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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政府旧办公楼的拆迁改造，市卫生局不得不搬到一个叫马连滩的原市低保中心弃用的小二楼办公。
　　 说是小二楼，其实上下不过十几间房。除去五大班子领导每人独占一间房外，其余几十号人分用九间办公室。医证科和公卫科的一男三女就挤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219室办公。
　　 按照卫生局各科室人员配置，医政科和公卫科都是三名工作人员。一名科长，两名干事。前年，在每年一度的职工身体体检中，医政科四十八岁的胡春花被体检出了大病。虽然经过多方治疗，保住了性命，但已无法正常工作，需长时间在家静养，等待光荣退休。公卫科的张敏是一名通过省统考而进入卫生局工作的。已在卫生局工作三个春秋。今年春节刚过，她就写了辞职信、辞职了。原因是他老公在海南的房地产生意有了起色，并迅速发展壮大。张敏为防患于未然，决定到他老公身边做个贤内助，尽管他老公一万个不愿意。
　　 此时是上午十点。219室的一男三女经过两个小时的倒腾、摆放，最后还是采纳了公卫科长李小冉的建议：从窗口到门口，一字摆放四张办公桌，四人面对面。医政科坐东朝西，公卫科坐西朝东。医政科的科长刘博对面是公卫科的干事郑爽。公卫科的科长李小冉对面是医政科的干事韩娟。
　　 医政科长刘博今年已五十有三，中等身材，微胖，地中海发型。一双金鱼眼经常处在充血状态，给人一种总是彻夜未眠的困乏。此刻他面对电脑屏幕，鼠标胡乱点着桌面上的文档，好像正在工作，其实，如果你钻到的肚子里就会发现他正在纠结昨晚和他老婆的那点事。
　　 刘博比他老婆小两岁。是他刚大学毕业在乡政府工作时通过媒人介绍找上的：叫赵海燕，和刘博是同等学历，在乡中学教初中二年级的语文。二十世纪初，由于国家教育机构改革，城乡教育资源整合，撤销了乡中学。赵海燕被调入市第二中学继续担任语文老师。刘博也在老丈人（乡派出所副所长）的运作下调入了卫生局，避免了夫妻两地分居生活。
　　 刘博婚后第二年就得了一个白胖儿子。儿子学习很优秀，后来考入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被招聘到上海一外企工作，年薪五十万元。
　　 刘博五十岁那天，他的儿子专程从上海回来为他做了五十岁大寿。并叫上了七大姑、八大姨好是热闹了一番：刘博头戴生日皇冠帽，喝得酩酊大醉。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喝如此多的酒。但从此以后，他却发现身体有了异样的感觉：全身的胳臂腿愈来愈硬，而下身却愈来愈软。为此，他想了很多办法。看过西医、中医，请教过江湖郎中，偷买过成人用品店里的“金枪不倒，东方不败……等。又委托他的一个铁杆朋友为他找过日本和西方国家的毛片光碟，通读过老版的《金瓶梅》词话。想从体内和体外进行药物刺激和视觉感官刺激，以激活他往日的雄风尊严；但结果都收效甚微。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疲软掉链子。起初，老婆也总是鼓励他，积极配合他，久而久之也就任其他的无能。但，昨晚完事后，他的老婆竟说了句“没劲。”这使本来就感到愧对老婆而内疚的他来说就象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感脊背发凉。
　　 他平时无什爱好，只喜欢研究点心里学和逻辑推理。小时候最爱看的电影是《尼罗河上的惨案》、《三十九级台阶》和《福尔摩斯探案集》连环画小人书等。最大梦想就是长大当一个像福尔摩斯一样的侦探。工作闲暇之余，也曾参加过网络上心理学的等级资格证书考试，可多年来，始终没能通过。仍停留在初级的心里测试水平。他知道他老婆说“没劲”这两个字的份量。这不是她随便说的，那是一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金钱豹女人在长时间得不到满足而一次次满怀希望，又一次次获得失望的呐喊。
　　 “科长，你看就这样报吗？”
　　 医政科干事韩娟拿着一张填好数字的表格放在刘博面前。
　　 刘博漫无目的地看着那份表格，思绪还没有从“没劲”两个字的纠结里走出来。
　　 “哎，昨晚上咱们办公楼后边的小区出事了，你们知道吗？”
　　 公卫科的干事郑爽神秘地敲着桌子问大家。
