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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宁静·暖】谁解其中味(散文)


作者:孙兰茂 秀才,1596.6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589发表时间:2023-03-12 22:31:00
摘要:因为认知上的不同,人们对事物的理解就存在着差异,从而导致了活法上的不同。生活的酸甜苦辣咸,只有自己清楚……

因为认知上的不同,人们对事物的理解就存在着差异,从而导致了活法上的不同。生活的酸甜苦辣咸,只有自己清楚……
   (一)
   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左右着人的命运,当人们试图从困厄中解脱时,无论如何都难以办到。可偶尔抓住了一个机遇,命运之神却又能给人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有一年,一个要饭的人来到祖父母的门前,说要用自己手里一个弹棉花用的两头大、中间细的“锤子”,换几张煎饼吃。祖母心想,要几张煎饼,至于用弹棉花锤换吗?再说,俺家里没人会弹棉花,要这个弹棉花锤有什么用?祖母一边想,一边回屋里拿了一叠煎饼,送到了要饭者的手上,转身就要离开。或许是于心不忍的缘故,要饭的人跨前一步,硬性把棉花锤塞给了祖母。祖母接过弹棉花锤后,随手就放到了院落的墙角处。
   两个月后的一天,大沂河西岸“竹园村”的一个亲戚来家里做客。这亲戚曾弹过棉花,后因村里“竹子”资源丰盛,又改行做起了编织竹器的活计。在闲聊中,七拐八拐地就谈到了弹棉花用的竹帘子上了。当祖母听了“弹棉花”这三个字时,随口便对亲戚说:“俺家还有一个弹棉花锤呢,放在家里用不着,你要是用的话,就拿去用。”
   亲戚说:“我编竹活的生意忙不过来,哪还有时间弹棉花啊?不过,弹棉花的确是个能赚钱的营生。若您家想干的话,我送给您一个竹帘子,弹棉花的一些技巧,我也能给您讲解一下。只要舍得出力气,这个活儿做起来并不难。”
   祖父母有六个子女。当时,作为长子的父亲,也不过十来岁的年龄,且还在私塾学堂读书,一家子的生活颇显困顿。弹棉花养家糊口,不啻于一个机遇,抓住了,或许就能翻身。
   没想到,祖父一上手,棉花就弹得有模有样。加上他为人谦和,公平交易,生意做的日益兴隆,家庭生活逐渐地好了起来。
   凭着弹棉花赚的钱,祖父买了一盘石碾,一头拉碾子的毛驴,以及造纸用的设备、原材料等,在渐渐长大了的父亲和二叔的帮助下,开办起了手工造纸的小作坊。别看这生意不起眼,因干的人少,利润丰厚,有时一天能赚一两块大洋。当时乡下质量中等偏下的土地,每亩的销售价格,也就是三四块大洋的样子。“家有黄金,邻有斗秤”。祖父母虽然未借机置办多少田亩,乡邻们还是认为祖父是一个有钱的人。
   钱能给人带来快活,也能给人添加麻烦。在“反乱”的年代,维持会、游击队、烂煎饼队等杂牌子“队伍”,不断地进村搜刮百姓。他们变着法儿地向村民要钱要粮。因短时间内筹集不上来“完银子(上交的官差税费)”的钱,保长就会找到祖父母借,等三两个月筹集上来以后再行归还。因当时“物价上涨像气球”,归还的钱比借出的要贬值大半。这种借钱还钱的事件,偶尔一次也就罢了。可是,或许因祖父母好说话的缘故,往往前一次的钱还没还上,又来借下一次。明知是个当,也不得不上。
   至于亲朋好友来家里借钱的人,更是不可计数。手头能够周转过来的人,钱能按时还上。手头紧张,又不太重视信用的人,逾期了,就还不上。因大部分的钱都借了出去,家里吃穿用度,该花的钱有时也周转不过来。这时,父亲因不敢问祖父,就私下里对祖母说:“咱家省吃俭用,为什么还把钱都借给了别人?再说,对不还钱的人家,咱也该上门催要啊?”
