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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奖】寻找映山红(散文)


作者:萧垦 举人,3060.3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765发表时间:2023-03-28 22:02:18

前几日,我从福建坐火车回家乡的途中,看到山坡上的映山红花开放,如同一团团灿烂的云霞,又好像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快速闪过。我的脑海里总是闪动着那些画面,久久难忘。映山红是寻常的山花,在家乡人们常常把它从山上移栽至庭院,不用怎么侍弄,到了春天,映山红叶子还未冒出,花就灿然绽放,它的花虽然没有香味,可鲜艳明媚的色彩昭示着蓬勃的生命活力。日子哪怕再艰难,只要看见映山红的花朵,总是会生出些欢喜。只是不知,此时家乡的映山红也开放了吗?
   等我到家,欢迎我的是连绵的春雨,游若如丝。伴随清明节即将到来,四野不时响起些上坟祭祖的鞭炮声,对逝去亲人的思念祭奠以细雨迷蒙衬托更加贴合人心。难得空出一天没有落雨,天却仍然阴沉,罩着些薄雾。吃过午饭,大姐邀我去洪山寨转转。我也正有此意,兴致很高地问大姐:“山上的映山红开了吗?”
   大姐说:“映山红开了,现在山上树长满了,映山红也败了。还有些山全部改种油茶、枫树等经济林,映山红自然也少了。”
   大姐随意说着,我到是多了些久违的期待。小时候,到了春暖花开,我和小伙伴上山,总会采摘大把的映山红。将映山红的花朵从花蕊中抽出,送进嘴里,酸甜可口。在我的记忆中,映山红大概是惟一一种既可观赏又可当食物吃的花种。
   我们从小寨头山脚下的水泥路往洪山寨走着,大姐继续随性地说着:“今年润二月,天气冷,茶叶出来的晚,刚冒个尖都抢着摘。家里钱不好挣,去年去黄太林花场栽菊花,一天干十个小时,中午不管饭才八十块钱,就这样还争着去。”
   疫情三年,严重影响经济发展。外出打工越来越难,活不好找不说,对年龄要求也越来越严。大姐夫今年61岁了,过罢年一直没有找到工地干活。
   大姐只是喜欢说说,对于生活的现实,她清楚却又不安于现状。大姐天天早出晚归,将家里田地都翻出来耕种。大姐说:“在外面打工有打工的活法,在屋里有屋里的活法。”
   大姐的话实在而又朴素,土里刨食虽然收入微薄,可靠辛苦和汗水换来的劳动成果,踏实妥贴。
   此时我们走到洪山寨脚下的窑沟湾子,湾子前面的大塘修葺一新,蓄了半塘水。湾子里十室九空,那个勤劳的杨能已经作古,他家的房子无影无踪。小时候我常常上胡萝卜顶山上放牛,从山脚到山坡都被杨能修整成梯地,种上花生。地边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棵杂草没有。我提起杨能,大姐说:“杨能真能累,那时满山满洼都是他种的田地。”
   如今,靠山边的田地都荒了,山上树林密得进不去人。大姐接着说:“去年镇政府保护山林,组织人砍杂树杂草,一天一人120元钱,林间都砍干净了,只是松毛虫多起来,松毛被啃咬得厉害。”
   顺着山林间的小路往山上走,虽然有些湿润,可并不沾鞋。松树林经过梳理,通透许多。我们从林间穿行,厚厚的松毛踩上去松软舒服,如同走在地毯之上。我用目光努力搜寻着林下,没看见杂草,也没有映山红的影子。
   我对大姐说:“过去老母猪石山上映山红最多。”
   大姐说:“老母猪石山上也少了,大片山都改种油茶了。”
   人心思变,受经济模式影响,原始淳朴的山林地貌也在蜕变。我也许不应该执念于过去的记忆。
   我放眼望去,牛棚山、赵老湾后山、老林场几年前栽种的枫树已经成林。过去茂密青翠的松林换了新装,山水依然,人在变换,它的景色也在变换。我将目光拉向远方,除了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那些熟悉的场景永远存在。
   洪山寨并不高,我和大姐说着说着,就到达山顶。以前林场种植的茶树已经无人打理,成了人人可采的野茶。因为身份的变换,所以就控制不住勤快的乡邻们时常光顾。大姐说:“摘茶的勤快的很,茶叶冒出些芽尖就被人摘了。明前茶贵,可茶叶实在摘丢了。”
   对于大姐的话我笑笑报以沉默。世间事物大抵如此,稀有的就是珍贵,珍贵意味着价值,至于其它皆不重要。
   地处商城县与潢川县交界的洪山寨,也是山区与平原的交界,山虽然不高,可视野极好,被有识之人开发成旅游景点,一条花岗岩步道直灌山顶。山顶的风陡然大了许多,只是微凉,并不觉寒冷。松树和毛竹林在风中沙沙有声,似乎欢迎我这位久未返乡的归客,似乎又是独自在吟唱。平时山上来往的游人应该很多,虽然有垃圾桶,可地下垃圾随处可见。大姐看见雪碧、可乐等易拉罐便拾起来放在提兜里。边捡破烂大姐边说:“过去一个易拉罐卖一毛五分钱,现在卖一毛,卖一毛是一毛,聚少成多,还清洁环境。”
