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穿衣的心情(散文)
最贴心的东西是衣物。
不管有过多少潦草穿衣的日子,女儿家的心思总有一端牢牢系在衣装上。某些天,在她匆忙的日程里有了些闲暇,她便从容坐下,细细梳妆,甜蜜或忧伤地体会一下穿衣的心情。或者在她的平凡日子里,忽然要有一次隆重的登场,比如出席一个晚会、喜宴,做一次伴娘,赴一次特别之约,那么,她得费点心修饰一下自己,出于礼貌,或出于对自己的爱护。为此,她把衣橱门打开,以一种已然进入情景的心态检点自己的藏品。夜幕垂落前,她穿戴整齐,揣着心跳出门去,步子迈得都和平常不同,因为,一条多皱褶的长裙几乎曳地,得小心提着裙摆,或是一套裹身的裙装局促着双腿,而此时脚上已不能是一双四平八稳的休闲鞋了。假如她是个不爱露痕迹的人,她又会为这样的隆重稍感羞涩不安。原来,一个崇尚自然,素面朝天的人,只消略加修饰,淡施些粉黛唇彩,就会如此不同。惹眼吗?她自问。
羞涩无妨。然美亦无过。
美是一面旗帜。在它旗下,千军万马。万千淑女秀媛在称体的衣装下窈窕动人。美丽成了盛事,亦成了赛事。
丝、棉、毛、麻的交织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出彩,一些古老的字眼在T形台的华灯下被激活了:云衣,霓裳,不再只是传说。
女儿家的温柔细腻是用来穿衣着服的,不然,衣衫就不必如此繁复,也枉自这般多姿了!
衣衫,自古是放在流水里“浣”的,如今,洗衣一事交与机器。溪边浣衣的动人情景既已不再,织缝补缀的巧妙心思既已被视作劳役荒废掉,与衣相关的便只剩下买、着与赏了。买衣,是空前的痴狂。衣着,是空前的张扬。赏衣,是空前的隆重。衣的舞台上下,演员与观众一样多,评衣论服的声音喧哗着,生活的光华流溢着。T形台上猫步行进也好,寻常巷陌里欢蹦活跳、莲花碎步也罢,女儿家用骄傲装点衣衫,将丰姿、花容与笑靥巧配衣衫,青春作伴,一路飞扬!
仿如掉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衣”的海洋,女子们个个“宛在水中央”,每夜只需在璀璨的灯河里徜徉,顺流,逆流,便可将“伊人”揽在怀中。
买过一件小家碧玉般的对襟短袄,小方格,浅淡色,小立领,盘花扣。手抚上去,即可感到棉的温软,家的温馨,在风起寒临的季节里格外暖心呵。翻开领口,是个古色的商标:伊人坊,名字也贴心。就想,这样一个坊间,是一群心灵手巧的女子,为一些同样依恋乡土,依恋古典的“伊人”们创立的,有心通过衣之链来传递一些亘古的温情。初冬时节,就天天穿着它,穿着一种关怀,裹着一种气息。
衣橱里还藏有一件小坎肩,襟、肩、前后摆都滚着毛绒绒的白边儿,紫缎面上是些金丝绣成的菊瓣,瓣瓣纤秀清逸,她的牌子是“娟”。哎,这份典丽,要的就是这样娟秀的名字呀!
穿过一套翠绿印花的夏裙,上下两截,小褂子,胸前一排扣,傣式的圆筒裙,垂到脚踝。挽个小髻在脑后,跑到大叶榕树底下站着,扯它的流苏,跑到草地上坐着,手攀鸡蛋花树低垂的绿叶。一片沁人的绿意啊,人生的好年华。快门一按,影是留下了,而时光不停留。
人和衣,是有缘分的。一件衣裳,让你遇上了,让你看上了,让你喜欢上,迷上了,让你疼惜它,舍不得穿它,这都是缘。和人一样,衣也经不起岁月的潜移默化,它变化着的质地和色泽,你变化着的腰身与心情,还有虫咬蠹蛀的无妄之灾,共同致使这份缘一朝散尽。你若预知这样的结局,你若想挽留住些什么,那么,你穿上你的衣裳去留个影,留一个永远窈窕的样子!
人,有时真是很痴。
(苏会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