼儿园蹲点督察疫情防控的经历,一个满眼都是我的男孩,自从知道我的名字,每次开口都先叫我的名字,让我甚是欢喜。与可爱的女孩邻桌,她问我叫什么名宇,告之。又问小名叫什么,又告之。又问你几岁了?我好惶恐,只好告之,她用10个手指比划着满脸茫茫然。我只好说:我8岁。她笑着很快用手指比划,小孩子的世界一切都在手指之中。我问她几岁了,她说7岁。原来我和她只隔着远远的1岁!老师笑着说她才4岁。孩提的世界如此纯粹美好,透过那一双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能发现中国教育的希望和起步该在幼儿园阶段。
这一年最重要的,是终于和自己和解,和往事和解。曾经丢了一颗扣子,因为很喜欢,我难过了很多年,可当我费力找回扣子的时候,却发现那件衣服早就不适合了,原来喜欢也会时过境迁的。我们都是匆忙的过客,谁也不能停留片刻,更不能回到从前,因为谁也不是曾经的自己。
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写道:“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转瞬即逝,唯有孤独永恒。”人到中年像走向湖心的溺水者,没有恐惧,没有感慨,只有岁月长河中向死而生的随波逐流。历史以这样的方式把人类带入2023年,没有以往过年前沉浸式大扫除,一个人累到精疲力尽,这次疾病后动辄疲惫,再没有心力操持。家务是一个没有结束的无休止循环,所有的一切只和自己的内心有关。
“人生一场大梦,世事几度新凉”,年关从某种意义上是岁月的风水岭,它意味着休整和反思,除了打扫庭院也需要把自己的内心洗涤、缝补再安放。年关意味着舍弃和减法,人生不也是一场减法吗?附加在生命本身之外的一切都是枷锁,只有不断清空归零,灵魂才能轻盈地通达幸福。家里的电脑买来10多年了,开机都要半个多小时,音响、打印机、主机以及杂乱线路下的尘土每次打扫都是最繁琐的地方,今年大扫除索性通通扔了,把电脑桌整理成文人的一方安宁地,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书桌,小欢喜好几天。
此刻与我的2022说再见吧!一切向前,不高估和任何人的关系,看清一切,看轻一切,就会免去很多不必要的烦恼。不会经营各种关系,看不惯虚假丑恶,亲情爱情和友情一律从真,这样也好,时间自会筛选。卡缪说“真正的救赎是在苦难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此刻最大耿气是听从内心的声音做自己,希望这份率真能一直保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