　　 郑爽从当今衡量一个女人的标准上而论，谈不上漂亮。但如仔细端详却很耐看：黑黑的皮肤，一双传神的眼睛，肉包骨的身材，尤其是后翘的臀部，凸显女人之性感。
　　 “出什么事了？”
　　 公卫科长李小冉和医政科的韩娟几乎是同时望向郑爽问。
　　 “哦，今早听我小姑子说的，她们小区的某栋十九层楼，也就是咱们办公楼后边那栋，昨晚不知什么时候有一个男的从十九层楼摔下来了：地上流了一大滩血，全身赤裸，臀部坐在地上，整个身子趴在两腿中间的裆里，脊椎断裂，像一个脱了骨的无毛猩猩。”
　　 “哇、好惨！是自杀吧？”
　　 韩娟惊讶地问郑爽。
　　 “自杀？”
　　 公卫科长李小冉像是否定了韩娟的猜测。
　　 郑爽抬头看了一下韩娟和李小冉伸长的脖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欲言又止，便拿起面前的小熊体态水杯，到刘博身后的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
　　 “刘科，把你的红茶给我捏一点，你的红茶很有味道，绵绵的，香香的，甜甜的，暖暖的。”
　　 郑爽隔着电脑显示器把水杯伸到刘博面前。
　　 “你自己抓吧。”
　　 刘博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茶叶桶递与郑爽。
　　 “到底是怎么摔死的？”
　　 韩娟有些迫不及待地催问郑爽。
　　 “哦……”
　　 郑爽吹了吹浮在茶杯水面上的茶叶，呷了一口，又在嘴中玩味了几下。仍然是一副不着急回答的样子。
　　 “是偷情吧？”
　　 刘博也被郑爽的这个突如其来的新闻所吸引，暂时忘掉了仍在纠结的“没劲”二字，加入了韩娟、李小冉猜测和探讨中。
　　 “姜还是老的辣，刘科一下就猜中了。”
　　 郑爽边说边向刘博竖起大拇指。
　　 “从心里学的角度讲，人要是自杀一般不会赤身裸体，尽管有些自杀者对生活中的一切都心灰意冷，无什牵挂，也会在内心深处的潜意识里保留人性的那一点自尊。”
　　 刘博自从和三个美女共处一室，一天也说不上两句话。俗语有：三个女人一台戏。刘博每天也只有听戏的份儿；况且他性格也是不善言语。今天这个新闻正好撞到了他的怀里，是他的侦探推理强项，刘博自然是要表现一下了。
　　 “偷情干嘛还要跳楼？”
　　 韩娟干脆把椅子往刘科跟前拉了拉，侧过脸看着刘博，急切地等待刘博的答疑解惑。
　　 “按照逻辑推理，这样的情况可多了去了。既然现在已经认定是偷情，那么按照偷情的情节来推理至少有以下四种情况：一是男的跳楼这个地方决不是男方的家，而是女方的家。二是男女在偷情时女方的老公从外突然回来了，偷情的男方无处可藏，情急之下，拉窗躲避，结果失足摔下了。三是偷情时被女方老公捉奸在床，女方老公气愤之下或以某种器具相威胁,逼其跳楼自杀。第四……。”
　　 “对的。刘科分析得对。警察根据楼层的落水管断裂处，很快找到了跳楼那家窗口，并带走了那对夫妻，回警局调查了。”
　　 “结果哪？”
　　 “警察刚把他们带走，哪能那么快知道结果。等着吧，一有结果我马上告你。”
　　 郑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好，就这样报了吧，只要数字没错就行。”
　　 刘博把韩娟递给他的那份上报市政府的表格材料看了一遍，还给韩娟说。、
　　
　　 2
　　 公卫科李小冉科长，此刻正在用微信和二姨聊天。主要是落实借二姨五万元的事是否从银行提出。本来昨天她就答应给老公拿过去的，原因是二姨夫到银行取款时，银行告知取五万元及以上数额必须提前一天预约，无奈之下只有改为今天办理。
　　 李科长出生在农村。在李科长十岁那年，她母亲得了一场不治之症，撂下李科长的父亲和她兄妹三人驾鹤西游了。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在读大学，一个在读中学。全家靠父亲一个人种地带来的收入，其家庭经济的拮据程度可想而知。二姨怕李科长在家中受罪，带着怜悯之心，把李科长领到自己家中抚养。二姨和二姨夫都在政府机关工作，身边只有一个比李科长大九岁的表哥在读大学。李科长在二姨家生活了八年。二姨在平时的生活中对李科长关怀备至，在心目中早把李科长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看待，李科长虽然在嘴上依然叫着二姨，其内心也把二姨当成了自己的妈妈。
　　 李科长和他老公是大学同学，是初恋。而且是那种把情窦初开和爱和性和婚姻一锅炖的关系。婚后的第二年，他们就喜得一千金。不幸的是姑娘长到快一岁了，他们才发觉姑娘左耳先天性耳廓缺损。后来跑了多家医院，化了十几万元做了耳廓再造手术，才还姑娘一个健康之体。为此，他们夫妻两个也化光了所有积蓄不说，还拉下了饥荒。
