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老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老婆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嘛心事？”老范说“伙房老常要退休回老家了。”老婆知道老范与老常是老乡，20多年的友情了，就说：“你问问老常，走前聚聚，咱们给他送行。”老范一听挺高兴，忙搂过老婆，亲了一口，说：“我正为这事发愁呢。老婆真是好领导，体贴下属。”说完两人一起睡了。
　　 老婆是厂医院大夫，洁身自好，心高气傲，平时不怎么与人交往，能够主动提出请老常吃饭，确实出乎老范意料，也说明老常与老范关系不一般。
　　 30多年前老范从河北考入山东化工学院，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黄河化工厂，这是一家国有重点企业。他先在车间当技术员，后来到厂技术处任工程师，现在是厂副总工程师。在车间时随工人们一起三班倒，吃饭都在伙房。一天值夜班时去伙房吃夜宵，人不多，与大师傅聊了几句。老范说：“听你口音是河北的？”师傅忙说：“是，是。”再一聊，两人还是一个县的。从此认了老乡，再见面就格外亲切，虽然厂子离河北不是太远，可毕竟是外省，一个县的老乡还是很亲近的。
　　 师傅叫常正，老婆孩子在老家农村。每到寒暑假，老婆就带着上小学的孩子来厂里住一段。两口子文化低，孩子做作业遇到难题就麻爪。认识了范平以后就好了，大学生辅导小学作业还不是轻而易举。在老常看来却是范平帮了大忙，就不时邀请他到家里吃饭。平时在伙房打饭，范平也到老常的窗口，二人装不认识，递上2毛钱的饭票可以打到两块钱的饭菜。范平的同学有时候来厂里，也是由老常在伙房招待，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花钱还不多。同学都说大厂待遇就是好，伙房特给力。其他的同事对伙房的评价就不一样了。与范平一同来厂的小胡就经常抱怨，不是说青菜太清淡就是嫌荤菜价格高。有一次买包子，说包子皮太厚，馅太少，和伙房人员吵起来，还差点动手。伙房反映到领导那里，厂里给了小胡一个警告处分。范平私下问过常正，伙房应该能办得更好一点吧？老常说不容易呀。几千人的大厂，哪能人人满意呢？厂里来的客人，无论是来检查的领导、来考察的同行，还是远近四方来的客户，都要招待好。老干部的慰问品要伙房出，头头脑脑的亲朋好友也要接待，职工的伙食只能将就了。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后来，范平的婚宴还是老常给操持的，各方亲朋宾客都很满意。这里面的情况是范平结婚以后慢慢告诉老婆的。虽然老范成家后去伙房少了，但老乡间的感情一直不错。
　　 第二天是周末。老范给老常打电话，邀请他晚上来家里吃饭。老常先是不肯，一再推辞，怕也是了解老范老婆的脾气，让他为难。老范说老婆在医院值班，就咱们俩。老常这才答应。傍晚时分，老常来了，还带了几包熟食，两瓶酒。老范做了几样小菜，二人就边喝边聊，一会伤感，一会畅快，甚是自在。老范问：“你们膳食科长被抓了，不会牵扯别人吧？”老常说：“不会。这个贾科长和前几年进去的那个高科长不一样。老高给厂长当过司机，仗着有后台，在伙房瞎搞。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安排进来，还让他小舅子在城里开了个饭店，我们伙房成了饭店后厨。厂长退休后，有人就把他举报了，受他牵连的有好几个。”“那这个贾科长还不接受教训？”老范喝了一口啤酒，涨红着脸问。“要说这个贾科长还真不错。刚上任时确实想把伙房办好，让职工满意。谁知道领导难伺候啊！按规定工作餐四菜一汤，真按标准执行，领导脸色难看呀。管后勤的厂领导换了，就要求用他推荐的进货渠道。几千人吃饭，一年消耗多少米面肉油？哪个供货商也不想丢掉这个大主顾吧？还不得跟科长表示一下。几年下来数额也小不了。摆不平衡，就被举报了。”老常喝得也快到家了，话就多起来。
　　 二人酒足饭饱，又喝了一会茶，老范送老常回去。老常说：“伙房在厂里是个不起眼的单位，可道道挺多”。老范随口附和：“是啊，不是听你内部人说说，外人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