   祖母说:“没当家过日子,你就不知道过日子的难处。俗话说,财大发外人。社会上有钱的人少,没钱的人多,吃饭上顿不接下顿的也有,总不能看着不管吧。把钱借出去,权当给人救救急,能还的就还,还不上的,也是因为穷的没办法。咱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怎么好张口向人家要呢?再说,居家过日子,处人接物,吃亏积攒阴德,对过以后日子有好处。”
   母亲曾对我说,不上门讨债,是祖父母定下的家规,家里人从来都没违反过。
   确实如此,从我记事时起,即使因没钱急得团团转,父母亲也不曾去欠钱的人家讨过债。
   (二)
   刚解放那阵子,乡下识字的人很少。因父亲上了五六年的私塾,他就成了社会上有学问的人。于是,乡里的粮管所、供销社、信用社等单位的领导,就来到家里,热情邀请父亲前去上班。甚至“小乡”(乡下面设的区,一般由几个村子组成,俗称小乡)的乡长,也亲自前来,邀请父亲到区里做文书,也都被父亲婉言谢绝了。父亲说:“家里的人,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对于出去工作,或给公家问事,真的不适应。”实在没了办法,小乡的乡长说:“哪儿都不愿意去,在本村里当个会计,权当帮个忙,这总该行了吧?”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父亲也就不得不答应去村里做了会计。
   在大队做会计,有做不完的报表。比方说,全村庄稼收种进度,副业创收进度,积肥造肥完成进度,小型农田水利兴修进展情况,甚至每天收集的青草、尿液等事宜,都要汇总上报。
   那是一个政治运动频发的年代。会计人员除了做具体业务外,还要应付上级无休止的检查、评比。还要应付永远也开不完的各种会议。明明没什么事情可说了,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把村里的管理人员及各生产队长集中在一起,东拉西扯地闲聊,经常是半夜时分才能散去。
   最让父亲不能接受的是,村里对上一级经常性的吃喝招待,以及村干部们毫无意义的聚餐。
   那个年代,大多村民吃了上顿没下顿。夏天穿裤头、光膀子,冬天穿单裤、穿草鞋,是常有的事。而村里当官的、管事的,竟常常悠闲地围拢一起吃吃喝喝,心下何忍?
   每逢聚餐,父亲都会以各种理由推脱。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就偷偷地离开。次数多了,他与一同共事的人就产生了隔阂。人们私下里议论,父亲脾气“古怪”,喜欢特立独行,不懂得团结合作;也有的认为,父亲是自恃清高,看不起一同共事的人;更有个别人认为,父亲不参与饭局,目的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清正廉洁,等等。
   俗语传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猫教老虎生存之道,还留一手爬树的技能呢!可令人费解的是,父亲私下里不仅把自己的会计知识,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的一个年轻的助手。同时还培养他独立工作的能力,以便接替自己总账会计的岗位。
   经过两三年的工作,父亲郑重地向村里领导提出,辞去村里的工作,回到自己的生产队参加劳动。人们惊讶地说:“这人可真是怪了,将(现成的意思)铁不打炼铜,何苦呢?”
   尽管办公室的工作没有风吹日晒,没有筋骨疲劳之苦,可办公室的空气,让人窒息地喘不过气来,冲出藩篱,呼吸新鲜空气,在希望的田野里,享受自然,享受生活,有什么不好?
