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春天的颜色(散文)
一
春天,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忽然眼前一闪,在路边或是转弯处,一枝红艳映入眼帘,心里立刻就是那么一动,自言自语,说着:哦,桃花吧,那开得如火一样红艳的,准是桃花了。
一抹抹桃红,映入眼帘。心里异常喜欢,直呼出:哦,桃红色,我喜欢的颜色。桃红色,这毫无疑问,它是春天独特的颜色,也是春天最美最绚烂的颜色。
脑海里翻滚出的诗句,无非就是《诗经·桃夭》里最美的句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说的就是有位姑娘要出嫁了,桃树繁茂,最重要的是满树的桃花盛开着,灼灼,夭夭。
既然要出嫁,有人要迎娶,那么最不缺少的就是红色。中国人喜欢红色,因此每逢喜事都是大红的色彩,隆重又喜庆。春节,在春天之首的节日里,到处张灯结彩,到处贴着对联,福字,都是大红色的。这就是拉开春天的颜色,最喜气的颜色。在村庄里,斑驳的木门,老了的土墙,土得掉渣的四壁墙垣,都不会影响,人们过春节的好心情,集市上,买来过门钱,买来年画,买来大红的春联,张贴在家里,院墙上也贴上红色的帖子,什么出门见喜,栏棚门上或是墙上也贴着六畜兴旺。都是大红色的,红火火的颜色,在春天来临之时,显得格外明媚,欢喜。
红色,真的是喜庆的色彩。记得,姐姐出嫁时,也选在春天里。姐姐出嫁前,母亲去一趟趟买回来的都是红色系列,什么床罩床单窗帘。还有什么衣服袜子裙衫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穿的带的,全部都是红色的。
我喜欢看着自家姐姐和邻家姐姐们,一个个的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铺着红色被褥的床上,幸福待嫁的模样,墙上窗户上门上到处都贴着红色的喜字,空气中充满其喜洋洋的气氛。看着粉面如桃花的姐姐脸儿,微微浅笑,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最激动的时刻,也是最美的时刻。这样的时刻,只是因为那一抹抹的红色,桃红的色彩氤氲在四周浅卧在心底里,荡漾着,流连着,澎湃着……
要说逃之夭夭里的桃红最生动,那么最难忘的桃红那就:“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崔护的《题都城南庄》里的诗句令人怎么想都是惊艳,都是食不知味的感觉。这人面桃花,说的不就是桃红的色彩又是什么呢?
二
那一眼,那一面,令崔护难忘。再次回来寻找时,又有什么样的结果呢?当然,结局还好,爱情来得还不算晚,一对有情男女,算是没有错过没有遗憾。这里的桃花人面,这里的桃红色彩是人们所期望的,也是一直都很崇尚的。
虽说是悲剧令人深刻,但大团圆的结局好似略显苍白,但是,我还是喜欢团圆的结局,喜欢着桃红色彩的圆满。
那么什么样的桃红又是令人悠闲的呢?读一读王维的《闲居》:“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眼前真是一幅山水田园风光立刻闪现出来。桃花含着隔夜的雨水,脉脉含情的眼眸自不用说,柳色淡绿带着缕缕春烟袅袅升腾,薄薄的一层落花,洒落在小径上,风儿一吹,花瓣四散,小童拿着扫帚,也不忍心扫了呢,莺儿轻啼,山客安稳地睡在梦里。这样的环境与山居,这样的春天悠闲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也不喜欢被吵醒,自在安逸。我常常在山间时,最喜欢头天夜里的一阵小雨,第二天晨起时,先去看看桃花,枝头的桃花在雨水里崭新崭新的苏醒,小鸟也在轻轻啼唱。山间空气清新,一缕缕青草和桃花的清香习习而来。昨夜的细雨,将烦扰涤清,今晨的晨风将桃花消息送来,春天的气息在山间浮动,传送。那么眼前的景色,自然会想起苏轼的一首《立春》诗,上半阙就足够了:“春牛春杖,无限春风来海上。便丐春工,染得桃红似肉红。”这春风吹得均匀呢,竟然将桃红染得似肉红,真是令人心扉大开的同时,胃腹里也在蠕动着,垂涎三尺了。还有比肉红的色彩更吸引人的吗?
