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樱花物语(散文)
有一种青春,叫樱花树下;有一种美好,叫珞珈为家。春暖花开,不知不觉中,珞珈山下的樱花又含苞待放了。前些日子,文友郑先生发来信息问:“代老师您有时间吗?如若有时间,那我们何不约上三五文友,到洛珈山下的武汉大学去看樱花。
接到这个信息以后,我便自责起来。是呀,从上海回来武汉工作这么些年,亦是疫情原因,亦是工作原因还会许是个人心情原因吧,自己始终一直都没能够抽出时间,在这春光明媚的时节里去看一看武大的樱花,想想都不是滋味。唉!心里不存在遗憾和内疚,那才怪呢?经好友郑先生现在这么一提醒,我就赶紧收起手头那些紧张的工作,静下心来,仰望蔚蓝的天空,豁然开朗,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猛然间觉得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竞相开放了,此时此刻,到大自然中去领略和享受这么美好的风光那才是正当时、最美的事情哩!经过沟通联系,我们约好了过两天时间,天气晴好大家一起再到武大看樱花去。
一
提起到武汉大学里去看樱花,这便勾起了前些年我在日本箱根看樱花时的往事来。
花开时节,或携酒带肴在樱花树下席地而坐,或在林荫道下缓缓漫步,与漫天飞舞的樱花一起迎接春天的到来,光是想想就很美好。在春天里去观赏日本的樱花,曾是我们这些身处异国他乡游子们最美的愿景,其实来日本观赏樱花的世界各地的游客中,从南到北,从关西到关东,北海道等地,光是从我们中国来的游客都不在少数哩!
其实,我想看日本的樱花还有另外一个情节在里面。记得读中学时,在我们的语文课本里有一篇文章叫《藤野先生》,这篇作品是大文豪鲁迅先生所写。至今我都能背诵出那段描写樱花的句子来:“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却也像绯红的轻云。”
鲁迅先生留学到日本,在当时的环境下,腐朽的清王朝也是日薄西山,正加速地走向没落了,他到上野去观赏樱花,我想鲁迅先生当时一定是怀着一颗忧郁的心情,另外还参杂有家国情怀在其中的吧!
那年观赏日本东京的樱花,最佳时间应该是在3月28号,我动身去看樱花却是在4月6号,因此没有赶上千鸟渊公园的落樱,那时目黑川和上野公园的樱花都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左思右想到箱根去看樱花应该正是时候。箱根的海拔比东京高,所以樱花的开放时间要比东京晚一些。导游是一名中国留学生姓李,我们都把他叫小李。
据小李讲,他是山东省青岛市人,在他十二岁那年,从日本打工的爸爸回到了家乡,在他爸爸返回日本时,就把他一起从家里带到日本来读书,现在都已经是大学四年级的学生了。小李个头不是很高,白白净净的瓜子脸,浓眉大眼,望人一脸的笑,给人的感觉既聪明又懂礼节,还阳光帅气得很。我们乘坐的旅游大巴车既舒适又干净,一路上小李子给我们讲解着他在日本生活中,遇到的一些喜闻乐见的事情。从他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得出来,现在的小李已经完全融入到日本的社会生活环境之中了。
小李看到我们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也很是开心,他就微笑着打开麦克风,用带有浓浓山东口音的普通话微笑着对我们说道:“今天很荣幸为从祖国来日本工作的父老乡亲们作导游,到日本箱根观赏樱花,祝大家旅途愉快,一路上请大家多多关照呀!”
说完这些话,小李就向我们大家深情地鞠了一躬。小李笑着看向我们说道:“箱根是日本的一个地名,是位于神奈川西南部的箱根山一带的统称,属于富士山箱根伊豆国立公园。因富士山火山喷发而形成的芦之湖,及周围有许多著名的温泉而得名。箱根是世界上知名的观光和休闲胜地。终年游客络绎不绝,箱根处处翠峰环绕,溪流潺潺,林间点缀着日本民宅古迹,远可观望富士山顶的皑皑白雪,近可看满树盛开的樱花。当一片白云山间舞,清泉石上流的如画景色印入眼帘的时候,相信一定会让我们不虚此行的!”
紧接着小李子又带着鼓动的口吻对大家问道:“亲爱的同胞们!就让我们一起在樱花的海洋里畅游,在温泉里尽情地嘻戏吧!大家说好不好呀?!”
小李的开场白一讲完,我们大家热情地鼓掌欢呼,都异口同声地说道:“好,好呀!讲得真是太好了,小李子!”
这个时候,有一位老家是哈尔滨的吴晖女士笑着问小李道:“小李呀,你看看,今天来箱根看樱花的都是我们中国人,为何不让你爸爸来与我们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呀!我们身在国外工作,平常大家都各忙各的,也难得有这样的好机缘哩!”
