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在徽州的水墨古镇中，看画中的风景，还有画中的你；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在布达拉宫的转经筒，转起那与你轮回的前世与今生；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在琼州的天涯海角处，放飞载满你我心愿的祈福之灯。
　　
　　 动听的邂逅
　　 高二那年的秋天，与往常无异，过完暑假，同学们又回到学校。
　　 这天，班主任突然带进来一个男同学，在讲台上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周山？转校生？我只是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目光继续回到课本中。
　　 整个学年，生活一如既往，平淡得像杯白开水。
　　 高三伊始，老师和家长，还有我们，统统紧张起来。繁重的学业时常压得我抬不起头来，夜晚疲惫之际，喜欢一个人漫步操场，听听学校的广播，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也是从这一刻，周山的名字，慢慢走进我的生活。
　　 “生活纵有疾风起，仍愿你常怀感恩之心，被岁月温柔以待。在温暖的文字中，遇见更好的自己，拥有更好的人生……”充满磁性的声音娓娓道来，温暖人心，给予力量，不知不觉我习惯了这个声音的陪伴，成为我在令人窒息的高三生活中的一种独特享受。
　　 我相信是缘分让我们相遇。
　　 那天夜里，我依旧漫无目的地在操场游走，迎面走来一位帅气高挑的男生，他向我打了声招呼，“好巧！”
　　 我抬头一看是同班同学周山，回了一句，“真巧！”紧接着，我的眼睛瞪大了，他的声音好熟悉，不就是广播里的吗？
　　 身边多了一个“播音员”，空旷的操场，似也变得生动。那时的我比较沉默，听他说着学校的趣闻，在他的嘴里，平淡的校园满是活力与精彩。
　　 多年后，他透露给我，播音结束总能在操场瞧见我，他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假装的偶遇。
　　
　　 特别的表白
　　 周山的声音很好听，不仅播音，唱歌也是。
　　 周末，他会打电话过来，以他优美的声音取悦我，“电话粥”往往煲上数个小时。有时聊着睡了，通话忘了关，次日顺利欠费。
　　 每天手机不离身，生怕错过他给的任何信息，无声模式的震动，我也为之心颤，该死的10086时不时赠我空欢喜一场。那年，我们用坏了多块可拆卸的锂电池，也为中国移动做了不小的贡献。
　　 没有忘记我们高三学生的身份，说好一起努力，一起考上南开。升学的压力使我们都投入紧张的复习中，无暇顾及其他。看书看累了，我常常会想起他的声音，抑或他不经意的动作，然后自己不自觉地笑。
　　 在心里，我写下了对他的爱慕，静静地、默默地……
　　 为了互相监督，提高学习质量，我们干脆一起复习，每次他会化身魔术师，给我小惊喜，变出各种好吃的零食。当我们完成了某个阶段性的目标，就会放松一下犒劳自己，去吃我喜欢的煎饼馃子和豆浆，还有他爱吃的驴肉火烧、羊杂汤。
　　 日子，过得简单而又充实。春去夏来，不觉间，距离高考仅剩30天。这一学期开始，他在我的建议下卸任了播音工作，专心致志复习功课。
　　 夏日的夜空，繁星点点，操场不似冬日的空旷，热闹了许多，身边不时过去几个跑步的男女，或者嬉笑打闹的学弟学妹。
　　 晚风徐徐，一阵阵花草清香，本该心旷神怡的我，内心无限纠结，几次话到嘴边就是张不开口。
　　 夜色渐深，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他提醒该回去了，我心里一突，向他靠近一步，猛地拉住他的手，他的身子不由一僵，手心瞬时浸出了汗。
　　 “我……喜……”我张着嘴，说不出“欢”来，窘迫又心慌，情急下说了句，“能欢……你……吗？”
　　 他定定地望着我。
　　 大窘，我脑子顿时浆糊了，接下来他说了什么，我全没听到。
　　
　　 这算不算“爱”
　　 我们没有如愿考上南开大学，但也考上了本地一所不错的大学。初秋又至，我们拿着录取通知书来到同一所大学，不在同一个班级，但是晚上一起散步的日子不变。
　　 大二的某天，我发烧了，头痛欲裂。最脆弱的时候，我希望他的人在身边，不用说话，一起坐着也好。
　　 他的电话始终未接通，我发了疯地跑向他的教室，看到他和前桌的女同学嬉笑攀谈。我默默地走开，一个人跑到天台，凛冽的风狠狠地割着我的脸。
　　 两个人重要的是陪伴，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仍要一个人流着泪舔伤口，何必与他做“伴侣”呢？这让我那次的表白，事后我们忙于学业，没有再提及，但他居然当作什么也有发生，不仅语言没有表示，行动上的也没有表达。
　　 我们在一起看似无话不说，却是尊敬有余，亲密不足。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是我俩坐公交车快要下车时，司机把刹车踩得很急，没有防备的我向前倒去，千钧一发，他迅速闪身接住，我的身体稳稳扎进他的怀里。
　　 那天晚上，我伤心欲绝，打电话哭着和他提分手，他沉默着，一句辩解和安慰的话都没有，我失望至极。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我们谁都没有联系对方。直到半个月后的社团活动，我们再次遇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相视一笑，然后依如从前，不远不近。