   父亲,一个知书达理的人,他踏踏实实地做了一辈子的农民。
   恢复高考时,我和弟弟都是二十岁左右的人,正是成家立业的年龄。那时,农村处于改革开放初期,家庭生活依然贫困。
   我和弟弟抛却家庭劳动,双双进入县城的补习班学习,邻人们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有人私下里劝父亲说:“考大学是望不到影的事,哪能把家扔了都去花钱上学呢?万一考不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父亲笑着说:“日子过到哪步是哪步,就是考不上,多学点东西也不后悔。”
   我和弟弟在学校吃的是小麦煎饼,而父母亲在田里劳作,吃的却是杂粮煎饼。我于心不忍,在父母亲面前总想哭。父亲安慰我说:“我和你娘身体好着呢,熬过这阵子咱就好了。”
   暑假的日子里,父母亲下地干活,就把我和弟弟锁在家里,为的是让我们安心复习功课。这事被邻里发现后,他们都唉声叹气地直摇头。
   我和弟弟还算幸运。经过两三年的补习,虽没考取什么像样的学校,最终还是跳出“农门”,了却了父母亲的一片心愿。
   (三)
   哥哥大门前有一个面积约两亩地的大水汪。这个水汪面积的四分之三属于本生产队集体所有,其余部分属于临近的第一生产队所有。
   水汪是由于村民建房子取土、集体三年两载地扒汪泥肥田而形成的。夏季多雨时节,塘子里会灌满雨水。有时雨水多了,还会溢出塘外,流到地势低洼的地方。到了冬季干旱时,塘底的大部分面积则会因缺水而裸露出来。
   农村改革开放初期,村里把庄上家前园后所有的汪塘子收回,统一有偿发包给村民经营。哥哥通过竞标与村里签定了期限为三十年的合同,承包了这个汪塘子。
   花钱承包汪塘子,程序合法,没什么不妥。可是,哥哥对汪塘子开始经营时,个别人从心里就不高兴了。私下里说三道四不算,还有那么两三个人,竟在冬季明晃晃的太阳底下,纵身跳入干涸的塘子里,以“圈地”的形式,拿着铁锹堆集了一个又一个规格不等的方格子,以昭示自己的“主权”范围。
   见此情景,好心的二大伯愤恨地对哥哥说:“这不是欺负人吗?若不管不问的话,人家会把你的汪塘子全占了,甚至会在临近你宅基地的塘子边上栽树,那时你再与人争斗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其实,那些圈地的人,也不过就如同蚂蚁一般,一泡尿便冲跑了。经过哥哥摆事实,明事理,据理力争,以及村领导对“起哄”的人的劝导、解释,人们才不再纠缠于汪塘子的“权属”问题,圈地的人自然就悻悻地、知趣地退了出去。
   为了养鱼,哥哥请来挖掘机,深挖了塘底。为看护鱼苗,父亲无论冬夏,都住在水塘边七八平方米、四面透风的小屋子里。有一年冬天的夜里,父亲被偷鱼人的声音惊醒,他一骨碌从地铺上爬了起来。当跨出门槛试图抓贼时,没想到,门前还站着一个双手紧握“钊勾”(刨地用的铁器)、像是要准备搏斗的年轻人,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还是本生产队的一个邻居,这使父亲觉得很愕然。
   眼看哥哥养鱼有了收益,汪塘子周围的个别人就动起了歪心思。有的人偷偷地往里面倒垃圾;有的人大白天如若无人地在水边上钓鱼;有的人在塘子边上栽树、种菜。更有甚者,一户养鸡的人家,竟把新鲜的鸡粪往塘子里面倒。时间久了,塘子里的水,就变得又黑又臭,进而里面的鱼也被呛死了很多。
   为了弥补损失,哥哥花钱买了三百多个土方,加宽了汪塘周围的路面,并在接近邻居的汪塘子边上,用水泥大砖砌了一道六七十厘米高的墙,并在墙的底部预留了两三个向汪里流水的进水口。在不影响雨水流入的情况下,垒墙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警示人们不要再往塘子里倒垃圾或倒鸡粪。同时,对人们行走在汪边上,也能起到一定的安全保障作用。
   我们与塘子西南角的小脚老太太是亲戚。她喊着哥哥的名字,指手画脚地说:“你在汪边上垒墙,不让淌水,是想把俺淹死啊?你安的什么心啊!”还有在庄上有威望的人,私下里劝哥哥说:“从来没有人在汪边上垒墙一说,你这样做让人不能接受,还是拆了算了。”
   正南面养鸡的那家人家,因隔着一道墙,给他往塘子里倒鸡粪带来了不便,于是他就抡着大铁锤,把墙从中间砸开了一个三米多长的豁口子。“墙倒众人推”,慢慢地,整个墙体基本上就全部倒掉了。甚至连垒墙的水泥大砖块也没了踪影。
   有人说,哥哥经营汪塘子的目的是想吞并集体资产,是为了给他的子女创造一份“家业”。也有人说,他是钱多了“烧的”,钱多没地方花,不能做点善事吗?
