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暖】乡愁在这里延伸(散文)
乡愁是一棵久经风霜的常青树,枝枝叶叶挂满了相思果;乡愁是一壶陈年老酒,喝一口便沉醉不醒。
六年前仲夏的某个下午,太阳已经西斜,收去火辣,绽放温柔,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光到来了。此刻,在兴安岭脚下,兴安村的某个酒店里,同学聚会的分别宴会逐渐接近尾声,部分同学已经酒足饭饱,踱出室外,沐浴在温柔的阳光里,三三俩俩地促膝谈心,余下的大部分也已经酒酣耳热,面红耳赤。此时的我,离开席位,来到演艺台下,近距离聆听和欣赏宪奎同学演唱的《再见了大别山》。这首歌多次听过名家演唱,基本上耳熟能详,但此刻,站在养育我十八年的故乡土地上,听着这首歌,触景生情,热泪竟然润湿了我的双眼。
人生自古伤别离,可不想说再见的时刻又将来临,再一次相聚又在何时?下一次相聚能否有今日般齐整?
一九七五年的深冬,我踩着薄薄的积雪,毅然决然地离开亲朋好友,离开家乡,从此,乡愁便丝丝缕缕,剪不断,理更乱,日日年年,越缠越紧。多少个宁静的夜晚,思念起亲人便彻夜难眠,多少个月夜,独自一人,驻足户外,遥望着家的方向,揣度着亲人的近况……于是,回家就成了我生活中最大的盼望。然而,在那个交通和经济极不发达的年代,漫漫归家路竟成了我与亲人团聚的巨大屏障,让我的思念更深更浓,回家的愿望更加迫切。
三年后的深冬,当我乘着大巴,碾着厚厚的积雪,费尽周折回到日思夜想的故乡,却已是物是人非,疼爱我的老祖母、养育我的慈母已经先后离开人世,她们的坟头也已长满了荒草……再后来,条件逐步改善,回家的路不但通顺畅达,而且汽车火车甚至飞机等有了更多的选择,回家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却越来越感到故乡永远也回不去了,诸多长辈和亲人一个个先后离世,那座茅草老屋也几度易主,并且翻新再造,早已经丢了旧模样,那个生我养我并刻在我脑海深处的故乡永远不在了。沧海桑田,这种巨变何止是物是人非,那些房舍村落,那些树木,那些山水道路都已经陌生起来,故乡再也回不去了。也或许,他们和它们也认不出越来越老迈沧桑的我了,即使乡音无改,岁月也早已将我鬓毛催老,旧日那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伙子也已荡然无存……
翻开岁月发黄的篇章,一顶老旧的草帽,一席草编的蓑衣,推开柴门,赤脚步出木篱笆围成的小院,走向生产队,走向田野,这是父亲在我幼小年龄的脑海里刻下的深刻记忆,也是那个年代东北农村雨天老农的缩影。后来,木篱笆拆了,取而代之的一块块石头垒成的院墙,但那茅草屋、纸糊的窗户、稻草编制的门帘却一直伴随我成年。
农村生活的每一天都是从鸡叫开始的,这样的时刻,父亲拾起扁担,从院外的水井挑来一担担清水;勤劳的母亲,走进灶房,燃起炊烟,为一家人准备早饭;爷爷洒扫庭院,奶奶饲养猪狗鸡鸭,东北农村最普通人家的烟火人生就这样一天天的演绎着,日子虽苦,老少三代人每晚聚坐在昏黄的油灯下喝着老茶,漫谈着农事,憧憬着收获,心里也是温馨甜美的。
老旧的农村,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读过几年书,有了劳动能力便基本都要重复父辈的老路,可唯有我家,祖父辈、父辈都是与众不同,他们都把读书看得很重,即便家中十分困难,他们都不让我们抛弃学业,于是,在那个还没恢复高考的年代,面对着中学毕业就要回家务农的前景,大家一致决定,让我走出家门,走出故乡,另辟蹊径。于是我便成了家乡的游子,和乡愁结下不解之缘……哦,屈指一数,离开家乡的日子已经四十八年,一生的多半岁月都献给了异乡,可故乡旧事却时常在脑海里翻腾,这乡愁就如一壶老酒,日子愈久,愈加浓烈。
十几天前,云萍同学(我们同学群群主)微信和我商议,要再组织一次同学会,这又一次让我的思乡之情浓郁起来,回家的热望茂盛澎湃起来,脑海深处旧日的生活又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令我心潮起伏,热血沸腾。只是啊,那久已陌生的山水以及一草一木会以怎样的姿态接纳这老迈的游子呢?它们还能从我沧桑的老脸上寻觅到昔日熟悉的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