　　 雪花纷飞的校园，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我追逐着飞舞的雪花，他笑着随我一起玩。忽然，身边冒出很多起哄的人，他们齐声喊道：“一起淋过雪的男女，注定到白头！”他听见了，在那里呵呵笑着。
　　 闺蜜说我俩的运动服很搭，那是他省下的生活费给我买的，我经常穿着，似乎只有如此才能闻见幸福的味道。期间，我回赠他一幅“我恋了”的拼图，那是我内心的独白。
　　 小长假我们结伴出游，玩了大半晌才想起来找酒店，偏巧不巧下起一阵大雨，这家酒店只剩一间房。他征询我的意见，我羞涩地低下头。
　　 这一晚，我们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只是相拥而眠。
　　 这一夜，我失眠了，一个问题在我脑海萦绕：
　　 我们，这算不算“爱”？
　　
　　 天涯路远无由寄
　　 下一个毕业季来临。
　　 大学毕业的前夕，也是2022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沉闷，犹豫了半天才讲，“我要出国了……”
　　 大学期间，他一如既往地勤奋，能够出国深造也是预料中的事，我不知道怎么挽留，踌躇着道：“好……吧……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让你施展才华。”
　　 他一边笑一边流泪，像是第一次认识我，“是啊，你说得对。”
　　 周山远赴国外后，开始我们还有联络，渐渐就少了。某天他打来电话，寒暄了半晌，突然说道：“佛家有语，会者定离，一期一祈。①”
　　 我沉默着，无言以对。
　　 有一年，母亲生病住院，父亲派驻外地，我一边工作一边照料母亲，常常忙得昏天黑地。有一次实在坚持不住，晕倒在工作岗位上，醒来后想到的是远在他乡的周山，要是有他在我身边该多好！
　　 我和他的时差大概在12到13小时，我这里是白天，他那里是黑夜，电话打通他接了，声音尽管怠倦，却透着浓浓的关切，“喂！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就在那一瞬间，我紧绷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叹了一口气，默默让我哭个痛快。
　　 良久，我断断续续把最近发生的事说给他听，他沉吟着，像是下了决定，“你不要急，我这就向导师请假，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最多三天，不，两天我就能回去……”
　　 我没想到他这么果决，不说大洋彼岸的距离遥远，就说他的学业到了关键时期，如果贸然回国，很可能前功尽弃。
　　 一番好言相劝，我才把他稳住，挂断电话后我心中滋味莫名。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总会想到他不顾一切的举动，心中既喜且忧。
　　
　　 出乎意料的发展
　　 数年后，周山学业有成想要回国，屡屡未能成行，后面两次恰逢国内外疫情，不得已又延误下去。
　　 母亲生病的那段时间，一个男子走近我的生活，相貌和身材不是能让我一眼相中的类型，但他像亲人一般呵护着我和母亲，让我感到由衷的安心，甚至产生一种感觉，“这人可以相托”。
　　 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诞，安慰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他只是恰巧在这时出现，仅此而已。
　　 可是，母亲对他很满意，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都透着鼓舞的意味。我在他一次又一次地纠缠中，被动地和他交往，对于他的邀约我持消极态度，不赞成、不反对，但也不出门。
　　 饶是屡屡在碰壁，他像是没事人一般，常常自来熟地往我家里跑，母亲像是亲儿子一样对他，父亲也比较满意这“小伙子”。
　　 不看僧面看佛面，时间久了我不能总拒绝他，哪怕象征性的也要和他出门几次。渐渐，随着接触的加深，我对他不再那么反感，天气好心情也好的时候会同他出门逛逛。
　　 父母自然乐得我俩走到一起，从他的一些举止来看，明显有父母的指点的影子。
　　 如是过了一年半载，我与父母吃饭的当口，父亲使了眼色，母亲会意，拉起我的手，说老大不小云云。开始我云里雾里，听着听着算是明白过来。母亲这是要当说客，让我趁早嫁人啊，我是又笑又气。
　　 最让无语的是，母亲背着我和他家约了订婚的日子，我这个当事人居然是最晚知道的。我直接了当地拒绝了，表示目前彼此了解不够，再和他接触接触。
　　 父母见事情不成，七大姑八大姨闻风加入进来，那段日子我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反正就在这种烦不胜烦的攻势下我妥协了。但我保留自己的底线，订婚可以，什么时候结婚由我决定。
　　 想是这么想，领结婚证那日，我死活不肯走出家门，是他和父母连推带搡将我摁到车里，赶往婚姻登记处。我一上车就哭了，哭得稀里哗啦，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身体和思维也不在一个时空。以致于工作人员不肯为我们登记，他和父母在旁作了解释，工作人员才半信半疑给办了。