吴女士说完,大家也随声呼和着说:“是呀,是呀!小李子今天真应该把你爸爸带来,也与我们大家在一起游玩赏樱,那该有多好呀!”
小李听到像是亲人般这暖心的话语,心情无比激动。并向我们这些从祖国来的同胞们表示深深地谢意。但是我从他那黯然神伤的表情里,看得出来小李心里一定有难以诉说的悲伤。看着他的双眼满是泪花,一改开始那天真烂漫的欢悦,低下头又默默地低泣起来,可不到三秒钟的样子,小李迅速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向我们不停地鞠躬并轻声地解释着说:“实在是对不起,对不起呀!请叔叔阿姨、大姐姐大哥哥们多多原谅哩。因为提起爸爸,唉!爸爸他……”小李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竟然是满脸的愁思和哀伤。
车子上的同伴们看到小李心情不好,没有再问下去,大家心里也都不是滋味呀。其实说心里话,当时我们都想知道小李到底在日本经历过怎么样的困顿,为什么一提起他的爸爸,会叫他如此悲伤呢?
大巴车在沿着东京到富士山的高速公路上向前飞驰,此刻,我轻轻打开窗户,抬头向窗外望去,心情沉重并略有所思。也无暇观赏窗子外面的风光了。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小李轻轻哼唱着一首日本民歌来:樱花啊,樱花啊,阳春三月晴空下,一望无际是樱花。如霞似云花烂漫,芳香飘荡美如画。快来呀,快来呀,一同去赏花……歌声飘荡在车箱内,慢慢地大家也随着他一起哼唱起来。
我知道小李哼唱的这首日本民歌名字叫《樱花》。每逢节假日有活动的时候,都能够听到这首日本民歌在大街小巷里传唱着,因此让我记忆深刻。《樱花》这首日本民歌,生功形象地表现了日本人民对樱花的喜爱,歌曲旋律悠扬,描述了日本人结伴去赏花的情景。更表现出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热爱。可不知道为什么小李唱这首歌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怎么是这样的哀婉、焦虑和不安呢?
小李心里非常明白,来自祖国的同胞虽不是亲人,可在这异国他乡相遇了,那就像亲人一样亲。冷静下来以后,小李就给我们讲述了他在日本生活这么些年来,所经历过的酸甜苦辣。听罢以后,让我们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
二
小李像讲故事一样,心平气和地给我们讲述道:“2004年春,爸爸把我带到日本来读书,那一年自己刚过完12岁生日,来到东京以后,爸爸就帮我找到一所培训学校开始学习日语,经过三个月的短暂培训,我就能够说出一口流利的日本话来。爸爸看到我的学习成绩非常高兴,后来就在爸爸日本朋友的帮助下,来到东京一所小学读六年级了。”
说到这里小李停了好一会儿,像是心事重重似的,接着他又说道:“青春年少的我懵懵懂懂、无忧无虑地在美丽的校园读书学习,第一次离开家乡,来到这万里之遥的地方,感觉什么都是新鲜的,热情的叔叔阿姨、亲切的老师、可爱的同学,治愈了我离家后的些许焦虑,很快便融入到集体生活中了。憧憬未来,自己的前途定是一片光明。”
大巴车向前急弛,车内的我们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小李讲述着,这时同事张进阳从旅行袋中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小李并对他说:“孩子喝口水吧!不要急慢慢说,我们都认真听着哩!”
小李接过水喝了一口,并对张进阳说了声“谢谢叔叔了!”接着又开始说道:“这样开心愉快、自由自在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大概是在第二年的清明节过后,爸爸的身体就检查出疾病来,必须立刻回国治疗,当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爸爸那疲惫不堪的样子时,我就哭着跑过去叫喊着爸爸,这个时候爸爸睁开眼睛微笑地抚摸着我的头,并说道:‘毛毛呀!(我的乳名)爸爸不是对你讲过吗?是男子汉就不要轻易流眼泪的呀!记住爸爸的话,一定要在日本完成学业,学成以后回到祖国,建设我们的家乡呀!’……”
小李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只见他强忍着泪水双眼却湿润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并说道:“爸爸回去不到两个多月时间,就去世了,接到在国内读大四姐姐的来信,我悲痛欲绝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这里,同伴中有几位女同事都伤心地哭了并窃窃私语道:“爸爸去世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在异国他乡该怎么生活下去呀?!”