孔子一次,在齐国听到《韶》这音乐声时,惊叹着:哇,什么声音,如此美妙,如此令人陶醉。孔子孔圣人,他竟然三月不知肉味。桃红却盖过了肉红,多少肉滋味都被桃红盖过,多少桃红都被食进了胃腹里,咀嚼吧,反复咀嚼越是香甜漫溢,美妙无穷呀。
三
其实说了大红与桃红,就不得不说说那诱人的青绿了。
春天的色彩里哪能没有柳绿,又哪能少了青青色彩呢。闲来无事,也学着宋人史浩:“提壶漫欲寻芳去,桃红柳绿年年事。”一路提着一壶小酒,沿着走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山路,一路而寻着芳菲舞蝶而去。此刻的春风里,送来一句句诗词:桃红柳绿春无迹,鱼跃鸢飞妙不传。这是宋代杨简的,又来一句:桃红柳绿簇春华,燕语莺啼尽日佳。这是宋代曹彦约的。
突然发现,桃红离不开柳绿的,诗词如此,现实更是如此。一抹抹桃红,一抹抹柳绿,相依相伴,掩在春风里,互相辉映,互相衬托,真是美不胜收。
想来相互依伴,真是绝妙异常的。就如音乐,单独一种乐器,似乎有些单调,成就不起恢弘,气派,也成就不起大气磅礴。什么皮乐器、弦乐器、金属打击乐器、气乐器分类几种,而吹拉弹唱,各自组合,配合的优雅绝和谐,才会悦耳动听。春天的色彩也是如此,少了桃红,寡淡无味,缺了柳绿,也是无滋无味。还有各种花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姹紫嫣红,绚烂多彩,那才春天本来的颜色。
说起来,这青青颜色,真是令人叫绝。走在山路上,望眼看去,一片片又一片片,都是这种青青色彩。看呢,麦苗儿青青,青草儿青青,田野到处都是青青颜色。看到这青青颜色,眼睛管不住耳朵了,竟然,耳边会响起哈辉的歌声,一遍遍从远山溪谷里慢慢传出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声音跌宕有致,浑厚质朴,穿透力很强。韵味深沉,隽永,缠绵,流畅。在春天的田野里飘逸着,飞翔着。这令我自然而然去想起了家乡,想起来年少,想起儿时,想起故土。
记得儿时,坐在故乡的河岸,几个伙伴提着篮子挖野菜,或是牧牛牧羊。累了,就去扯几根柳枝儿编一个花环,颗颗柳花黄嫩清香,戴在头上,粲然,夺目。或是用柳枝扭柳笛儿,吹着柳笛,骑在牛背上,吹着柳笛儿,看着白云悠悠,河水轻轻流淌,庄稼地里人们走在忙碌着。
望着太阳忽然升到半空,悄悄地心里想着午饭母亲会做什么吃呢?作文题目自拟,又写点什么呢?
几个孩子互相嬉闹着,说着长大的事情,各种理想都如春地里的花朵,慢慢盛开着,感觉长大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呀。春天的色彩里,年少,又是什么色彩呢?一定是柳绿一定是桃红,也一定是青青或是花儿般的色彩呢。
是的,春天里的颜色都是清新悦目的,就连衣襟也是青青的,就连思念也是缠绵轻柔的,何况田野上,那一抹柳绿桃红里,泛滥出的春色,真是让人招架不得的。听着田地里赶着牲口,或是开着机器的,在忙碌着,不是播种,就是耙地、深耕的人们,色彩是在人们双手里不断变化着,黑黑的土地,转眼绿意盈盈,再一转眼,已是绿得浓郁,浓浓的绿,可掬可捧了。
此刻,远远看着一片片青绿的麦田里,有春牛在晃动着,有人影在攒动着,没有走进呢,早有声音在呼喊了:过来,这边,这边……原来是田地里耕种的人们里有几位从前见过的老人家,他们依然记得我,好几年没有来了,因为疫情吧,去年恰好春天时,就赶上了,以后也没有来过,因为过了春天了。
今年,再次来到这里,热情依然没有减,反而更加浓烈了。提着的酒壶,早已是温热起来,这酒真是扛不住晃动呢,记得小时候,父亲喜欢喝酒前轻轻摇动一下酒壶的,问父亲,为什么?父亲笑着说:酒在壶里一转动,就慢慢温热了,酒度提升不少嘞。
我知道这是父亲在哄我的话,但是,我倒是觉得也有点说不出道理呢。几位农人,两手沾满泥土,扎啥着站立在麦田里,看着我,微微含笑,样子淳朴,眼神醇厚。我举一举酒壶,说:都来一杯尝尝,咋样?
嘻嘻都笑着,其中一位姓柳的老伯说:喝不得嘞,喝醉了谁干活呢?我说:这还用喝呀?看一看四周景色,早已醉了,不如大醉一场呗。
齐叔倒是不容分说,先给我来一碗。我笑着说:齐叔知道的,我的酒是自酿的,都是些果子酒,没多大度数的,喝着糖水一样呢。
我不需要喝酒,早已沉醉在春天的色彩斑斓里。我继续走着,往春天的更深处,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