   我却望着对面的白石人山,对大姐说:“白石人挨着洪山寨,我至今没有上去过呢。”
   大前年新冠病毒肆虐,封控在家时心情苦闷我想登上去,结果还是没有成行。有时候,明明很容易实现的愿望,可是后来却发现一生也没实现。这种擦肩而过的遗憾比比皆是,难道这就是命运的精彩之处,是家乡留给我思念记挂的理由?
   大姐没有搭话,忙着在山顶捡拾她的宝贝。走到洪山寨顶东边下口处的路口,插着两株盛开的映山红,迎风摇曳。我走近,站在面前欣赏着,熟悉的花朵,熟悉的地方,只是映山红却不知是谁从哪个地方带上来插到这里。
   顺着花岗岩步道下行,整片山刚栽种观赏林小苗,山体一览无余,没有映山红的影子。靠近山脚的小水库旁的游乐度假中心已经建成好多年。
   走到游乐度假中心后山,打理齐整的毛竹林婷婷玉立,另一侧是一条人工移栽的映山红花廊,灿若云霞映山红与绿色的毛竹林相对,红绿相映,清心与激情并存,漫步游道,真乃佳境。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心心念念寻找的映山红在此堆叠成人间盛宴。虽然人工打造雕饰的痕迹明显,整齐划一的美中失去天然成分,可谁又会忍心拒绝这些心血凝聚的佳景呢。
   大姐不停赞叹着度假游乐中心的美景,走在新铺柏油路的枫林大道上。大姐说:“这里比以前漂亮多了,这个老板一直坚持,一点点建设,真不容易。”
   以前我在洪山寨顶看下面几处房舍的度假游乐中心,只是远观,从未亲临。现在第一次走近,听大姐如此说,不禁也生出敬意。契而不舍,金石可镂。一年,五年,十年,一个人如果用一生致力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的确不枉此生。
   度假娱乐中心山下一块地里油菜花盛开的正欢实,我驻足在花海旁望着我洪山寨。我的心情谈不上欢喜,也不觉得失落。至于消失在漫山遍野中的映山红和人为整合的映山红景观相比,前者和后者似乎没有本质区别。
   大姐呢一直说个不停,偶尔遇见一个行人,她会热情地打招呼。山前山后,对于腿勤手勤嘴热的大姐来说,多认识几个乡邻并不奇怪。
   平畈上有人在平整的水田里育秧苗。大姐也认识那人,对我说:“他也能干,一个人种一百多亩田呢。平原上可以用机械,比我们的田好种。观庙有一家种了五百多亩田,全部用了机械,还用无人机撒药呢。”
   我一直以为大姐埋头干活,两耳不闻他人事,原来关于农事她非常在意。
   走到曹畈水库的坝埂时,清凌凌地水面倒映着洪山寨的影子,好像始终在安静地看着我。对面老母猪石山新整出的油茶梯地曲折有致,水泥马路环绕着直达山顶。红褐色的土壤一览无余,没有了松林草地,也失去映山红的花影。梯地一上一下有两个人拿着口袋在走动。下面一个和大姐说着话。
   “又摘多少茶啊?”
   大姐说:“没摘茶,陪俺弟从洪山寨转了一圈玩。你掐了多少蕨禾。”
   那人说:“我懒信的,你有时间玩。没掐多少,蕨禾还没出来。”
   “真是玩。听说去年嗯打蕨禾卖几千块钱?”
   “那点钱能干啥?哪比得上嗯会赚钱。”
   说着说着那人走远,我问那人是谁。大姐说:“是陈洼的彭江,能干的狠,只要挣钱什么都干,一点一滴时间都不放过。在他们眼里,我说玩他们根本不信。上面那个掐蕨菜的是俺四妗彭芳,俺四舅黄能前年累出脑溢血,治好花二十多万治,医保报了十多万。医生让多休息不能干重活,现在还是拼命的干。”
   大姐正说着,看见水泥路下坎处有个可乐瓶。便攀着树下去捡上来。对着我笑嘻嘻地说:“又捡一毛钱,一路下来,捡了两块八毛钱,真不错,身体锻炼了,风景也看了。一天混一文,莫等懒了人。”
   最后这句是父亲常说,大姐不仅深入学习而且贯彻其精髓了。
   翻过窑沟水库尾部和胡萝卜顶山脚下的陡坡交汇处。窑沟湾子又在面前,我和大姐走了一下午时间转了一个圆。山边红砖瓦房旁站着一个老者,双手拄着拐杖,身旁几只山羊低头吃草,温顺的享受着春日时光。
   大姐望着老者禁不住说:“那是杨兵,比俺爸大十岁,九十五了,还种田地。去年疫情感染,他自己一个人来回上街输液,硬是把疫情扛过去了!”
   我审视着老者,矮小干瘦,头发花白,不是有拐棍支撑,仿佛风轻轻一吹他就会倒下。我的记忆里有他的名字,至于模样没有概念。现在,我一边走一边目光止不住总是看他,他的生命和这片山林相伴一生,从盛年到暮年,虽无声无息却又倔强顽强。在他身上体现的蓬勃活力和绽放出的本色和山野里的映山红何其相似。
   此时,我脚下的这片土地上,许多我了解或者不了解的身影在眼前晃动,许多我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地方在我脑海划过。无论我走多远,分别多久,家乡始终是那个让我无限挂怀之地,她一直在变,其实也始终没变。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不知匆匆而过的生命最终会留下些什么,只有家乡的映山红无论经历什么依然火红,如同生生不息的生命之火。
  