“爸爸的离世,让我悲痛欲绝,对我的生活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呀!但想起爸爸临回家时对自己说的话,我时刻记在心上。可我真的不知道这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往后的生活该怎么过呢。”好像一夜之间小李说自己就变成了大人的样子了。
小李尊崇爸爸的遗愿没有回国,而是留在了日本继续读书学习。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开始每逢节假日,小李都会在华人餐馆里做些杂活换来工钱维持生活。虽然年龄小,可小李干活麻利,既不怕吃苦又不怕受累,脏话累活抢着干,他的行为深受雇主们的喜欢。同时小李的遭遇也得到了在日本华侨社团的同情和帮助。
“除了感激那些关心过我的同胞们外,我更应该感谢我的房东太太井边菊子女士。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菊子房东对我的帮助和支持,我是无法在日本坚持下去的。”小李说完这话,眼望窗外,又轻轻地哼唱起那首《樱花》的歌来:……快来呀,快来呀!一起去赏樱,赏樱要趁早。唱完这首歌,回想着好人菊子房东太太,小李的眼眶里已满含泪水。
三
“那是爸爸去世半年时间的事情吧!”小李述说着他与房东菊子太太的故事说道,“一个礼拜天的夜晚,自己从一家华人餐馆干完活,回到租住的房子大门里边的时候,突然头昏眼花,一阵晕眩,扑通一声就栽倒地上,不省人事,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在病床的左边菊子房东坐在那里正打着旽,当发现我醒来,她高兴得手舞足蹈,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满脸都是泪水。由于身体虚弱,我无力起身向菊子太太道谢,无声地望着她,泪水静静地从我眼角边流淌了下来。原来是房东太太菊子救了我的命,把我送到医院救治,后来据大夫对我讲,如果送来晚十分钟的话,可能自己的生命就无法挽回了。病好要出院了,住院治疗所有一切费用都是房东菊子太太帮我付的呀,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她呢。”
回到家里静养的那段时间里,小李与房东菊子太太有了更深入的接触,并了解到房东菊子太太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来。
那年,年龄有82岁的房东菊子太太,身体却很硬朗健康,精神矍铄,根本看不出来她是那么大岁数的人,当小李向她深深鞠躬表示感谢的时侯。菊子太太流着泪水静静地对小李说:“唉呀!快别说这么多感谢的话了,孩子,你小小年纪来我们国家求学,爸爸又故去了,你刻苦勤劳的品德和独立的精神很让我感动的。要说感激的话应该是我们,你生病了,又没有亲人在身边,我帮助你那也是应该的呀,更何况我看见了发生这样危机的事情,不管是谁遇到这样的意外,都会出手帮助的,更不要说我又是你的房东。”
“那天夜晚,菊子太太对我诉说着她与桥本隆之武的爱恨情仇的故事来。听后让我陷入沉思并难以入睡。”小李对我们说道。
1937年7月7日,日本发动震惊中外的七·七卢沟桥事变,开始了全面侵华战争。当时的菊子小姐与桥本隆之武正在东京大学学习外语,菊子小姐学习的是德语专业,之武君学习的却是中文。两个人在一次效游时认识,并确立了恋爱关系。
1938年4月中旬,菊子小姐和之武君兴高采烈地到富士山下去观赏樱花。那一年,樱花开得特别鲜艳夺目,之武君与菊子小姐在樱花下面载歌载舞,甜言蜜语倾诉衷肠,那时的他们青春阳光,活力四射,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憧憬和希望。玩在兴头上,正在这时有两位中年男子向他们这边走来,当来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两人向之武君深深地鞠躬问好,其中有一位先生问道:“请问你就是桥本隆之武先生吗?”
之武君也向他们鞠躬算是还礼,并对他们回答道:“有什么事情吗?我就是!”
“今天,我们奉文部科学相荒原贞夫大臣的指示,请先生速回文部省本部报到,接受考察,还请配合一下,之武君!”
桥本隆之武看了眼前这两个人,那严厉而认真的样子,心里想,不答应他们怕是不行的,可又一想,目前我们国家正同中国开战,自己学习中文,是不是……桥本没有敢往下再想,只是冷静地看了看身边的菊子小姐,并微笑着安慰她道:“菊子,我随他们去一下,你要多保重啊!不管以后遇到什么样的事情,请要学会坚强,莫要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没有想到他这一走,却成了他们最后的诀别!这是后话。)
作者应邀去武大赏樱花,勾起了前些年在日本箱根看樱花的往事。那次,接触导游小李子引出一段凄美的故事。还原了日军侵华的罪恶历史,也反映了日本人们的善良、友好。那场战争,日本人民同样也是受害者。井边菊子和桥本龙之武的纯洁爱情因战争而被葬送,故事凄惨而悲壮。汤商浩一家为保卫武汉大学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文章内容丰富,文采飞扬,情节生动感人,情感真挚,主题鲜明,寓意深刻。脉络分明,好文拜读学习,问好待老师,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