　　 李科长的老公在一个远离市区的镇派出所工作。任派出所副所长也已五年余。如今镇派出所第一把手荣升为某分局副局长，留下一个正职的空缺。李科长的老公不想失去这次机会；可是仕途的升迁不是靠论资排辈。潜规则就是：要么你朝中无人，要么你舍得打点。李科长的老公只有第二个选项。那天晚上，她和老公几乎一夜无眠，想出了自认为较实用且稳妥的办法：给住在镇派出所斜对面的公安局局长的父亲买一辆价值五万多元的电动老年代步车。
　　 电动车送到后，局长父亲死活不收。李科长的老公只得撒了个谎，说是局长让他开过来的，局长父亲才将信将疑地收下。
　　 两天后局长到镇派出所检查工作，问起李科长老公电动车的事。李科长的老公说是自己一个朋友在经营一家电动车，是个大牌子，质量很可靠，他每天看见老爷子蹬着自行车很费劲，又风吹日晒，又不安全，就给老爷子推了一辆。也算照顾一下朋友的生意吧。局长笑了笑，问电动车多少钱，等两天把钱打给他的朋友。并再三强调，所里暂时没有一把手，让他把一把手的各项工作承担起来，负责起来。要经得起组织的考验，要通盘考虑问题，搞好警民关系，争创文明先进派出所。
　　 一个月后的一天上午，公安分局的王局长亲自到镇派出所宣读了对李科长老公的所长任命。李科长的老公免不了一番答谢。
　　
　　 3
　　 时节正是桃花红杏花白的当口。219室窗外一棵脸盆粗大的杏树，被满枝白里透红的杏花笼罩着，逗引得蜂蝶在花丛中追逐打闹。一枝开得正浓、不受约束的杏花正不知何时悄悄伸向219室的窗户，在窗户的玻璃上印下一个个少女的红唇。
　　 公卫科李科长忙完了一份“关于争创卫生城市”的情况汇报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见趴在窗户玻璃上盛开的杏花，便小心翼翼拉开了窗户。一枝杏花瞬间惯性地弹进屋里。
　　 “哇噻！红杏出墙了。”
　　 公卫科的郑爽惊诈地叫了声。
　　 “谁红杏出墙？”
　　 医政科韩娟正在低头玩弄着手机，听见郑爽的尖叫，吓得差点手机脱手，忙仰着羞羞的桃花脸问郑爽。
　　 “那不是。”
　　 郑爽指着那枝探进屋里的杏花说。
　　 “哦。我以为你说什么人红杏出墙哪。”
　　 韩娟似乎从失意的状态里苏醒过来，又像是要掩盖什么，随口又说了句：“好香。”又继续玩弄着手机。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李小冉向来素面朝天，一身公装。难得见有此雅兴，此时，正手捧杏花发出慷慨。
　　 此时的韩娟已无心关注那枝探进219室玉翠玉滴、芳香四溢的杏花。她正沉寝在与杜副局长的热聊中。
　　 韩娟今年三十有二：身材高挑，五官精致，两条浑圆而富有弹性的美腿走起路来总是“咔咔”地充满朝气。只是眉宇间那一处细细的皱纹和有些微微泛黄的皮肤，透漏出她有些内分泌失调和长时间没得到男人爱抚的憔悴。
　　 韩娟婚后生了一双龙凤胎，现已上小学三年级。老公在中铁十九局工作。前年随局一起到巴基斯坦修建铁路至今未归。好在韩娟的公婆很是得力，孩子的吃饭穿衣，上学接送都是公婆负责料理。韩娟过上了同龄人都羡慕的甩手清闲。
　　 “你们大家在吧，我要下去检查工作了。”
　　 韩娟边说边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红色风衣，挎上白色小包扬长而去。
　　 “哇塞！香奈儿！”
　　 “香奈儿？”
　　 李小冉不解地看着惊讶中的郑爽。
　　 “韩娟背的包，是世界名包香奈儿牌子的。这包老贵了，少说也得两万以上。只有富婆才能背得起啊！”
　　 “是吗？你看清是香奈儿牌子的吗？现在假牌子多了去了。”
　　 “不，韩娟背的绝对是真品的香奈儿。我表嫂在海关工作，年前来我家时，就是背的和韩娟一摸一样的款式。表嫂还教我如何识别真品和赝品。我前两天就发现韩娟藏在柜子里的包了，在她外出时我还特地看了看，做工很精致，绝对的正品，赝品一上手就能感觉出来，尤其是看包里边的内饰，真假一清二楚。”
　　 “想不到你对包还有如此研究。”
　　 “哎，说什么呐，谈不上研究，只是喜欢而已。记得上大学时，我们宿舍一个煤老板家姑娘整体就是追名牌，香奈儿的包好几个，人家穿一双鞋叫什么牌子来着……现在想不起来了，当时就价值上万。咱们只有过过眼隐的份，后来我告我老公，结婚时不要给我买什么金银首饰，送给我一个香奈儿手包就行。可惜最后也没能实现。看来咱一辈子也与香奈儿无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