   垒了一道墙,就是为了方便养鱼,也是为了村民安全,哪有那么多的古怪想法?子女都在城里安家落户,谁会来继承乡下的这点家业啊?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地与邻里相处,唯恐一片树叶子掉下来砸着头。我究竟得罪谁了?哥哥常常扪心自问,有时竟急得夜间睡不着觉。
   人生并非那样的云淡风轻。生活是在一个个痛苦、委屈、不被理解,到走出困境、被人认可的过程。
   祖父母不上门追债家风的形成,除了天生的仁慈和隐忍之心外,很大一部分源于债务人家境的贫困,源于个别人诚信的缺失;父亲远离职场,“性本爱丘山”的品格值得褒扬,可深层次的原因在于职场风气的不尽如人意所导致;哥哥本想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可现实是,他好心却办了不被人理解的“坏事”。这种结局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是人心刻薄所造成的。
   但愿在小康、法治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讲原则、讲和谐,讲诚信。相互团结、体谅,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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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谁解其中味?读罢,我也陷入深思,甚至抓不住要害,不知怎么评论这篇文章。细细一想,这就是现实,有善良、有卑鄙、有恶劣。第一节,反映了一种善心的收获,因为一个弹棉花锤让祖父有了事业,挣了大钱,可借钱人那么多,甚至有人借而不还,真是令人费解,谁解其中味?第二节,反映了父亲担任生产队会计的守规与正义,却被不理解。还有父亲支持儿子求学,也被人不理解,好在儿子读书有成,挽回了面子。这种现象,谁又解其中味?第三节,越读越生气,哥哥想勤劳致富,承包鱼塘,可被那么多村民刁难。我觉得这就是我们这个民族中一些人的劣根性,见不得别人好。真是这样吗?谁能解其中味?最后作者谈论了自己的见解,呼吁人们讲原则,讲和谐,讲诚信,但我觉得更要铲除一些人的劣根性,不要见不得人家好。这篇文章的最大特点是描写得很具体,很真实,勇于揭露人性的弱点。好文章,促人思考,请文友们欣赏。【编辑:木文子午】【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3031500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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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木文子午        2023-03-12 22:35:02
  文章中对人的劣根性的描写很真实,我真想不到。
记录时代特色,反映历史痕迹;记录生活现实,反映百姓心声;记录风土人情,反映生存状态。
回复1 楼        文友:孙兰茂        2023-03-13 09:59:15
  谢谢木文子午老师的精心编按、点评。遥祝春安!
2 楼        文友:北方雪飘飘        2023-03-13 09:16:35
  拜读老师新作,文章很有深意。一家好人,厚道智慧,踏实肯干。受年代,认知,环境影响,人穷志短,造成诸多不和谐,引人思考。老师文笔顺畅,叙事脉络清晰,好文,欣赏学习。祝好。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又悄无声息地化了……
回复2 楼        文友:孙兰茂        2023-03-13 10:00:33
  谢谢北方雪飘飘老师的点评、鼓励!遥祝你幸福快乐!
3 楼        文友:红尘花瓣雨        2023-03-13 18:31:48
  五味夹杂。拜读,挺好的一篇文章。
回复3 楼        文友:孙兰茂        2023-03-14 05:30:49
  谢谢老师的鼓励!
4 楼        文友:小猪她爸        2023-03-13 20:15:53
  文章细腻,内容充实。我们这个社会需要讴歌,也需要批判某些人性上的弱点。拜读,学习。
一本正经说胡话,嬉皮笑脸吐真言。
回复4 楼        文友:孙兰茂        2023-03-14 05:32:02
  谢谢老师的鞭策、鼓励!
5 楼        文友:浩渺若尘        2023-03-14 08:38:21
  佳作欣赏,已向精品审核组申报!
浩渺若尘
回复5 楼        文友:孙兰茂        2023-03-16 11:47:55
  谢谢浩渺若尘老师的鼓励!推荐!
6 楼        文友:子骞        2023-03-16 10:27:16
  文章越写越好,在宁静这个社团中,有若尘和小猪等良师益友的帮助,孙兰茂的作品不断地进步,不断地完善,获得江山精品推荐,实至名归!
回复6 楼        文友:孙兰茂        2023-03-16 11:53:36
  谢谢子骞老师的支持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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