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还你闺女(小说) ——沂蒙山抗日小调系列故事之八
王英华走后,他母亲一等不来,二等也不来;一天不来,两天也不来……这才慌了手脚,心中油煎火燎。他大骂王旗把自己的女儿骗走了,去找王旗的父母要人。王旗的父母也不饶人:“我的闺女不见了,找谁去?是你的闺女把我女儿拐走的……”
他又跑到县政府找王县长诉苦:“我闺女还小,没有人家王旗有心眼;我闺女又傻,在外面受人欺负……”
王县长一声没吭,等他说完了只说了一句:“回去吧,我会还给你闺女的。”
王县长马上找到抗大一分校的校长吩咐安排了一番:“就这么办。”王英华的母亲哭啼着刚到家,只见抗大两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女孩子笑哈哈地走进来,亲热地叫了声“妈”,一个担起水罐去挑水;另一个先扫院子,又帮着洗菜、喂鸡……
老人没好气地说:“我的活不用你干!”
“妈!别生气呀,干的不好我另干!”忙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
晚上,两个小女孩把被子也抱来要和妈妈睡在一起,妈妈不同意。小女孩却说;“明天早晨还要早起推磨,睡在这里还方便。”小女孩先睡下说;“妈,我先睡下给您暖和被窝。”睡下后又唱歌给妈妈听:“古有花木兰呀,能替父上前线,今有花木兰呀,背枪去抗战……同志们呀,咱不打败日本鬼咱不回家转……”
“你几岁了?”
“十四了。”
“和我闺女王英华同岁。”
“你妈同意你当兵吗?”
“起初也不同意,后来鬼子来了,烧了我的家,爸爸被飞机炸死了,她又送我去当兵!”
“你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你看我们部队生活多快乐……”
第二天早起后,两个小女孩又帮着推磨、烙煎饼。就这样几天过去后,妈妈也逐渐把女儿的事淡忘了。
这一天,又来了一群抗大男女学员,他们是抗大文工团的。先挑水,再扫院子,还洗衣服……有个女学员还把妈妈的裹脚布子找出来洗了。害得老妈哭笑不得,羞得老脸通红,七分责怪三分自慰地说:“这些孩子,心倒是好的,不过太给我丢丑了!”有个大女学员对这个洗衣的女学员说:“注意,这是隐私,以后要讲究!”
干完了活,接着又在院子里扭秧歌,有人提议,也叫老爸老妈一起扭,两个老封建说啥也不干。
有个男学员说:“我来替老爸扭。”有个女学员说:“我替老妈扭。”于是这个男生到屋里穿上老头的衣服,扎上布腰带,穿上老头的鞋,戴上老头的毡帽,手里拿着烟袋走了出来。这个女生到屋里穿上老妈的大褂,头顶黑布巾,扎着裤脚带子,穿上老妈有尖的小脚鞋,扭扭捏捏出来了。
大家拍着巴掌唱着歌,二人扭了起来,男演员弯着腰,摸着胡子,甩着烟袋;女演员扭着小脚,一歪一斜,又故意磕倒,男演员连忙过来扶起,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大爷大妈更是笑得前仰后俯,直不起腰来,两位演员更来了劲头,故意互相搀扶着扭,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
欢笑了一阵子,有人建议说:“老妈演得太累了,让老爸背着老妈扭吧!”于是男演员弯下腰,真的把女演员背着扭起来。
大家一齐唱:“老爸背着老妈走,抗日路上显身手;老爸背着老妈跑,打倒日本狗强盗!”
忽然有人大喊了起来:“别扭了!快别演了!老妈笑得喘不过气来了!”
一个小院闹翻了天,惊动四邻五舍都来看热闹。大家都说:“自从闺女王英华走了以后,从没见这老两口有欢笑模样,今天总算见到老两口开心笑了!”
有时在家帮忙干完了活,学员们便领着老爸老妈到学校里或树林子里参观抗大学员的集体生活,有时跳舞,有时唱歌,有时上操,你说我笑,欢声笑语不绝。
有人故意问:“大妈,你女儿干什么的?”
大妈很乐观自豪地说:“我有个闺女也抗日去了,和你们一样!”
“你不想她吗?”
“只要她在部队里很好,我才不想呢!你们的爸妈不是也不想你们吗?即使想也不行,得服从抗日的需要!”学员们听了都暗暗高兴。
有一天,几个学员跑到大妈家,手里拿着一封信,高兴地说:“大妈!大妈!王英华来信了!”
“太好了,你们念给我听听!”一个学员抽出信来念了起来: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吗?那天我偷偷地走了,没有告诉你们,很对不起两位老人,回想起来,至今心里难过。
我知道你们想念我、惦记我,请二老放心,我已不是小孩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部队里有领导、有同志,都互相关心、互相照顾,比你们照顾的还要细心周到呢!
当前日寇侵略我们国家,杀我同胞,每个中国人(包括二老)都应当顾全国家,不能只顾自己,你们也会理解女儿的爱国心情。抗日的路我是走定了,不打倒日寇,决不回家!请二老保重,再见。
此致崇高敬礼!
不孝的女儿王英华
“这孩子很懂事,又很好,我们就放心了!”二老又接着说:“这孩子把我们二老看轻了。我们现在也深明大义,你们这些抗大孩子就是我的榜样。谁没有个家呀!但你们抛家舍业为的什么,不也都是为的抗日吗?”
过了一会儿,二老又说:“你们帮我写封回信吧!我把我们的看法和想法对你们说说,你们帮我写!”
二老说完,有个学员马上记录下来:
王英华女儿:
来信收到,知道你在部队各方面都很好,我们很高兴,很放心。
当时怪你走得太仓促,所以不高兴。现在回想起来,你走的抗日的路、革命的路是对的。幸亏你没有告诉我们,不然的话,我们阻拦你,会造成你终生的遗憾。你果断地去抗日是对的,父母现在不怪你。
现在你父母也不像从前那样思想狭隘了,我们也深明大义,支持你跟着共产党走革命的路。希望你不要挂念我们,近来八路军和抗大学员经常来照顾我们,样样活都帮我们干,我们很感激!希望你积极工作!服从领导!坚决抗日!我们就放心了!
你的父母
写完后,学员又念给二老听了听,二老很满意,并说明天马上给您寄去,请二老放心。
几位学员走了,在路上,大家会意地笑了起来,原来王英华的来信是学员们伪造的,让二老写回信是借回信倾吐心里话,以便了解老人的真实思想情况。
他们又来到县政府,向王县长汇报情况,并把老人的回信给王县长看了看。
王县长很高兴地夸奖起来:“这就是做群众的思想工作,让他们从内心转变思想,让群众从内心拥护共产党、拥护政府。你们以后都是人民的干部,都要替人民着想,替国家分忧,你们从小就应当学会做思想工作,用事实教育感化他们,从内心深处转变思想,这是我们党一贯的工作作风。
我们不像国民党那样,动拳头,用枪杆子去搞强制。你们能很好地在实践中锻炼学习,国家正需要你们这些有文化、有才能的人才,去开创、建设我们的国家……
这是我们的工作经验,但工作刚刚开始,你们还要到王旗和其他类似的群众家里做工作,取得更大胜利。”
学员们得到县长的表扬后很是高兴,工作越有劲头了。他们马上回去向学校领导汇报,接着派学员到王旗家里做思想工作。
(人物后传:王英华14岁参军,在115师后勤部工作。后转到地方工作,解放后任江西省某县县长。王英华的丈夫是张季农,河北行唐县人,1937年参加八路军,解放后任水利电力部副部长,王英华随丈夫迁居北京。)