   2023.3.27日.上泉冲

共 3718 字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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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映山红,对于每个农村人来说,都不陌生。它就像一团团火焰一样开在山里,给家乡增添了一幕靓丽的风景线。作者一次回乡,在路上看到山坡上的映山红,就想起了家乡里那满山遍野的映山红是不是也开得红彤彤的。可是到了家乡后,从大姐口中了解到了如今映山红衰败的景象,不免心生感伤。于是趁着在家,就约大姐去洪山寨上走一走。一路上,大姐一边捡着破烂,一边给弟弟讲解这些年家乡的变化。如今家乡变了,山上的映山红变成了现在的的油茶经济作物。作者一路跟着大姐,一路听着她细细数来,家乡的人与物,以及家乡现在的景色。文章写得很有内涵,不仅表达了家乡这些年来的变化,也表达了勤劳的劳动人民那种生活的艰辛,和作者对家乡的一种怀念。非常不错的文章,文章描写细致细腻,生动精彩。佳作力荐共赏,感谢老师赐稿晓荷社团,欢迎继续来稿。【晓荷编辑:陌小雨】【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30330000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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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陌小雨        2023-03-28 22:02:41
  拜读老师佳作,问好老师!
山本无忧,因水成泛……
回复1 楼        文友:萧垦        2023-03-29 05:04:43
  感谢小雨老师精彩编评,问好,敬茶。
2 楼        文友:何叶        2023-03-29 23:19:28
  一篇实力佳作,好文当赞。
何叶
回复2 楼        文友:萧垦        2023-03-30 07:09:02
  谢谢何叶老师评赏,问好,遥握。
3 楼        文友:至简至爱        2023-03-30 16:39:39
  恭喜萧老师获得精品!
回复3 楼        文友:萧垦        2023-03-30 17:26:32
  简老师好,谢谢鼓励!
4 楼        文友:一路顺风        2023-03-30 19:45:37
  作者笔下的映山红和人一样,映山红的命运就是人的命运,一切都在变,唯一不变的是“我”对故乡的执念。
  
   祝贺萧老师的美文评精!
回复4 楼        文友:萧垦        2023-03-30 21:12:17
  谢谢老师评赏,家乡总有说不完的故事,解不开的情结,是一生的牵挂和寄托。
5 楼        文友:可言        2023-03-30 21:31:12
  恭喜萧老师获得精品!
回复5 楼        文友:萧垦        2023-03-31 09:16:25
  问好老师,谢谢鼓励。
6 楼        文友:何叶        2023-03-30 22:30:19
  恭喜精品,垦哥是社团的骄傲。晓荷有你更精彩!
何叶
回复6 楼        文友:萧垦        2023-03-31 09:16:50
  问好何叶老师,谢谢鼓励。
7 楼        文友:十月枫叶        2024-02-01 18:40:50
  拜读老师佳作,欣赏点赞。
回复7 楼        文友:萧垦        2024-02-03 09:59:41
  谢谢老师评赏,问好,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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