　　 我是在未完全做好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成为众多已婚妇女里的一员。
　　 说来也怪，领完证的当晚，我忽然生出一个想法，“锦瑟，不要胡思乱想了，踏踏实实做人家的妻子，你有什么吃亏的地方？”
　　
　　 再见了，我爱
　　 我名锦瑟，取自李商隐的同名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或许因为这个名字，上天给了我一段“无题”的爱情。
　　 从17岁到32岁，从2007年到2022年，我和周山相识十五年，5400多天的日子。我自认为对他的心思感觉得到，不知道他是否对我同样如此。
　　 结婚的喜讯我告知了他，沉默许久，就在我以为他不在电话前了，他哑着嗓子说了声，“锦瑟……祝福你，新婚快乐！白头到老！我……一定回国参加你们的婚礼。”
　　 这次我没有劝他别回来，而是表了谢意，偏不巧的是，婚期正处在国内疫情抬头之时，防疫措施相当严格，他没能顺利归国，通过银行转账给了我一个大红包。
　　 他能够安然回来，已是今年（2022年）二月的事，我丈夫出差去了深圳。
　　 情人节前夕，微信上发来他的消息，邀我去他家里坐坐。
　　 一别经年，他的邀请是何意义？
　　 我不由念起与他的种种，我们的错过，有他的问题，也有我的责任。若是……当初彼此勇敢一点，吐露情意，留住爱情，何至于相距万里？
　　 犹豫一夜，我在黎明的时分才给了他答复，仅有一个字——好。
　　 我怀着难以诉说的心绪出发的，又怀着忐忑按响了门铃。
　　 他穿着一身居家服，开门请我进去，并且为我介绍房子的情况。
　　 这是一间二居室的房，收拾得干净而整洁，我们相邻而坐，没聊几句，他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锦瑟你喝点什么？我这儿有……”
　　 说出的都是洋酒的名字，我的心不争气地“突突”跳个不停，曾经的恋人多年未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要饮上几杯……
　　 见我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离去，等他出现时手里拿的是纯英文包装的橙汁，举了举瓶子，说：“女孩子大晚上的少喝酒，那，喝果汁就好。”说着，为我倒上一杯，又在对面坐下。
　　 相顾无言，良久，他打破沉默，“这些年，你很少关注我吧？”
　　 我皱了皱眉，心里不是滋味，“我知道你想知道我的任何，我多多少少顾及你的心思，间接地通过别人的嘴告诉了你。可你在国外的这些年，我有问过，然后去打扰过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们现在这样，如果真的让彼此很难受、很为难，不如直接互删微信，不再联系，不再打扰，不再次闯进彼此的生活。”
　　 我的语气不免软化，低下头道：“我这么做是希望你好……没有了我的可以参与，或许你能重新开始。我结婚了，不能改变什么，我只希望你好……”
　　 见我如此，他又像当初那样怂怂的又小心翼翼起来，想靠近我又不敢，只得保持着克制的距离，温柔地道：“锦瑟，我……不是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分别的这些年，我时常在想，当初我担当一点……”
　　 他眼中泪花闪动，“那年，你的表白，我至今难忘。那一刻，我又惊又喜，可你在我心中太重要、太重要、太重要，我不敢轻易许下承诺，我怕做不好，辜负了你。”
　　 “所以，你后来一直没有捅过这层窗户纸？”我心中五味杂陈，他觉得配不上我，那时的我，不也一样的想法吗？
　　 他笑着哭，“想想，那时的我好傻啊，心爱的女子就在身边，却不敢向前一步，以致于这么多年，我痛恨当初自己，更让你……彻底与我错过。”
　　 错过的终究错过了，或许他自己也觉得这话题过分沉重，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道：“这么多年没见，你不觉得我成熟了吗？”
　　 “你不觉得我成熟了吗？”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我，泪水决堤，不受控制地淌下，身子软软靠在沙发上，无神地望着近在眼前又似在天边的人。
　　 当年的他总有几分幼稚，私底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
　　 他的这句话，我突然就很确定，他其实关于我们之间，关于我的事情，还有我说过的话，他都记得！
　　 十五年，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年？
　　 他没有放下，我又何曾放下？
　　 他有心结，我亦有执念。
　　 此时此刻，我们都懂了彼此，还有我们的过往。
　　 从他家出来，是次日凌晨，天有些冷，我抬头望了一眼他所在的窗，已熄灯了。
　　 “周山，再见！醒来，就是新的一天。”
　　 注：①者定离，一期一祈：会者定离是佛教用语，是说哪怕是常常见着的人，也终将离去。一期一祈，通常理解为一期一会，是说世上的人都是见一次少一次的。这两句话，是说世事无常，当珍惜遇见的人。
　　 （编者注：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